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破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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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男子所说,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便是一片嘈杂声传来,那些站在城头的守卫打着哈欠,聊着一些江湖趣事,城门处陆续有人进城,男女老少,豪门贫家。
宋牧看了一眼昨晚男子入睡之处,已经看不到半个人影,牵马入城后,却在不远处的酒肆中,看到一个极为熟悉的背影,钱六斤。
虽然他趴在酒桌上,背对着宋牧,但宋牧还是一眼就认出,原因便是他放置在酒桌上的那张银白色的大弓。
宋牧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拍了拍钱六斤的肩膀,酒肆中同样趴着的店家抬头看了一眼宋牧,便再次趴在桌上,不予理会。
见钱六斤没有任何反应,宋牧又拍了两下,只不过相比之前,力道稍微大了一些。
然而钱六斤仍是没有丝毫动静,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
宋牧坐在一旁的长凳上,没有再去选择打扰,而是静静地守在一旁,毕竟以钱六斤目前的状态,倘若真要有人行为不轨,他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显而易见,宋牧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三名携带长剑的剑客接近正午之时来到酒肆,对着宋牧和钱六斤这边看了一眼,此时的店家已经清扫过地面,酒桌和长凳也仔细的擦了几遍。
三人选了一张正中的桌子坐下,因为是酒肆,所以只有酒,没有菜,但是几碟花生米还是有的,三人一次要了三大坛酒,要了两碟花生米。
宋牧坐在长凳上,看了三人一眼,就收回目光,毕竟这是宁州,携带长剑之人,虽不能一概而论,但大多都是杀伐果断之辈,甚至可以说是草率,一言不合就会出剑之人,他坐在长凳上,回想这几天所发生的事。
原本以为可以平安无事的等钱六斤醒来,可天不遂人愿。
随着三人喝入腹中的酒越来越多,说话的嗓门也跟着越来越大,其中一名剑客猛的一拍桌面,大声叫嚷道:“店家,你他娘的酒里是不是掺水了?”
正在一旁忙碌的店家急忙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弯腰说道:“冤枉啊客官,本店虽小,可卖的酒都是统一酿制的醇酒,绝对不可能掺水的。”
那名剑客不依不饶,瞪眼道:“你的意思是说本大爷在放屁?”
路过的行人中已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宋牧则是选择无视,静待事态发展,毕竟有些事,越掺和就会越麻烦,就像一汪水潭,越搅动越浑浊,反而在潭中游动的鱼儿则带不起多大淤泥。
店家立刻跪在地上,十分熟谙流程,看样子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顾客,他双手合十,哭丧着脸说道:“小的绝对没有一丝这样的想法,苍天作证啊。”
那名剑客在酒肆中环顾一周,最后伸手指向宋牧,“你说,他有没有这个意思?”
宋牧一怔,酒肆中并非只有他一人,那些来到酒肆中喝酒的顾客都暗自庆幸没有指向自己,纷纷留下一些铜钱碎银,灰溜溜的走出酒肆。
宋牧沉默少许,将心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对方三人对他出剑,有钱六斤在此,也不必太过顾虑。
“这位店家确实没有这个意思,在下可以作证,至于前辈所说的酒中掺水,在下没有喝酒,也就全然不知,不过我身边这位前辈,他不知从何时已经睡到现在,若是酒中掺水,想必他早就醒了。”
同坐一桌的三名剑客,先前开口的那位没有说话,另外一人则是相对比较客气,温声说道:“既然你觉得酒中没有掺水,
又觉得这位店家话中没有那个意思,那么我兄弟之前的话语,依你的说法,就是在撒泼打滚,无理取闹了?”
宋牧摇摇头,他知道这件事是说不清了,无论他怎么说,对方都会以同样的理由应对。
“我只是个局外人,不牵扯其中,你就当我方才所说是在放屁就行,不必放在心上。”
最先开口的那名剑客站起身,他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直接拔出了携带长剑,怒吼道:“你他娘的,毛都没长齐的小王八蛋,竟然敢说本大爷无理取闹。”
话音刚落,男子作势就要冲向宋牧。
但却是被苏醒的钱六斤打断,钱六斤双臂伸开,坐在长凳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真舒服啊!”
