第1章 不良少女的一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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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庆大学。
正午时间人影稀疏，苏弥提着澡篮子进了澡堂，径直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的一排，随意的选了一个走进去。
哐嘡——一声，隔间被关上。
澡堂湿热的水汽熏得人有点缺氧，她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喉咙发痒。
烟瘾犯了。
她迅速地把自己脱光，伸手掏出放在篮子里的淡蓝色烟盒。
抖出最后一根，低头用嘴叼住，转身从睡衣里翻找打火机。
啪嗒———声响，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股烟草的气息。
苏弥虚靠着冰冷的隔间，手指上下滑动着手机回复消息，烟雾从她鼻腔里钻出来，渐渐模糊了视线。
心跳逐渐恢复正常。
她手指捏住烟盒随意一丢，呈抛物线的形状，稳稳的落进劣质的塑料垃圾桶中。
烟雾缭绕，混在氤氲的水汽中，顺着隔间的上方，缓缓飘出。
空气里静的只剩下指甲磕屏幕的响声。
有一通电话打进来，她按下接听键，打开免提。
“姐，昨天那事儿你别介意，肖和那个傻叉人就那样。”
柯颂博懒懒的声音从话筒里穿出来。
“反正老周也会帮着修理他的，你明面上别搭理他就行”。
苏弥边把手机搁在置物台上边，开始扎头发，懒散的的应了句“嗯”。
嘴角随意扯出一个淡笑，面上一片冰冷。
不介意？
笑死了，她可是向来睚眦必报的。
“行，那你注意休息。”
苏弥掐掉还剩四下分之一的烟，把水卡插上感应器，打开了花洒。
淅淅沥沥的水声掩盖了大半电话里的声音，她有点没听清，伸手关了闸问：“什么？”
“我说你注意休息！”显然是没话找话。
“哦。”她打开闸，一股暖水从上而下浸的她头皮发麻。
“你干嘛呢？”那头的男声带着疑虑。
“洗澡。”苏弥回道。
“你还有事没，没有挂了。”
她伸手挤了一把洗发露，往打湿的头发上揉，半侧着身子听电话里的动静。
“就是…那个。”电话里传来支支吾吾的声响
“嗯…你说你课题完成的也差不多了。”
“最近有没有…时间…”
手上都是白腻的泡沫，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清楚，她闭了闭眼，不耐烦地打断他。
“有事说事。”
“就是和宋滈见个面，问你有时间没。”那边一气呵成。
“没有。”苏弥声音沾了点冷，干脆利落地回绝
“以后少提他。”
说完不等那边声音再响起，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少女莹白的身躯反射在感应器的钢面上，被水冲刷着，模糊了又清晰。
淅淅沥沥的水在钢板上凝结，一滴一滴的顺着往下低落。
苏弥快速洗玩关了闸，刚套上新的睡裙，打开手机，就看见加红的群消息。
“请各考核学生准时到达讲座”。
距离开始只剩一个小时了。
苏弥皱了皱眉，伸手拔下水卡，湿发随意的搭在后背，有一屡落在了她锁骨中间的小痣上，衬得皮肤白嫩。
她快速的收拾了东西朝宿舍的方向走，还要回去换衣服，今天整个院的老师和教授都会到场，不能迟到。
随手拿的睡裙是吊带式的，这会是初春，大多数人都还穿着长袖，她光裸着手臂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搞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打量。
苏弥讨厌那种好奇的眼神，她快步走到澡堂边的便利店，目的明确的伸手在柜台上敲了一下，清冷的嗓音响起。
“拿包炫赫门”
最近喜欢上的牌子。
老板多看了她一眼，才屈身把烟拿出来，搁置在她面前，对她说稍等，转身等她前面的人结账。
她抬头，撞进一个高大的身影中。
男生背对着她，站在离门口很近的地方，留着利落的短发，黑衣黑裤，肩宽硬挺，脚下踩着一双最新款的球鞋。
刚刚没仔细看，这会离得近，她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几眼。
是最近爆火乐队tibetanwild主唱的联名款，她记得柯颂博抢了很久都没弄到手。
那人侧影轮廓清晰，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他凸出的尖尖喉结，轮廓利落清晰，脖颈挺拔，一双拿着手机的手也格外的修长好看。
即使看不清脸也能感觉到气质不凡。
总觉得有点眼熟的感觉。
她看了眼时间，手无意识的敲了敲烟盒。
前面的人似乎是网络出了问题，钱半天转不过去，支付界面的圆圈不停转，苏弥瞥见他支付界面上的一块钱，不由得在心底控诉。
麻烦。
她没兴趣再抬头，拿手机打开扫码的界面。
有风漫进来，吹到她光裸的胳膊和小腿上，白腻的皮肤上瞬间泛起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没了耐心，打了个冷颤，直接伸手扫了二维码。
“一起给了。”干脆利落的女声。
响起的“微信到账二十元。”的同时，她捞起烟，大步的朝着门外走去。
