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终末与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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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取药，当然——有事你必须来一趟。”
电话那头的老杰克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挂了。
睡意朦胧的大脑此刻才算清醒了一些，这几日城市经常出现的阳光和高质量的空气又不存在了——电视里播放着新闻台，说着城市里哪几家公司又扩大了厂区范围，净赚了多少……
这几日的生活很美好。原谅自己愿意用美好这样的词汇形容，可事实上在这个城市里生活的幸福感就像多变的天气一样，梦说醒就醒了，让人猝不及防。
老杰克发现了什么？
路泽一边披着外套，还想赖床的黛拉哼哼唧唧，路泽也有些不忍心打扰这个娇憨的少女，轻声安慰了一句没事。只是他神情木然坐在床边整理衣物的动作以及欲言又止高压下蠕动的喉咙出卖了他。
是上一次韩的出现给了他一些思路？
奇怪的是路泽发现自己最近‘终末’的现象频率很低，他本人倒是挺乐观的，毕竟没人天天想着自己罹患绝症挑个耗时间上路。这种逃避心理，似乎本身就是人类天性使然。然而作为一个执医接近三十年的老牌黑医，老杰克并不乐观。大脑这样的构造本就是人类没有百分百了解完全的，再加上脑机接口的技术，所有的东西都在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无所失去的时候大脑也会跟你一样哄着你自己。
对于这种说法，路泽是毫不在意的，毕竟老杰克目前也没有公司的技术来印证这个说法，倒是细胞确实存在不停变异的状况，老杰克没法开颅取样，不过按照光谱图给出的说法，路泽多半脑子里存在不止一个病灶。
啊，听起来蛮让人绝望的。
收拾好后的路泽轻轻吻了吻黛拉的额头，脚步控制地很轻离开了房间。
随着自动门的关闭，背对着路泽的黛拉眼睛里满是困惑的神情。
这个城市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完全不明显，它总有自己热闹的方法——如你所见，夜晚灯红酒绿的生活只是这个城市虚假繁荣的佐证之一，白天那些把信息投射地板踩得发亮的皮鞋，走路吃着早餐的公司狗，还有一些混混流氓打着带酒气的哈欠回老窝睡觉……总是很热闹，不对么？
其实老早路泽就想买辆好车了。
也许是怠惰或者是怎样，只要生活不停留在刀尖舔血上，他总有一种自我逃避式的慵懒。其实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父母过往以及让他们变成这样的真凶，那个神秘的优等公民，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与自己脑袋变成这样有直线关系的仓本由实，这还是矿场那个‘农场主’说的线索。
这些东西在路泽脑袋里过了不知道多少遍。在这个信息时代，只要某样事物出现并接入过网络，都有它抹不去的痕迹…什么？找不到？那只是痕迹隐藏的比较深而已。
兴许是老杰克沉重的语气，又或者是难得的逃避想法需要自我面对，幸福的生活就像是过期的义体软件，怎么都写不进悲观的未来。这就是城市里每一个人的感受，这个迷幻城市已经丢失了梦。
所以人们宁愿自己的生活溃烂流脓也不愿在高科技构建的卑贱生活中醒来。
兴许是这些念头刺激到了好久未见的终末现象，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路泽微微抱着脑袋轻轻蹲了下来。
路许诚出现在路泽身后，沉默着没有说话。
突然，路泽一个趔趄，流光一般的梦如同野狗般乱撞，脑袋的记忆驳杂混着痛苦。
“该死！”
冷漠地脚步在路泽身边踏着，但从未有人驻足关怀，所有人的眼神冷地就像是那些钢铁构建的混凝土怪物一样。
“小子，这儿不行——找个地方坐着，我能感觉到你的思维……”
