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匪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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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密林里,不知哪位有闲情逸致竟然在此盖了间皇宫样的建筑,当真是钱多了烧的慌。
从各类民俗传说中,这种深山老林里的建筑一般都和怪异传说是绑定的。也有些遗民贵胄说,那其实是藏在山野里的隐宫,里面残存着六国皇室血脉。
且不论这些说法是否有什么凭据,但百姓嘛,还不是喜欢传那些个邪乎的离谱的。
不过,言归正传。
山中有座气态巍峨的宫殿这事,还是从这几代人前传下来的。但一些个有心人却怎么也找不到,反倒是无心之人意外迷了路瞧见的大殿这才急忙跑了回来传的沸沸扬扬。
也有一些个见识广博的游方术士慕名而来,他们集结了一支不大不小的队伍,带足半月的干粮,打算好好去寻摸一下这山林里的秘密。
正常巡山过了一旬,一行人将前后山都翻了个遍,就差没把周围百十里的野沟都掀起来看,可还是没找到那所谓的宫殿。
在队伍即将返回的前天夜里,队里自称游遍五湖四海的术士悄悄离了队伍。他走的一点征兆也没有,甚至就在他消失前不久还在一边骂着一边向队伍里的其他人哀叹这次可是亏了血本了。
然而,就在轮换班的时候,有交接的人发现,本该是上一班岗的术士不在营地里。
这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要知道,这岭南到处是野山,里面猛兽毒虫无数,就是本地人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有人开始猜,说这术士是不是被什么给魇着了,不然怎么不声不响独自一人消失不见。
队伍等到天亮,在附近可能的地方也找过,但还是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几乎所有人都在默认这术士已经遭了难时,在返程的路上,远远的听见有人在喊。
那声音离他们很近,早在队伍出发时,为了保证能准确找到回去的路,特意在一些地方上做了标记。
而顺着记号,就能一直找来,所以,人们都在想会不会是那术士找了过来。
等了有片刻,果不其然,于昨晚走丢的术士回来了。
众人见了纷纷惊讶,原是他身上衣服与来时不同,不仅没了破洞,甚至崭新华贵,像是刚从集市上买来的。
那术士将他昨晚值夜的事说与众人听。
前夜时分,营地旁有兽呜咽,术士循着声过去,见是一出生不多时的小鹿,此时过弯被一根断裂的树杈给戳中小腿,遂悲鸣不止。
术士见这小兽可怜遂上前把树杈取出,又找了布匹药草给其包扎放生了去。
然而,过了不多时,等到了后半夜,术士困意上升正欲寻个小桩靠下,突听闻有人声传来,是个女人。
这大山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呢?
术士揉了揉眼睛,见不远处的火光外隐隐绰绰,从黑暗中果真走出来个衣冠古朴的美貌妇人。
那妇人身后,一只跛腿的小鹿朝这边低低叫了一声。
听到这儿…那些术士的队友们纷纷询问“然后呢然后呢?”
术士继续道“那小鹿乃是妇人的孩子,她们一家是住在山里,专为神仙做事的仆从。今日我救了她孩子,特此前来感谢我的”
那妇人带来山中珍宝,术士婉拒,而是提出一个请求,那就是让他能去到那神灵的宫殿内,粗略的看一看。
这个请求自是不难,但妇人说只此你一人,且莫要说与他人听。
然后便带着术士一路往里,来到那山中巨殿。
…
我默默听完这个故事,躺在后面的棺材里,心情复杂。
怎么说呢,打从我记事起,好像这种故事听着就不少,比如海螺里的姑娘,池塘中的仙子,甚至还有个没啥正事干的老爷爷,就天天蹲河里等着别人掉东西下来,完了还贱兮兮的问你,“年轻人哟,你掉的是这个金斧头还是这个银斧头又或者是这个破破烂烂的烂斧头~”
倒不是说这些故事都是假的,可从我接触到的那些家伙来看,不捉弄人,能把人当人看就已经算是了不起了,多的是一言不合就杀人取乐的主。
然而,前面这个陈词滥调的老故事,竟然获得了不少人的追捧。最让我觉得意外的是巴卫竟然也流露出思考的情绪。
诶,不是,这有什么好思考的?你不是不喜欢女人吗?还是说,故事里的女妖精你听着心动了?
