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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孤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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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温馨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一声凄厉的嘶吼声打破,声音是由卫袁普传出,只有两个字,“周邱!”

原来本已经身受重伤的周邱被丘嵇一刀劈中左肩,整条手臂都被顺势砍了下来,残余气机更是把周邱直接砍跪在地上,膝盖骨头尽碎,奄奄一息。

丘嵇显然是心意已决,打算下死手,他高高举起手中长刀,作势就要劈向周邱那摇摇欲坠的头颅,却不曾想因卫袁普的嘶吼声出现了短暂的停滞,而这短暂的停滞恰好被近在咫尺的谢舟鱼一记挑剑救下了周邱,代价便是被谢?一拳轰飞出去,落在远处地面。

宋庆初挪动了一下身躯,但却是没有起身,因为他看到了宋牧被自己胸前鲜血染红的脸庞。

归去之人既已归去,何不选择放下!

宋庆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可能是因为他已然释怀,吐出了胸前的一口郁气,宋庆初突然开始剧烈咳嗽,胸口处被谢?拳罡震开的伤口鲜血直流,如同一个装满水的水缸,底部被人捅破了一个窟窿,就算用手掌捂住,鲜血还是会从指缝间缓慢渗出。

宋牧见状神色焦急,他急忙起身,取下背负行囊,把行囊中的物品全部倒在地上,缠绕在宋庆初伤口处,他这才看到,那柄被谢?一拳打碎的长剑碎片,居然有一片刺破血肉,钉在宋庆初胸前伤口深处,只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碎片棱角。

之前被那名手持大弓的男子踢在胸口,留下伤患,而后又被马济吅的剑气在胸前炸碎,血肉模糊,最后更是被谢?的拳罡震开伤口,并留下剑身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宋庆初胸前的布条缠绕了一层又一层,宋牧仍是不断从身穿衣衫上撕下,为宋庆初包扎伤口,只是每条布条在缠上不久之后,就会被温热鲜血浸透。

之前在柴慎芝尸体旁的那位少年弯着腰走了进来,在他的后背上趴着奄奄一息的周邱。

少年把周邱放在地上坐下,背靠屋柱,周邱眼神示意让少年不用待在自己身边,少年领会后走出了大殿。

此时的周邱明显已是出气多过进气,他看着宋庆初的惨淡模样,又看了看手忙脚乱为宋庆初更换布条包扎伤口的宋牧,眼眸之中似有追忆。

他想起年轻之时风华正茂,剑术上的突飞猛进让他在同辈之中脱颖而出,他也如愿在后来坐上了长老之位。

而那时的他对于死皮赖脸留在剑宗的宋庆初十分看不上眼,宋庆初在剑宗呆了十年,他几乎没有给过这名门下弟子任何好脸色,从来都是冷眼相待,而宋庆初似乎对此也是毫不在意,每次看到他时,都会笑脸灿烂的叫上一声师叔。

他要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要么就是冷语几句,说宋庆初的根骨天赋,应当多努力,或者说些以宋庆初的根骨天赋,根本不应该留在剑宗,还是早日退出江湖……

也正是如此,那次前去泾州救宋庆初和赵笛,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之后宋庆初离开了剑宗,而他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增长,心底深处渐渐接受了这个已经不是剑宗弟子的家伙,并时常对宋庆初离开剑宗而感到惋惜,同时也对自己没有前去泾州感到悔恨,无数个漆黑深夜,他都会回想起自己当初唯独对宋庆初的冷言冷语,暗骂自己年轻之时不是个东西。

这次他看到宋庆初在剑宗危难之际前来,他其实很高兴,也很感动,他很想接纳这个昔日的剑宗弟子,时隔这么多年还是毕恭毕敬叫上自己一声师叔的家伙。

但为了让他不受到剑宗牵连,他也只能选择冷语相待,并且为了不让宋庆初进入剑宗,特意指派门下弟子守在宗门处,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宋庆初还是进入了剑宗,不管是为了柴慎芝还是其他原因,他选择了出剑。

周邱很想和宋庆初道一声歉,希望能获得宋庆初的原谅,无奈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邱只能看着眼前这名中年男子,看着这名昔日的弟子和他的儿子,昏昏睡去。

宋庆初自然也注意到了周邱,他轻轻喊了一声师叔,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宋庆初突然觉得眼皮很重,重到他费尽力气好像都无法抬起,身体更是升起一种无力之感,他艰难的抬起手臂,再次伸出手掌,放在宋牧的脑袋上揉了揉,轻声说道:“儿子,爹想睡会儿。”

早已经泪眼模糊的宋牧哭泣道:“爹,不能睡,千万不能睡……我们回家再睡,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在平安村……”

气息逐渐微弱的宋庆初似乎没有听清宋牧所说的全部话语,他咧了咧嘴,想要挤出一个笑脸,可最终只是牵动了嘴角。

他的手还放在宋牧的脑袋上,而宋牧还蹲在他的身旁一动不动,他不敢动,他很怕自己只要稍微挪动身躯,那只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就会滑落,就再也放不上去了。

宋牧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办,他只有不停念叨着平安村的一切,想以此让宋庆初不要睡去。

他提起了家中豢养的小狗,提起了沐阳山那满山的桃树,提起了雾寒山那冷冽寒风,提起了院子里的那株枣树……最后提起了村中那位老人,那位让宋庆初帮忙把他带回家乡的老人。

宋庆初坐在地上,在宋牧的搀扶下静静听着,他眯起的眼睛始终放在宋牧脸上,看着宋牧嘴唇闭合,不停讲述着一些东西,他听的断断续续,不知是宋牧讲的模糊不清,还是他已经听不真切。

他的手从宋牧的头上滑落,重重摔在地上,尽管声响十分微弱,但还是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宋牧,宋牧大声的喊着,却是得不到任何回应,他扭头环顾四周,可除了周邱和柴慎芝的两具尸体外,就只有冰冷的桌椅。

宋牧哭了很久,这是他有生以来哭的最久的一次,一直哭到外面打斗停止。

宋牧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在他的眼眸中已经看不到丝毫泪水,他蹲下身,吃力的背起宋庆初尚带温热的尸体,走出大殿。

青莲剑宗内,到处可见门下弟子躺在地上,他们双眼紧闭,不知是昏死过去,还是已经是一具尸体。

宋牧背着宋庆初从打斗场地路过,那些盘膝坐在地面调理体内气机的剑宗之人都有意无意看上一眼,但全都极有默契的没有搭理这名少年,而宋牧背着宋庆初的尸体已经十分吃力,他根本顾不上去看那些存活下来的弟子,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些门下弟子和剩余的两名长老是死是活,这毕竟与他全无关系。

走出剑宗大门,来到广场,宋牧咬着牙把后背上的宋庆初轻轻放在石阶上,他快速的喘了几大口粗气,然后进入一旁的树林中,牵出了马匹高大骏马。

石阶底部有个亭子,样式看起来略显古老。

宋牧把马儿牵到亭外,背起宋庆初进入亭内,小心且缓慢的把宋庆初放在马背上,他没有立即翻身上马,而是脱掉已经被他撕的不成样子的外衫,全部撕成长条状,然后绑在一起,他这才翻身上马,用布条把宋庆初绑在身上,因为他怕途中一不留神,宋庆初的尸体就会滑落马背。

宋牧声音沙哑,情绪低沉,眼含泪水,“爹,我们回家!”

从这一日起,年纪轻轻的宋牧就成为了一个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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