路许诚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了，他本就是存留在路泽大脑中建成的幻想，路泽情绪或者‘终末’现象爆发之时，他就很难发出声音让路泽知晓了。
路泽额头青筋暴起，目光混沌不堪，四下在摇晃的世界中寻找可以舔舐伤口的安静角落。
“那！”
路许诚大声呼喊着，远处拐角处的小广场，似乎是一些商贩的临时摆摊地点，一些肮脏发黄的塑料椅子随意摆放在广场的垃圾上面——没人清扫，没人管理。
路泽猛地起身，摇晃之下撞到了旁边的一个路人身上。
“屮！眼瞎啊？”
那人恶狠狠地望着路泽，腰间鼓鼓囊囊的。
路泽因为终末显得有些阴沉的眼睛锁定着那个粗汉。
“冷静，路泽。”
路许诚叹了口气，一个手上不知道走了多少命的佣兵带的可不是市井流氓的阴狠，而是一种随时要拔出背后长刀的气势！
好像是被死神盯上了一般，大汉的义眼内压根看不出这货的义体是些什么来路，他只能悻悻地转身咒骂着走开，“真他妈是个疯子！晦气。”
路泽喉结滚动了一下，像个不倒翁被人用力推开一样摇晃走到了小广场上，随意扯过一把椅子的他有种莫名地恶心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扯他的食道一样，胃部也在被用力挤压！
混杂着耳边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和嘶吼——那是一处唱片宣传广告，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序设置问题，分贝早已违反城市的广告法案！
“呕！”
路泽以为自己早上吃得那点合成补给要重见天日了，可是除了嘴巴里有一股铁锈甜腥的味道以外…路泽模糊的视线中颤抖的右手上是一片殷红——
“小子！”
“靠……”路许诚看着路泽手里的血，神情有些难以置信。
义体改造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路泽，除了一些内脏之外是原生体，那这些血是来自于……
答案呼之欲出了。
路泽看着这些刺眼的红色，猛地发出一声冷笑，就像是有人挤着他的喉咙一样。
要不是老杰克那些古怪的药物，这种现象估计早都来了吧？这才是b了狗，路泽甩着脑袋，那些混乱的感受渐渐平息，抹了一把嘴边血迹的他还对着路许诚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爸爸…你一直鼓励我去青山，其实是这个原因吧？”
因为意识接驳的关系，路许诚的情绪路泽是能感受到一些的，好像是一种意料之内的沉重——这种形容比较贴切。
路许诚沉默着没有说话。
“什么我们的生命不归属于公司，爸爸…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对么？”
路许诚没有说话，他们私下说的话挺多，路泽采取的态度一直是尽量避着公司，路许诚难免有些焦急。
“对。”
“我不知道该怎么催促你完成这件事，神罚的副作用，那个青山的公司忠犬说得很清楚了，我希望…你能认真想想这个事情。生活可不是逃避就能解决问题的。”
路泽点了点头，想起了某一样东西。
曾经从矿场那个家伙手里拿来的芯片静静地躺在手里，本来他是要找到凛，让这个城市最牛逼黑客之一的她来读取信息，凛的线索一直少得可怜，卡牌人给的东西有限，混入公司已然不现实。
“按照你说的，爸爸。如果优等公民只是所有计划中的一部分，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由同一目标发展成的大型计划，核心就是为了永生这个话题对吧？”
路许诚点头，“这个我们都说过了。”
“其实我刚开始服役于永生组织，他们只是…寻找一种基因层面上的改变方法，但是现在，你从青山获取的那些信息可以佐证你这个想法，具体的——”
“得去公司一趟对吧？”
路泽长长出了一口气，那些背负于身上的负担似乎轻了很多。
“挑战青山，可是一项很大的工程。防暴小队手里还留着你的底子，你知道的，你妈妈负责监控着你的希望防火墙，它每日遭受的攻击峰值已经到了十亿次了！”
“但凡挖到一点东西，你以及你身边的人都要遭殃。”
这可真是让人心情好不起来的话题啊，这一切都是在路泽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