队伍行进在山野里,前天叫来的那个土地还算靠谱,起码请的这送镖的人里,有不少是真有两下子。
按照江湖上的说法,这些人起码也算得上是正规武师了,领头的那个以及后面这个喜欢吹牛逼的从气血上看,算得上江湖中的二流小高手了。
嗯…还有个修道的,差不多是…二,还是三品散仙来着?算了,不重要。
当然,我也不是为了什么排场不排场的,明面上,我还是个装在棺材里的死人,是借着商队亲戚的名义,给硬塞进来的。
不说合不合理吧,反正出发前一天,这家商队的老爷就寻死觅活也要让人把我和巴卫给捎上。我猜,大概是土地那货给这老爷子下的任务。
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奥。
说起来我为什么选择和巴卫以这种奇怪的方式赶路,究其原因还是在于那天追杀我的家伙在我身上留下的标记,迫使我不得不时刻保持着克制的状态。
借此,我对神灵的了解也多了一些。
祂们好像无法直接降临,只能依靠投射下来的部分力量来影响。
这一点我其实早就有所猜测。
一直以来,随着我恢复到记忆越多,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构成和原先是不一样的。
早先,地上存在着诸多洪荒巨兽,从神屹立在势力边界,彼此间剑拔弩张。
而伴随着一场席卷一切的大战,直接迎来了末期以及新纪元。
冥神陨灭,不然也不可能有我存在。
大地的权柄被收回,白鸟也许是被囚禁也许和母河一样权利被回收了。
深渊的情况我并不了解,但一场战争总归是要有个胜利者吧。
还有一个…
我思索着,却始终记不起来,那个家伙的形象。
…
山野里,一片静籁。
所谓空山鸟语,便是如此。
镖师们在前后分散开来,护卫着中间的商队。
这条路线早些年走的人多,但从几年前开始,慢慢闹得就凶起来,不时有恶兽伤人的消息传来。
当然,一部分是妖族放任的原因,而只要没真正动妖兵进城,那么就还是在盟约划定的安全界限以内。
“以目前这支队伍的护卫程度,真窜出来一两只妖怪也问题不大。”
反正也有我和巴卫兜底,不过,土地既然安排这条路,那么大概率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所以,在这种风和日丽的晴朗时分,如果没出意外的话,那么就是要出意外了。
随着一声声吁马的声音响起,躺在棺材里的我很明显的感觉到车队速度减慢,一条浩浩荡荡足有二三十丈长的队伍被迫逼停在山道上。
嘈杂的议论声响起,摒弃掉那些无意义的讨论,我将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提炼到队伍最前方的那一块,镖头驱使着马匹独自一人来到队伍前头,而站在山腰一条窄道处的是几个看起来黑不溜秋活像鬼的家伙。
遭土匪了!
我这集中注意力观察着四周情况,发现山上多段也藏着几个,手里提着自制的土弓,威力肯定是比不上军制器械,但对方居高临下,哪怕是丢石头砸都有奇效。
此地名叫公狗腰,顾名思义,山道至此极窄,属于往来之要道,而守在这里的土匪头叫谢老鬼,手头下领着二三十号,算是本地匪帮里一支大势力了。
镖头看着山腰位置上肩抗大刀的黑鬼,又看了眼自己派去前面先摸路的徒弟,随即皱巴张脸,驾马走到离对方不远的地方,开口问道“某家往来向是嘱托黄票,今,义士之举恐不合规矩。”
这话意思就是说,我来往都懂规矩,该交的过路费一个字也不会少你的,但你这厮就没品了,收了钱还压我的人堵我的路,你这样子是坏规矩的是没人愿意帮你的。
那肩抗大刀的黑鬼仰着脑袋居高临下的看着镖头,随即等他说完手里大刀竖着指向对方鼻子,他语气蛮横道“少特么吵吵,爷爷要搜查你们货物,识相的老实配合,断不得你们财路。”
镖头闻言眼神微凝,浑身上下气血开始运转,不多时竟须发皆张显然是气血充盈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岭南走镖的镖师大多都不甚钻精外家功,主要也是这里多是用毒针虫蛊,你气血再足能刀枪棍棒不侵又怎样,只要破一个小口这该中毒还是要中毒,区别在于早晚罢了。
而此行的镖头,除了是用毒使毒的行家,竟然在外家功上也有不小的造诣,现在这气血挥张,俨然一副狮子搏击时张开全身毛发的观感。
这份气态一出,当即那耍大刀的黑鬼神情变了变,但也仅此而已。
周遭所有镖师其其亮出家伙,一时间白花花的一片,竟比天上太阳还让人刺眼。
棺材里的我数了数双方人数差距,山崖上那几个拉弓的站位不错,如果真的打起来第一时间这里就得防备着来自上面的压力,到时候前后受敌你人再多也是无用。
在两边对峙之际,巴卫微不可查的走了过来,他将脑袋埋低,嘴巴对着棺材的一角,声音很轻微但以我的听力自然是能听的真真切切,他问“需要我处理吗?”