三名剑客无一例外出现短暂的一愣,然后那名先前提剑而来的剑客大骂一声,手中长剑猛然刺向刚刚苏醒过来的钱六斤。
钱六斤扬起的脑袋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竟是对刺过来的一剑置之不理,仍然保持着双臂伸开的姿势,而那一剑所刺的地方,正是钱六斤伸长的脖颈处。
那名剑客神色狰狞,长剑来势迅猛,就在剑尖距离钱六斤脖颈处不足五寸之时,一直站在钱六斤身旁的宋牧出手了,他不知何时取下了背负的长剑,但却是没有出鞘,而是用剑柄猛然一挑,将刺来的长剑挑开,可钱六斤的脖颈处仍是被长剑所携带的无形剑气划破肌肤,淌出鲜血。
钱六斤立刻伸手摸了摸脖子,然后转身看了一眼宋牧,最后看向那名神色恼怒的剑客,他大骂一声:“他娘的,老子招谁惹谁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老子!”
宋牧神色凝重,看向那名剑客。
没有一击毙命,那剑客更为恼怒,手中长剑顺势就斜劈向钱六斤的脑袋。
这一次宋牧没有出手。
而钱六斤同样没有出手,他一缩脑袋,躲过了这凶狠一剑,脚步连续后退,直至退出酒肆,站在街道上,大声嚷道:“王八蛋,老子既没有招你,也没有惹你,你为什么砍老子?”
两次出手都没有得手的剑客双目通红,显然已是恼怒至极,瞪着钱六斤吼道:“你全家都是王八蛋,跟他一伙,就要死!”
钱六斤顿时默然无语,而宋牧同样如此。
剩下的两名剑客也在此时抽出长剑,看样子是要一起出手。
街道的另一旁,行人路过之时对此只是看上一眼,便匆匆离开,显然是见多了这种场面,那些神色中充满向往的少年郎,也会被家中长辈强拉硬拽着离开此地,在宁州,他们深知一个道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至于酒肆中的店家,已经早早的躲了起来,不知所踪。
眼看三人要一起出手,宋牧握着长剑剑鞘向钱六斤的方向退了几步,没想到钱六斤居然不进反退,也向后退了几步,伸出双臂指向身前宋牧,大声说道:“老子跟他不是一伙的,你们要找他,不要牵扯老子。”
钱六斤再次向后退出几步,一直退到街道对面,站在那没几人观看此处的人群前方,他双手环胸,眼带笑意的看着宋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而此时的宋牧却想跳脚骂娘,他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钱六斤,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酒肆中的三名剑客已经出剑。
宋牧只得转身应对,他没有选择拔出长剑,而是以剑鞘应对攻势,以守为主。
原本就不大的酒肆很快就被破坏的七零八落,木屑横飞,酒坛更是被三名剑客中的一人,一记横剑直接全部搅碎,香醇酒水洒落一地。
钱六斤看着不禁皱眉,他大声叫道:“打架就打架,不要损坏酒坛,暴殄天物。”
钱六斤绕过战场,溜进酒肆中,抱着只剩下一半的坛中酒水走出,重新回到原位。
仰头喝下一大口后,盯着已经明显处于下风的宋牧,眉头紧皱,他不是觉得宋牧不应该处于下风,而是他目光所向,根本就不是宋牧,而是宋牧手中的那柄长剑。
三名剑客呈包围之势攻向宋牧,难以招架的宋牧不得不抽出鞘中长剑,但也只是稍微缓和一些罢了,在三名剑客联手下那咄咄逼人的剑招,宋牧的身形只能被迫节节败退,可仍是在身上留下了几道剑伤,鲜血染红衣衫。
战场也随之被拉伸,从距离城门处几十丈远的酒肆,一直向着城南方向拉去,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也缓缓跟上,但始终与战场保持一定的距离。
站在城头的守卫自然也看到了这处战场,但他们却无一人吓声阻止,反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四人在城中大肆破坏。
一家生意看起来十分冷清的酒楼中,宋牧脚尖一点,掠入二楼,三名剑客也随之进入二楼,宋牧手中长剑一挥,一整排的木桌顿时向着三名剑客砸去,其中还夹杂着饭菜酒壶。
很明显,这家酒楼并不是生意冷清,而是为了躲避他们,顾客抢先一步离开了而已。
三名剑客手中长剑齐齐劈下,尚未临近的酒桌在空中怦然炸裂,连带着桌上的饭菜都纷飞四溅,宋牧身形再次一退,后背径直撞向二楼窗口,整个窗户被宋牧直接撞碎,飘然落地的宋牧向着一旁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人群中走在最前方的钱六斤,钱六斤咧嘴一笑,拍了拍手。