“我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呢爸爸？”
“因为，能在这个世界获得生活的意义是很难得的，我们只是尽父母保护孩子的职责而已。”路许诚拍了拍路泽的肩膀，“好咯，现在得你自己来了。”
路泽摩挲着下巴，除了感激以外，他只能尽力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生活的美好来之不易，绝不能轻易碎掉。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件事，佩雷亚追的那条线，他给的消息是找到了一个家伙。这家伙在底层的网络还挺丰富的，我们准备先追掉优等公民这条线，毕竟按照老杰克说这玩意儿涉及了我的基因，最主要的是它和妈妈还有我这个神罚挂钩。”
“对，我也是这个想法。”
路许诚把目光投向路泽手里的芯片，“那东西呢？也许里面有更多消息呢？”
路泽手一翻，把芯片装进了兜里，“等凛吧。”
路许诚的表情有些古怪，“未来之城的黑客不少吧？只要钱到位，这点东西何必等到凛呢？”
“目前这个状况，我只信凛，不…以前的凛。”
言外之意很明显了，一个青山足够路泽头大了，那个农场主说的公司女人，杀了她除了获得一笔酬金以外只能获得一些技术原理。路泽不想这样，起码先清楚优等公民的底层逻辑，才能对阵下药。
“你的脑袋挺好使。”
路许诚犹如一串虚影一般消失了，只留路泽一个人沉默地站在大街上。
……
黑医馆内，老杰克忙碌着将那些堆放在库房内的器械拿了出来。上次被凛那帮公司狗搞了一次之后，路泽直接让老杰克换了店铺地址，用的是一个身份掩码，而且房屋合同转了几百手，产权都存在一些问题。
老杰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心中反复地想着那件事。
直到门外路泽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的时候，老杰克知道，自己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
虚弱的表现几乎可以从路泽的眼睛里看出来了。
毫无交流，老杰克就把这小子拉到了手术椅子上进行全方位的扫描。
一切似乎都是心照不宣，老杰克抿着嘴看着路泽身体构造上存在紊乱的地方，深感头痛。
“小子，停药第一天这么大的反应？昨天有没有问题？”
路泽轻轻摇头。
老杰克叹了一口气，嘴里不住地咒骂着公司狗，搞出一些几乎底层科技无法解决的问题。
说话间路泽把药剂调查的报告传送给了老杰克，老杰克看着那些药物导致的人员失踪案，浮出一丝所有事情明了的表情。
“大型试验。”
路泽点头，老杰克总结的跟自己想法一致。
“这是通过各种偶然的情况来判断药物的副作用之类的，总之不是个聪明办法，也不是个笨的办法。”
“这和我曾经给你说的新南科技的东西是一回事吗？”
老杰克一听到路泽提起新南科技，表情有些古怪，他怎么不知道？他知道的可清楚了！那些可怖的变异是不是药剂导致的缺少了关键的一环，实验数据。
“目前来说没什么关联，除了表现性状。”
老杰克轻轻咳嗽了一声，“黛拉呢？”
“没来。”
老杰克思考着该如何开口，路泽看出了这个老头企图用温言温语掩盖目前自己身体的糟糕状况，宽慰一般地嬉笑着说道：“我可没那么脆弱，直接说呗，你可是这个城市我觉得最牛逼的黑医了，没你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是缺公司的科技，我给你搞到手就行了呗！”
老杰克笑着拍了一下路泽的脑袋，“就你特么会说话？”
不过他的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很严重！”
路泽点头嗯了一声。
“没了？”
“没了，我觉得先别管公司那些狗**事情了，搞搞你身体吧？你这玩意儿。”老杰克指向神罚，“这东西公司应该有现成的数据，搞定这个。”
“老杰克，如果我说有人企图永生，你信吗？”
老杰克愣了一下，转身拿过桌面上的投射器，“青山，保护您的生命与意识。”
广告词念完之后，老杰克慢悠悠地说道：“都骑脸了，我能不知道？”
沉默间一老一少似乎在进行某种加密的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