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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 1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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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暖愈莫名:“娘?”

宁母像是刚回过神来, 连忙移开了目光。

“娘就是……做了个噩梦。”宁母恍惚地道:“娘梦见你受了好多苦,娘无能, 没有办法帮上你, 反倒是还连累了你……”她顿了顿,接下来的话, 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与其说是噩梦,倒不如更像是她的亲身经历。在她的记忆之中,女儿的面容也比现在更成熟一些,甚至已经做了王妃,却没了未出阁时的灵气, 宁家出了太多事, 王府也不是个好地方, 她性情软弱,反倒是还连累阿暖出嫁以后还为她烦忧,如果不是脑袋撞到柱子的感觉太过清晰, 她也差点便将那一切当做一场梦境。

宁母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也不管其他人的惊呼,她定定地看着女儿惊慌的面孔出神,真实的痛楚竟是让她差点又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还好,她努力忍住了。

“娘没事, 娘就是做了个梦,把自己吓到了。”宁母擦干净眼角的眼泪, 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是娘一时没分清梦和现实, 反倒是把你吓到了。”

宁暖仔细打量了她半晌, 确定她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娘是做了什么噩梦?竟然吓成这样?”宁暖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忍不住好奇道:“难不成还和我有关吗?”

宁母接过茶,小啜了一口,这才道:“娘梦见你嫁人了。”

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不管平时多沉稳,听到这个话题,宁暖也忍不住有些羞涩。

“只是你嫁的那户人家对你不好,还有我和你爹,你哥哥也是个不省心的,非但没有帮你,反而还连累了你。”提到这个,宁母心中便生出无数悔意,嘴里仿佛也像嚼过黄莲一般,苦涩地道:“娘和你爹没用,看着他们欺负你,竟然还眼睁睁看着,身为你的爹娘,竟然也没有护着你……”

也是死了一回,宁母才幡然醒悟,明白自己上辈子活的有多窝囊。

她夫君是宁家长房,未来的宁家家主,宁家上下数他官职最高,本该是宁家最有前途的人,偏偏是个愚孝子,老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捧着一颗真心巴巴地送过去任人践踏。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明明亲眼看着宁家人欺负他们,却一直忍着,让着,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不但管家权被妯娌分走,甚至还给阿暖添乱。一想到上辈子阿暖为他们家的事到处奔波求情,宁母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若是她再硬气一些,何至于让大家陷入那般境地!

若不是她一直忍着让着,又怎么会委屈阿暖?若不是她一直纵容溺爱着儿子,又怎么会让阿暖连自己兄长的助力都得不到?

他们一家上下四口人,她夫君是头蒙了眼睛被母亲弟弟牵着走的蠢驴,她是个任人揉搓的软包子,宁朗从来事不关己,唯独阿暖看得清楚他们的境况,可阿暖这一番心意,到底还是被他们辜负了。

宁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呼了出来。

她握紧了宁暖的手,坚定地道:“阿暖,娘以后一定不会再让其他人欺负你。”

不管是宁家也好,还是王府也好,她的阿暖已经操够了心,这辈子就应该快快活活的过,她要在宁家之中护着阿暖,也不会再让阿暖踏入王府那个深渊,什么安王,他们可招惹不起!

宁暖眨了眨眼,只觉得娘亲忽然精神一振,眼神变得坚定,好似换了个人似的,让她有些忍不住来。

宁暖笑了一下,道:“娘,您真是多想了,怎么会有人欺负我。”

宁母目光一错,落到了香桃手中抱着的布匹上。

因为忽然生了太多事情,她一直将那几块布抱在手中,如今正好让宁母看见了。

宁母不用回忆,就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这样的事情生的太多了。不论什么东西,都得先经过二房三房的手,最后轮到他们大房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些挑剩下的残次品。从前,她不但自己忍着,还让阿暖也忍着,又担心委屈阿暖,便偷偷拿自己的私房银子贴补,连阿暖要去找他们争论,也被她劝了又劝。