周衍感觉到背后有一阵风掠过，还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他刚想转身道谢，就看见一道白色的纤细身影越过自己，逐渐远去。
他视线随着远去的人影微微滞住，好半天，才蹙起好看的眉眼。
这种天气，这女生不冷吗？
人走远，他才了然的低头望了眼还未支付出去的一块钱，扯着嘴角无奈的笑了下。
这学校什么垃圾网络。
苏弥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她快步回到宿舍，换了件白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坐到镜子面前准备化妆。
抬眼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神色疲倦，眼下乌青明显，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乏乏。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奈的伸手挤出一泵粉底液，开始往脸上点。
“苏弥你皮肤也太好了点吧”一道女声打断了她的动作，她扭头。
室友梁雅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给她带的巧克力麻薯和酸奶。
梁雅嘴闲不住，一屁股坐下，看了看她眼底的青色，忍不住继续开口咒骂“肖和那个贱人真不是东西，连同学的方案都抄。”
苏弥画眉的手一顿，她挑挑眉，好笑的看了眼做在凳子上的人，有点无奈。——梁雅已经骂了一晚上了，这会又开始了。
她撕开麻薯袋子，拿出一个塞进嘴里，脑海里闪过近一周发生的一堆烂事儿。
她们院里的老师要选出一个学生保研，层层删选下来新闻系就她和肖和在名单内。
肖和，一个戴着眼镜猥琐发育的田鸡，梁雅是这么形容他的。
这次的课题表面上是学校内的比赛，实际上是就是要考核他们的综合能力，好确定名额给谁。
苏弥为了这个翘了将近一周的公开大课，在周曜哪里反复修改批注，花费了很多心思，结果在交初稿的时候。发现前她一天交的肖和初稿内容和她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记得周曜发给她那份和她数据主题都完全相同的课题的时候，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很难看，毕竟保研名额很珍贵。
直到她质问肖和，对方却表示自己是不会重新修改的时候，她的火才像草一样欻欻往上长，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聚集在一处，控住不住的冒出些阴暗的念头。
肖和不承认偷了她的初稿，但比赛还是要应付。苏弥只能连夜换了自己的主题，通宵一个晚上才马马虎虎的把内容赶出来。
当然，在柯颂博打电话慰问她之前，她还顺便想好了几十种收拾肖和的办法。
苏弥张嘴咬着麻薯，感觉她越骂越激动，眼泪都要出来了，忙笑着开口劝：
“没事没事，姐会收拾他。”
“真的？”梁雅涨红的脸上眼睛睁得老大，想确认她是不是开玩笑“你能有什么办法？”
“嗯，真的”苏弥笑着把酸奶管子插好，猛吸了一口“等会你去看就知道了。”
说完她快速的解决玩剩下的麻薯，起身去化妆镜前涂上口红。
选的是复古的红，张扬又肆意。
红唇把苏弥清秀温润的眉眼带的多了几分媚感，她不化妆的时候看起来很乖，但是稍稍加点颜色就会很妖媚。她张张嘴，把头发撸到后面，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走了，雅雅”她抓上桌子上的u盘，拍了一下梁雅。
两个人赶快赶慢的在大门关之前进了教室。
教室是三大组，参赛的成员坐在右侧的最前面，中间是教授和老师，观赛区在四排以后。由于这是院内的比赛，有摄影记录和现场直播，不少大一学生被抓来当观众捧场，现场困意一片。
苏弥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了，懒懒的扭过头去扫了一眼教室。
教室中间坐着她的导员周曜和柯颂博，周曜神色认真，另一个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白金发，显然是没睡好的样子。
苏弥快速的抬了抬下巴给两人，意思算是打过招呼了。收回眼神的时候，她瞟到周曜旁边的一张人脸。
一个陌生的面孔，看起来长得不错。
她眯眼看了一下，认出是中午便利店里的男生。
确实长得好看。
男生眼神对视过来，苏弥没再过多停留，扭回了身子。
考核开始，院里一共两个专业，四个人。
苏弥把自己的号和最后一个女生换了，开始趴在桌子上补觉。——她太困了，一个人大概要讲三十多分钟，她还能睡一个多小时。
少女皮肤莹白，肩胛骨因为趴着格外明显，她看起来似乎是很疲倦，趴下的身子逐渐均匀的起伏，——睡着了。
周衍余光撇到小叔叔逐渐变青的脸色，牵起嘴角温和的笑了笑。
这学生也太没分寸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苏弥睡醒，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的扭头往回看。
座位上的少年撩起困顿的眼皮，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是很感兴趣，仿佛只是例行参加一件无关紧要的讲座。