想着直接干涉凡人的事情有些不好,于是我轻声回应道“不急,待会儿看情况,随机应变。”
得到指令后,巴卫悄无声息的退至一旁。
目前来看,对方是不是针对我的还不好说。讲道理奥,我才来岭南多久,咋能碰上仇家?难不成地府的手伸到这儿来了?那不能够啊,我这么低调行事,随时防备着可能存在着的眼线,包括人间势力那个叫黑莲的邪教也是。
但,凡事也不应该这么蹊跷,这次先不出手静观其变。
打定主意后,看双方于大太阳底下又开始了对峙,持续了大半个钟头,最终镖头和那匪头达成协议。
可以检查,但不能拿走任何一样不属于山寨的事物。
那黑鬼咧了咧嘴,他龇着牙从几位镖师身前经过,其余土匪也跟着耀武扬威的走了过去。众人看的是怒气冲冠但有镖头压着其余人也不好发作,只能是随时戒备以防这帮子没人性的家伙会不讲规矩。
商队的负责人已经和镖头对过话了,此时站在一起,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擦着脸上的汗,他小声询问道“他们到底要找什么呀?”
镖头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那个黑鬼,在听到镖头的话时,停顿了下,他说“我也不清楚,但听说是巫祝的命令。”
听到巫祝二字,那商队负责人眼睛也略微放大,但他控制住了情绪,四下看了看,对着镖头小声道“前晚太爷托梦,说让我们非得带上这来历不明的收尸人还有他的棺材,难道这件事是…”
也许是觉得自己猜的越发真凭实据,连带着镖头也略微冒了些冷汗,他手指捏住腰间的短刀,眉眼中满是犹豫。
大热天的,暑气正盛。
一群人堵在山道上倒是还能忍,但这驮货的畜牲躁动起来你怎么管。
不知是哪一匹起的头,马鼻子哼哼着随即牵动着身后的货箱往前斜,那蹲在车厢旁的倒霉蛋没来得及躲闪被砸在腰上,随即那一片的人都开始乱了起来。
有人在喊“动手了!他们竟然敢动手!”
接着就是“抄他姥姥的家伙,干他!”
这让刚走进货堆中央还没来得及检查的黑鬼一愣。
其实不光是他,镖头那边也是同样。
不待双方老大喊话,本就紧张的局势像是被火药桶给点了,蹭的一声燃起来了。
山上端着弓箭的土匪中有一人突然感觉到下腹一痛,身边伙伴还在纠结要不要开弓,就见他们老大被人拥簇着站在中间,对外喊道“你特么敢阴我!”
那边,伪装成推车工人的巴卫抄起家伙就是当头一下,只打的那土匪头颅开瓢,眼睛凸起显然直接给干废掉了。
旁边有不少人见着,也起了歹意,而这股情绪似乎瞬间就将所有人都包裹了进去。
外围的商队负责人急得是满头大汗,他连忙叫道“别动手别动手!”可没有人去听他的。
一旁的镖头深知这种时候让人停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深望了那黑鬼一眼,短短几息的功夫,这位便下定了决心。
只听这位素来寡言少语的镖头蹭的一下亮出刀来,刀锋银亮,他低喝了声“杀!”
只见短刀化作残影,那刀身以及使刀的主人皆化作飞矢般,射向人群中的匪首。
在无人注意到底角落里,棺材被一块白布遮着。就在刚刚,那匹靠着棺材的马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惊到了似的,至今仍是不敢靠近那块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