香桃手中抱着的布料颜色素淡,花样也老,连她身边的婆子都不穿,更别说阿暖还是花一样的姑娘,不用说,这回估计又是二房三房两位姑娘特地挑出了这料子,送过来埋汰他们了。

宁母盯着那布料看得有点久,众人便以为她又是要说出一番忍让的话。

香桃撅起了嘴,很为她们小姐不甘心,却不好说什么。

宁暖沉默了一下,欲要开口,忽地感觉宁母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加重了一些,紧接着,宁母脸色阴沉地道:“这是新送来的料子?”

宁暖怔了怔,只觉得宁母变得有些陌生。

果然,下一刻,宁母忽地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连着桌上的瓷具都震了震:“她们简直欺人太甚!”

“……”

整间屋子的人都惊呆了!

别说宁母身边的丫鬟,就连香桃都吃惊地张大了的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母。

她们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这句话是夫人说的?

连宁暖也是不敢置信的模样:“娘?!”

宁母霍地站了起来,“香桃,抱上那些料子,跟我走!”

走?

走去哪里?

香桃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连脚都忘了抬起来。

眼看着宁母已经风风火火地出了屋子,众人才猛地惊醒,连忙跟了上去。

乖乖,她们夫人该不会是被什么妖怪给附身了吧?!

他可是知道的,自己的夫人一向胆小,哪像是下人口中会做出抢走侄女饰的人,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他夫人一向怕老夫人,如今又出了这等事情,可别被吓到才好。

宁彦亭想着,脚上也忍不住加快了速度。他匆匆赶到宁老夫人院中,便听到从里面传来女人尖利的吵闹声,宁彦亭也不多想,急忙大步跨了进去,扬声高呼:“娘,手下留情!”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宁彦亭急急站定,一抬眼,还要再说些什么,可看到了屋子里的景象以后,顿时又愣在原地,连快要脱口而出的劝阻都被他咕咚一下咽回了肚子里。

他用力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了什么??

宁母抓着二夫人的头,面目狰狞,两人撕扯到了一块儿,个个十分狼狈,哪里还有半分高门贵妇的模样?老夫人显然被气过一回,捂着胸口靠在主位上哎哟哎哟地叫唤,几个丫鬟着急地侍奉在她的身边,而宁晴和宁朗则满脸慌张地去拉宁母和二夫人。屋子里混乱成一团,还是宁彦亭忽然出现,才总算是让这场混乱停了下来。

宁母重重地哼了一声,松开了抓着二夫人头的手。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转身到旁边位置上坐下,模样端庄,和刚才拉扯头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宁彦亭怔了半晌,才呐呐道:“这……这是生了什么事?”

“大哥,你也看到了,大嫂她这么粗鲁,先是去晴姐儿那大闹了一通,现在又像个市井泼妇在老夫人屋子里闹,你看看,老夫人都被气成什么样了。”二夫人抚了抚头,也不管自己的形象如何,扶着宁晴,恨恨地道:“大嫂这个样子,哪有宁家长媳的风范,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我们宁家都要成为外人的笑柄。大哥你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就冲进来让老太太手下留情,老太太不过是将人叫过来问话,她倒好,还先动起手来了!到底是谁才要手下留情?”

宁彦亭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的夫人温婉端庄,平时连大声说一句重话都不敢,怎么会像会直接动手的人?可他方才见到的也不是幻象,他也是真真切切看到了这幅画面。

宁彦亭只觉得十几年来的认知忽然天翻地覆,他怔怔地朝着妻子看去,宁母冷着脸坐在那里,那表情半点没有他熟悉的模样。他错开目光,和站在旁边的儿子对上视线,也在宁朗眼中看到了事情超乎常理的无措。

“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宁彦亭又巴巴地朝着宁老夫人看了过去:“娘,您、您……”您没什么事吧?