酒楼二楼慕然发出一声砰然巨响,竟是那三名剑客直接劈开了二楼木墙,三人一跃而下,手中长剑直刺宋牧。
宋牧对着咬牙切齿的三名剑客,一记横劈,一道肉眼可见,但却并不清晰的剑气划向三人,剑气脱离长剑之后,宋牧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转身向着钱六斤跑去。
三人必然不是第一次联手对敌,只见其中一人迅速收剑,身形慕然向前踏出两步,对着横划而来的剑气直接劈下,剑气烟消云散,另外两人的剑意依然蓄足,保持着前冲之势直追宋牧。
在路过钱六斤身边时,宋牧本想将三名剑客引向钱六斤,或者只是引开一位也好,所以他没有停步,直接从钱六斤等众人身侧跑了过去。
没曾想三人对人群中的钱六斤只是看了一眼,谁都没有停下前冲之势,向着宋牧追去。
宋牧扭头看了一眼,低声咒骂了一句,脚步不停,向着宁安城西北方向掠去。
钱六斤自然也跟了过去,只不过他似乎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时间,到达宋牧和三人的战场之时,已是半炷香之后了。
宋牧站在街道上,眼神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三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剑伤不下二十处,最为严重的,莫过于后背处的一道剑伤,剑气直接缴烂了他的后背衣衫,使那道剑伤看起来触目惊心,至于他背负的行囊已经不知掉在了何处。
而那三人同样看向宋牧,他们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居然如此难杀。
钱六斤对着身后一同跟过来的众人大声说道:“看好了。”
这三个字,不光那些人听到了,宋牧同样听到了,而距离宋牧十步之外的三名剑客也听到了。
只见钱六斤脱离人群,缓缓走向宋牧,在宋牧身旁停下脚步,轻声问道:“知道老子为什么不出手吗?”
宋牧没有开口回答,甚至连脑袋都没有转过去看上一眼。
钱六斤咧嘴笑道:“别硬撑了,老子已经看出你已是强弩之末,如今恐怕对方随便一人使出一剑,你都接不下吧?”
宋牧仍是没有丝毫动静。
钱六斤向前迈出一步,大声说道:“你们三个老家伙,连起手来欺负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难道你们就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吗?你们的爹娘没有教过你们吗?”
三个老家伙?可对面三人,明明是和他年岁相差无几的中年人啊!
钱六斤缓缓从后背取下大弓,从背负的箭囊中取出一直箭矢,他没有立刻挽弓搭箭,而是放低声音说道:“不管是剑客还是武夫,或者是刀客什么的……都需要在实战中磨炼,空有一身境界是行不通的,只有实打实磨炼出的境界,才配称得上是境界,这!便是老子不出手的原因。”
三名剑客知道不能再拖下去,这虬髯大汉表明了是要出手帮助这名少年,而弓箭乃是远程兵器,只要他们近身缠斗,以至于让对方发挥不出兵器优势,那么就算他们已经多次换气,但最终的结局仍是可以掌控。
但他们却是严重低估了这位手持银色大弓的中年汉子!
三人几乎同时迈出脚步,其中一人高高跃起,另外一人则是不断左右变换身位,最后一人则是手持长剑,径直刺向钱六斤。
钱六斤嘴角上扬,神色中充满不屑,他们三人这点小伎俩,无疑是想让他分身乏术罢了。
钱六斤不紧不慢的将箭矢搭在大弓之上,拉动弓弦。
离弦之箭猛然射出,如一条蛟龙跃出湖面,张开血盆大口吞向三人。
前冲而来的三人无一例外,在箭矢脱离大弓的一刹那,都出现了极为短暂的恍惚失神,在他们内心出现一种错觉,仿佛这一箭,根本无法阻挡。
但他们毕竟不是第一次与人交手,还是硬着头皮冲向钱六斤。
而钱六斤在射出一箭之后,居然转过身去,对结果看也不看。
明明是分开前冲的三人,居然被同一支箭射穿眉心,而他们手中的长剑也都从中折断,应该是为了阻挡箭矢导致,而那支箭竟然自己飞了回来,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钱六斤伸出的双指之间。
钱六斤将箭矢上沾染的鲜血在宋牧身穿的衣衫上擦了擦,放回箭囊,笑问道:“如何?”