直到倒数第二个叫肖和的男生上台，ppt打开，页面上展示“养老与健康运动相结合”。他才心下一动，稍醒了醒神，盯上讲台上戴眼镜的男生，打算认真听听。
“我国养老和健康”。
台上人介绍的声音过于扎耳，苏弥把头拧了回去，继续趴在桌子上。
脑海里却不可控的又想起身后少年的清俊模样。
长达半个多小时的的汇报似乎很让一堆老头老太太满意，即使感觉讲的并不流畅，内容也赢得了一片掌声。
主持人示意最后一位同学上台，苏弥才支起困顿的脑袋，在一片掌声下干脆利落地起身。
她手上只拿着个精巧的u盘，连讲稿和演示稿都没有备份，短短几步让她走的格外不正派。
单身只影又懒懒散散，潇洒的不行。
“不好意思各位老师同学，我的课题出了点差，所以没来得及打印讲稿的演示稿”
她边说边伸手把u盘插上，食指点动鼠标，开始打开ppt，讲述自己的内容。
女孩脊背笔直，修长的脖颈被乌发衬得纤细白皙。
一时间吸引了不少新生的注意，讲座中间的目光，也自然的落在她的身上。
苏弥的内容很新，是有关与边远地区教育的内容，内容和数据都很精准，唯一不足的就是制作过于粗糙。
院里老师不住的点头却又带点惋惜。
展示完毕，掌声响了又停，她却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有同行的女生提醒她，苏弥当作没听见，面色漠然，兀自的摆弄着鼠标。
周导员脸色微变，迈着步子从一排人腿中间传过去，急迫的往台上笑着的女生走过去，面容严峻。
像是要阻止什么发生一样。
显然，没来得及。
下一秒，直播的屏幕上已经从ppt转成了一段语音和无数张聊天记录截屏。
场下人群骚动，困意全无。
苏弥身子往多媒体上靠了靠，懒散的动动手指，音频开始一段一段播放。
“你有证据证明是你的？老子才不怕你！”
“怎么了！你个爬男人床的，你怕是和院长都有一腿吧”。
“你要是陪我睡我就考虑考虑还给你。”
一条又一条的语音被放出来，言语污秽激烈，砸进现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是肖和的声音。
苏弥扬起眉梢，脸上神情淡淡，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掠过台下。
人声几乎是在一瞬间迸发出来，细细碎碎的各种讨论声充斥满整个讲堂。急忙关闭摄影仪器的老师，叽叽吖吖讨论的学生们，一个个错愕还带着点兴奋的眼神，肖和由涨红到惨白的脸。
还有朝她赶过来脸色铁青的男人。
她扯嘴讽刺的笑笑，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食指轻轻一敲，把剩下的内容放完。
“小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喝醉了，他自己看的。”
“我本来想帮你改正的，但是忘了关电脑了小弥对不起。”
男人的哭泣和忏悔声混杂着肖和的龌龊谩骂齐齐的落入在场一百多人的耳朵，刺激着人类特有的敏感神经，短短三十几秒，现场由骚动变得混乱。
“我去，原来是偷的啊”
“为什么说和院长有一腿啊”
“我刚还夸那男的呢”
“不要脸”
细碎的讨论和指责声越来越大，甚至还有学生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喂！不允许拍照！”
“台上那个学生，那个班的！”
苏弥看了眼着急忙慌的负责老师，故意没躲，仍由镜头扫过她幸灾乐祸的脸。
直到她瞥见周曜朝她的方向走来，不由得收敛了一下表情，吊起眉尾。
差不多了，她见好就收。
苏弥懒懒的从多媒体上直起身，看了眼一片唏嘘的讲堂，眉眼快速的眨了一下，缓缓拿起话筒，大方又乖巧的露出一个笑容。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一个真相而已。”
“因为是自主完成，又是被同学偷了方案，老师也不好分辨真假，我只能靠这种方式了。”
“给大家造成的困扰，在这里道歉了”。
说完拔了u盘，硬着头皮走到给她擦屁股的人跟前。
“先回去，赶紧！”周曜语气冷硬，脸黑的不能看。
“哦。”苏弥捏了把自己，看一眼现场，痞气的笑着朝门外走去。
在一片手机后置和细碎的讨论声中，她走的随意，脚下生风般的大步离开。
余光中对上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清澈坚定。
她心不受控制地一跳。
有种心虚的感觉。
只片刻，瞬间恢复过来。
一片议论声后，几位老师努力强调不允许随意张扬这件事后也离开开会商讨，只留下一个乱七八糟的现场。
正中央的座位上一个黑色身影在一片杂乱声中显得格外安静。
周衍后背靠在座椅上纹丝不动，他面色淡然，显然对八卦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记忆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抬眼看了看忙碌的小叔叔，抑制住的好奇心悄然爬了上来。
回想起中午便利店里的那道声音：
“一起付了。”
女生清冷又疏离的声音和刚刚对上的那双疏离的眉眼在他的记忆里重合。
他皱了皱眉，片刻后抬眸。
ppt上还遗留着她的名字。
苏弥。
那个让他小叔叔头疼的学生和给他付了一块钱的不良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