宁老夫人捂着胸口,显然是被气得不行,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宁彦亭讪讪地看了她一眼,又将未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又朝宁母看去:“云兰,这是怎么回事?”

“爹,爹,这事我来说。”宁朗急忙挡在了宁母的身前:“我来的时候,娘和二夫人已经在吵起来了,不过我听着,是二夫人先骂了阿暖,她说阿暖在外面的名声差,是因为阿暖自己的缘故,和两位妹妹没有关系,娘听了很生气,所以才去和二夫人动起手来。”

“阿暖?这事怎么又和阿暖扯上了关系?”

宁朗是从中间来的,也不知道前面生了什么,因着宁彦亭一问,他也只能茫然相对。

宁母将蠢儿子拉到一边,语气冰冷地道:“你不如去问问你的两位侄女,她们在外面是如何败坏阿暖名声的。”

“我们晴姐儿一向乖巧,连布庄送来了布匹,她都惦记着姐妹,特地给暖姐儿留下最好的,但凡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惦记着给暖姐儿一份。”二夫人拂开宁晴,朝着宁母瞪了过来:“你空口无凭,张口就冤枉,若是连晴姐儿的名声都被连累了,你拿什么来赔?”

“她自己做出的事情,还敢不承认?”

“这人又不是没脑子,晴姐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看暖姐儿平日里就不爱和姐妹相处,惯在你面前装的好,谁知道私底下又是什么人!”

宁母又瞪圆了眼睛,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要再和她争论一番。二夫人毫不示弱,就要迎难而上。

“行了!”老夫人重重地斥了一句:“看看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让人看见了都要笑话!”

宁彦亭总算是找着了插话的机会:“娘,您看这是……”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吐了出来,才道:“就按我刚才说的那样,将晴姐儿的那些饰还回去,晴姐儿去给暖姐儿道个歉,这事就当没生过,就这么过去了。”

“那我阿暖这委屈就白受了?”宁母叫道:“轻飘飘一句道歉就完了,那阿暖的名声难道还能回来吗?”

老夫人厉声道:“你这么闹,她还有什么名声!”

“我再闹,那也是我的,与阿暖有什么关系,别人只知道阿暖有个蛮不讲理的母亲,可她却是个好的。宁晴那一张嘴在外面这么一说,阿暖以后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老夫人,我知道你喜欢宁晴,可阿暖也是你的孙女,阿暖受了委屈,难道您就这么看着不管吗?”

老夫人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朝着宁彦亭看了过去。

宁彦亭向来孝顺母亲,对老夫人言听计从,被老夫人这么一看,身体已经快于理智地上前一步,拉住了宁母。

“你少说点。”他低声道:“小心气着娘。”

宁母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又冷哼一声,甩开了他的手。宁彦亭又抓住了她:“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你……”

宁母想说,你能说出个什么结果来?

是能给阿暖讨回公道,还是敢大着胆子说老夫人一句不是?

她的目光看过屋内众人,看到二夫人一身狼狈,再看宁晴满脸惊惶,连老夫人也是强忍怒气的模样,心情才总算是好了一些。顾忌着还要给丈夫面子,她也就没再继续作。

宁母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这才道:“老夫人说的这些,我可不答应,宁晴那句道歉,我们阿暖也不稀罕。只是我话撂在这了,往后若是让我再听到一句阿暖的不是,我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阿暖已经没了名声,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会再让她在后宅之中受欺负。”

二夫人还想要说点什么,宁母冷笑一声,话锋一转,又道:“我江家虽说不如以前,可我父亲也还留下不少旧部,要是阿暖受了委屈,她那些叔叔伯伯也会为她讨回公道。”

二夫人瞪大了眼,像被掐着脖子的鸭子,伸长了脖子,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怜宁彦亭左看看右看看,还是稀里糊涂的,既不明白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的妻子为什么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宁母趾高气扬地喊了宁朗一声,带上自己的丫鬟们,哗啦啦出门去了。

“哎……”宁彦亭干巴巴地回头叫了她一声,又无措地回头看了回来:“娘?”