宋牧深深呼出一口气,伸出一根大拇指,问道:“我的马呢?”
钱六斤背上大弓,“马没事。”
钱六斤似乎很是满意,但他突然神色一凝,像是想到了什么,绕过宋牧向着后方观看的人群走去,边走边伸出手臂指指点点,“你,你,还有你,还有你这个丑人,还有你小子,长得跟个娘们似的,愿赌服输啊,赶紧把钱交给老子。”
被钱六斤点到的几人神色微变,看起来很不情愿。
先前钱六斤之所以晚来了一会,便是在找人赌这场打架的胜负,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少年必败无疑,且必死无疑,所以当钱六斤让他们先选之时,几人不约而同选择了三名剑客,而钱六斤神色颇为无奈的选择了宋牧,并且在败和死之间赌注也翻了几倍,所以钱六斤出手即是杀招。
毕竟事出匆忙,也没有制定任何规则,而钱六斤的出手也就完全能说的通,不过这自然是建立在钱六斤那一箭之上,众人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钱六斤一边收钱,一边笑道:“跟老子赌,老子还没输过呢。”
兴许是感觉有辱自身,那名被钱六斤说成长得像娘们的青年弱弱说了一句,“本公子生的俊俏,那里像什么娘们。”
钱六斤将钱放入怀中,猛然一巴掌打在青年脸上,神色恼怒道:“你他娘的细皮嫩肉的,还敢说自己不像娘们?像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肩膀上挑不起二两肉的王八蛋,哪日边关战事吃紧,让你去保家卫国,岂不让那些草原军士笑掉大牙,说你娘们都他娘的抬举你了,你连娘们都不如。”
钱六斤越说越气,再次抬起手掌打了少年一巴掌,“快给老子滚,别站在这脏了老子眼睛。”
青年两边脸颊,十个通红的手指印清清楚楚,细看之下可以发现,青年的脸庞已经微微肿起,只不过巴掌刚刚落下,还不是特别明显。
青年捂着脸颊,眼眶中隐约有泪水浮现,他浑身哆嗦,低着头冲出人群,快速跑开。
钱六斤这才回过身来到宋牧身旁,笑道:“这是第二次救你,老子一般不会救同一个人超过三次,所以你可要好好珍惜。”
钱六斤突然大笑两声,豪迈道:“走,老子带你吃顿好的,”然后他低头围着宋牧转了一圈,“再给你买一身衣服。”
宋牧皱了皱眉,问道:“我不应该先处理一下伤口吗?”
钱六斤摆摆手,“小伤不用处理,大伤处理了也没用,听老子的,先吃饭。”
宋牧依然眉头紧锁,“可是我的伤口还在流血啊!”
钱六斤神色不耐道:“真是麻烦!那就先给你找个郎中吧。”
宋牧抱拳道:“多谢钱大哥。”
钱六斤走在前方,身后跟着宋牧,那些在道路上围观的人群快速让出道路,生怕这个性子难以琢磨,又极为厉害的大汉做出什么难以理解的行为。
走在前方的钱六斤没有回头,语气懒散的问道:“你方才说谢,谢什么?”
跟在后方的宋牧不解道:“谢谢钱大哥。”
“你是谢我出手相救呢?还是谢我给你找郎中呢?又或者是谢我一开始的袖手旁观,使你剑道境界有所突破呢?”
宋牧强忍着伤口处传来的剧痛,扯动嘴角,“都谢。”
钱六斤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城西。
在那里有一间药铺,药铺中经常有一位须发苍白的老者坐镇其中,在老者的背后,有一块高高挂起的匾额,上面铁画银钩写就四个大字,妙手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