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这里的山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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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那道人手一挥，韩行健只感到眼前一阵迷糊，便与那道人同处在一条山间小道上了。这条小道看起来跟韩行健在龙虎山其他小道似乎并无太多不同，但是韩行健意识到，他现在即将接近龙虎山真正的核心之所在——被张起尘称为“大正一观”之地。
引领韩行健的道人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由内而外的那股得道高人的气质却让人知道绝不简单。而且这名道人面上并无丝毫傲慢神色，反而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形象。在上山路上，韩行健用自己知道的一些关于正一道的事情与道人进行了一番交流，倒也不算寂寞。
“施主对我们正一道所知虽说不多，却比多数世俗中人为多。”道人笑着说道，“这些是法尘师弟告诉施主的吗？”
“道长所说的法尘就是张起尘对吧？”韩行健道，“其实张起尘并没有跟我说太多关于正一道的事情。这些大多数是我自己读一些关于道教的书籍学到的。”
“不错，法尘师弟俗名张起尘。”道人笑了笑，说，“道门中事，虽说也不是什么机密，但是私下里往往也不同世俗中人讲起。还请施主勿要见怪。”
“哪里哪里……”韩行健连连摆手道，“我不会因为这个怪他啦。话说回来……道长怎么称呼呢？”
“我都忘了说了。”道人浅笑道，“贫道道号法光，是本代张天师道乾真君的弟子。贫道入门较法尘师弟早了那么几十年，忝为师兄。”
“几十年？”韩行健不由得张大了口。毕竟眼前这位法光道人看起来比张起尘大不了几岁的样子，入门却早了几十年？那他实际年龄有多大？
仿佛看穿了张起尘的想法似的，法光道人笑着说：“无怪乎施主见怪，贫道今年五十有七。这个岁数在龙虎山上也算不得年长。”
韩行健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可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道人居然已经八十多岁了。而且按照他的说法，他这年龄在龙虎山上还不算太大的？敢情这山上真的都是一帮已经修炼得返老还童、驻颜有术的神仙不成？
想到此，韩行健也不禁说了一句：“修行能有此番功效，也算是佛法无边普度众生了吧？”
听闻此话，法光道人不禁微微摇头，说道：“施主这话可错了，我等是修道人士，与那佛法自然无缘。即便要说，也得说是‘道法无边’更为恰当。”
韩行健不禁汗颜，他猛然想起历史上的佛道之争，这佛门与道门之间似乎颇有些矛盾，自己这话可有些不妙。他连忙说道：“对不起，道长。我也是无心之言，还请道长不要怪罪。”
法光道人涵养极好，笑了笑道：“无妨无妨。施主毕竟尚未入我道门。法光此番言谈，也是忘了施主对于佛、道之分或有未能通晓之处。”
韩行健连连点头。不禁感慨这法光道人不愧是得到高……想到这里，韩行健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法光”……这道号听起来，与其说是道号，不如说更像是佛门中的法号。还有张起尘的道号“法尘”，似乎也像是法号一般。想到这里，韩行健不禁向法光道人问起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法光道人也是笑了笑，说道：“也难怪施主见疑。其实，我等的道号，虽说听起来像是佛门法号，却也事出有因。现如今，正一道现有的修道者们，自我师父道乾真君起，道号之辈分，是按照‘道法自然’的顺序排列的。师父是‘道’字辈，我等则是‘法’字辈。
其实，道号也只是一个称谓罢了，并不足以区分佛、道之别。更何况，‘法’字起头的名号，他们佛门用得，我们道门岂有用不得之理？”
听了这话，韩行健大体上也明白了。“道法自然”，这可是实打实出自道门经典《道德经》的。其实，道号或者法号，无非就是个称谓罢了。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各派思想有所交融，譬如说自己曾经读过的《周易》，可是被道、儒两家均视为经典的著作。总不能说道家与儒家便可混为一谈？那自然是浅显得紧了。
一路上山，韩行健时不时向法光道人发问，法光道人也是为韩行健做着解释。似乎在法光道人这里，正一道中并没有多少足以对自己这个门外汉隐藏的。也许，是因为法光道人知道自己即将拜入正一道门下？考虑到这些东西自己迟早会知道，所以他才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的？
当法光道人的脚步停在一座宏伟的、堪比小型宫殿的门口时，韩行健才终于见到了正一观——张起尘口中所说的“大正一观”。与之前见到的“小正一观”不同的是，“大正一观”观门口前有两头石牛，一左一右分别立着。至少从外观来看，正一观属于朴素中不失大气的建筑。
法光道人开口向韩行健介绍道：“这里就是我们正一道道徒们真正进行修炼得地方了。啊……对了，法尘师弟应该有向施主解释过道徒和信徒的区别吧？”
韩行健道：“他有跟我说过。”
法光道人点点头，道：“请随我来吧。不管怎么说，法尘师弟是向天师推荐的你，天师又特地派我来接你，你理应与天师见一面。当然，正式拜入我正一道门下，还需经过掌门同意。”
韩行健有些一头雾水。有些本该想到的问题他现在才意识到。韩行健不禁问道：“您所说的天师……就是当代张天师道乾真君吗？说起来，我现在才想到这一点。您是怎么知道我来到了龙虎山、却找不到通向大正一观的路的？原来是天师安排您来的。可天师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法光道人笑了笑道：“不过，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师父道乾真君便是当代张天师。师父道行高深，自然算得出你要来。”
韩行健点点头。这些隐居深山的神仙高人，算得出来似乎也不奇怪。这位道乾真君，法力自然是不会差的。想清楚这些之后，韩行健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您所说的拜门需要掌门同意是怎么回事？天师不就是掌门吗？见过天师不就可以了吗？”
法光道人笑着解释道：“看来法尘师弟并没有告诉你此事。我正一道的传承与管理，与别派自有些不同。正一道自古以来奉第一代张天师——张道陵祖师为开山始祖，张道陵祖师的后世子孙的正统继承者世代传承‘张天师’之名号，作为正一道法统的象征。而门派之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则由一位人品、道法不逊于天师的高人负责，这位高人便是掌门。掌门不必是张祖师的后裔。当代掌门俗家姓吴，道号为道正真人，与师父道乾真君是同辈师兄弟。新弟子拜门，自然需要掌门同意。不过你无须担心，天师既然肯派我来接你，说明天师心里是认可你进入我正一道的。掌门那边，想来也不会与你为难。”
一边说着，法光道人一边引领韩行健进入正一观。一路上，许多看起来年龄不同的道士见了法光道人，纷纷行礼，有的道“师兄好”，有的道“师父好”或者“师伯好”，还有些甚至称法光道人“师祖”或者“师伯祖”。法光道人面带和善的笑容，一一还礼。显然这位法光道人在正一道众弟子眼里，是一位很受尊重的高人。如果不是因为已经知道法光道人年龄已经八十多岁，韩行健还真的觉得不可思议。
在通过了前殿之后，法光道人与韩行健走在了通向后殿的道路。在即将进入后殿门口时，法光道人拦住了一位小道士，向他问道：“天师和道门可在吗？”
小道士连忙行了一礼，道：“掌门不知身在何处，天师已在后殿等候多时了。”
法光道人点点头，转身向韩行健道：“师父已经在等你了，我们去见见他吧。”
终于要见到这些传说中的老神仙了，韩行健心里也不禁激动起来，他道了一声好，随同法光道人走进了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