老夫人阴沉着脸,看了二夫人和宁晴一眼:“你们先回去。”

二夫人也带着宁晴走了。

眨眼,屋子里只剩下了宁彦亭。

“娘。”他终于找到机会凑近宁老夫人:“究竟生了什么?我听下人说,云兰她到宁晴的屋子里,将她的饰全都抢走了?”

老夫人眸光微动,回答之前,却是先幽幽叹了一口气,顿时让宁彦亭的心提了起来。

……

宁朗一路跟着宁母回了大房院子里,还是满脸恍惚的模样。

一踏进门,他才总算是憋不住了,急忙追问道:“娘,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没有要把晴儿的饰全都拿走?”

“还晴儿呢,叫得那么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亲妹妹。”宁母没好气地瞪他。

宁朗挠头:“阿暖当然是我亲妹妹了,可晴儿不也是吗?女孩子家家怎么能没有饰,娘,你还没说,你抢她的饰干什么?”

宁母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自己的火气,又道:“我也没有全拿走,我只是将从前我送给她的拿了回来。她要是缺饰,叫她爹娘买去!还有你,以后不准和大房二房走得太近,有多远就离得有多远。”

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坑成什么样呢!

宁朗依旧傻乎乎地问:“为什么啊?娘?”

“我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宁母美目一瞪,又忽地想起了什么:“你今天怎么在家?”

宁朗恍然想起,又朝着她伸出了手:“娘,我的月例花完了,你再给我些银子花。”

“……”

宁母回头问丫鬟:“今儿是什么日子?”

丫鬟应道:“回夫人,今天是初六。”

宁母又刷地转过头来:“才初六,你就将月例花完了?”

“是、是啊?”宁朗茫然。

换做以前,娘亲一听到他口袋里缺钱花了,早就立刻掏出了银钱来给他,怎么今天这么凶?

“你是不是又逃学了?”

“是、是啊。”宁朗心虚地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娘,我还看中了一个簪子,想要给阿暖买,你再给我些银子,我今天就去买来。”

回答他的却是耳朵上传来的剧痛。

“娘!痛痛痛!!”

宁母毫不客气地将儿子的耳朵扭了一圈,怒道:“要什么银子,你看看你,整天不学无术,学问不学好,旁的倒是精通的很,整天想着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出去玩,你看看阿暖,阿暖怎么就和你不一样?从明儿个起,你好好去学堂上学,若是缺了一天勤,你下个月的份例都直接没收,我拿去给阿暖买饰。”

“什么!?”宁朗顿时傻眼:“娘,这不好吧?”

“我这是为你好,你给我记住了,往后我可不会对你再手下留情,至于银子,除了月例之外的,我一分也不会再给你。”

宁母心想:傻儿子,我这也是为你好呢。

想上辈子,她就是一直纵容着宁朗,几乎有求必应,才让宁朗落到了后来那个境地。现在还好,宁朗还没有跟着他那群朋友学坏,趁早让他改过来,好好纠正他身上那些臭毛病,等以后读书读好了,再考个功名出来,也省得阿暖再为他操心。

明明是兄长,该为阿暖这个妹妹撑起一片天,最后反倒是连累阿暖为他奔波,这算是什么道理?

宁暖在心中道:她也是不信的。

她看了街上的宁朗一眼,心中不由得为他叹了一口气。

见宁朗还和朋友说得开心,宁母坐不住了,她让宁暖乖乖呆在雅间里,自己则带着丫鬟怒气冲冲地下楼去。宁暖趴在窗框上,就听见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远走,过了好一会儿,茶楼门口才出现了宁母的身影。

只见宁母直奔着宁朗而去,她还没走到,那边宁朗就先现了她,顿时脸色大变,若不是自制力还在,恐怕已经拔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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