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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吾家有女初长成 95.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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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良与商荞已离开了人世,但何之商还活着,并成长为大秦的栋梁之材。

不管是否顾及到何之商今时不同往日的地位,还是有其他的考虑,商择想与何之商见见面。

这才有了自称是何之商舅母的人的上门。

有一说一,这个舅母在听说何之商就是他们商家的外孙后,动了小心思。

——若与当朝三品官结交,那不就是何家飞黄腾达吗?正好的血缘关系,谁敢不认?

舅母动了心,她想给儿子安排一官半职,只是苦于儿子碌碌无为,也做不成什么大事。

如今何之商都是商家的孩子了,哪能不认?有当朝三品表哥在,她的儿子在京城那不就是横着走?

这个舅母算盘打得好,问题在于何之商不想认他们。

有关父母的恩怨过去,何之商在调查清楚后彻底对商家没有兴趣了,就算是他们主动要求恢复正常的亲戚关系,他也不可能多在意。

他有伯父伯母孝顺,不缺一个外家,还是一个想利用他的外家。

“是真的又如何?”

主簿眼皮抬也不抬,轻飘飘地说道:“何大人的亲属已经够多了,他不需要再多出一个劳什子的外家。况且,何大人贵人事多,没兴趣搭理你们。”

何之商不认,就这么简单。

反正,商荞与商家已经断绝了来往,何必再给自己找麻烦?

“你这人咋见不得人好?”

舅母气笑了,她今日见不到何之商,公爹和她夫君得来骂她了,“我是他的舅母,当年他娘留在我们家的东西都没有丢弃呢,咋就不是亲人了?”

商荞是商家的女儿毋庸置疑,商择一直留着她用过的东西,这阵子重新再拿出来,就是方便认亲。

只不过,何之商认这一套吗?

“不好意思,何大人忙,也不见,下次再来吧。”

主簿拱手道,“请去那边走吧。”

他们只听何之商的话,何之商不认,那么他们对这群所谓的外家来寻亲,不用客气。

“你!”

舅母见左右见不到何之商,开始原地打滚,嚎啕大哭,“我的命好苦啊,好苦啊,为什么我摊上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外甥呢?明明我们是一家人啊……”

哭得超级大声,把沉浸在公文里的何之商思绪打断了。

何之商无语,他刚刚想起他有便宜外家,他娘商荞是被商择赶出来的,后面与何必良一块到申州扎根生活,有了他。

但这种事情,归根到底那就是父母私奔,外家不认,时隔多年又懊恼后悔,拉着外孙的手说要认亲。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上有伯父伯母,再多的亲人就没有了,哪里来的外家跑过来认他?

他当年无父无母左右彷徨时,他们在哪里?

他当年居无定所,他们在哪里?

爹娘走时,他们又在哪里?

凡此种种,何之商不觉得自己有认外祖父一家人的必要。

他们在他最需要时没有出现,眼下过来,无非是图他功成名就了,可以提携一把外家的利益。

既然心不诚,何求一个亲呢?

“去告诉那些人,我何之商的母亲没有了亲人,全家都死了,她是与我父亲自愿在一起的。”

何之商神色淡淡。

官吏得了嘱咐,当下就去外头通知舅母一伙人,不好意思何之商不承认你们,他自己说了他母亲的亲人都死光了,无依无靠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何之商若铁了心不想与商家人有瓜葛,那么他们就算是抬出死去的姑奶奶名头,也毫无意义 。

直到这时,舅母对商择的决定非常反对了。姑奶奶要与姑爷私奔,到头来和公爹闹翻了,这又何必这么做?商家又不是养不起他们两夫妻。

多一口人吃饭又怎么了?也亏得公爹死脑筋,打死不肯低头,闹得现在外孙不亲了。

想到这里,舅母捶足顿胸,懊恼不已。

用感情攻势软化何之商的计划失败了,看样子只能徐徐图之了。

官吏又重复了一遍,把何之商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舅母这下子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她身后的青年看样子颇为怨念,“娘,咋办啊?表哥他不认我们。”

别看何之商根本不认商家,可这个青年一口一个表哥叫得真顺口。

舅母朝他翻白眼,“去去去,以后的路还长呢,你表哥忙,改日再找他吧。”

死缠烂打也没用,毕竟是衙门口附近,人来人往的,刚刚舅母舍得一身剐的泼妇行为 ,如芒在背的目光使舅母浑身上下鸡皮疙瘩掉一地,况且有官差盯着,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能和他们真正打起来。

无奈之下,舅母选择了撤退。

“哦,好,娘, 我们先走吧。”

青年扶着舅母,二人相扶着回去了。

因是千里迢迢来认亲,来人里除了舅母与青年母子,还有商择与舅舅商勇。

商勇年轻时候疼爱过商荞 ,与商荞的兄妹之情绝非有假 。只不过时过境迁,商择不认商荞,再三下令不许有人提起商荞,要封口,商勇不能逆父亲的意,也不好意思提及这个私奔的妹妹。

这么多年过去了,商勇都快忘了商荞的存在,何之商的青云直上,则提醒了他当年所发生的一切。

商勇与商择对商荞很有一番感情,“爹,妹妹选择何必良,自有她的理由。你为她挑的公子,其实也不合适妹妹。”

何必良是商家做工的苦力仆人,威猛雄壮,长得也俊俏,商荞的丫鬟应该是对何必良夸得多了,让商荞产生了兴趣,让他们大胆地相识相爱了。

在讲究门当户对的社会里,商荞与何必良的爱情不容于世。商择第一个反对,他接受不了仆人当他的女婿,也看不上这个一无是处的底层苦力。

商荞几次三番替何必良据理力争,商择就是看不上,也警告商荞不许再接近何必良。但为时已晚,商荞已经爱上了何必良,万万没有再爱上第二个人的理由。

何必良与商荞会不管不顾地在一起,说起来也是商荞主动追求了他,何必良避无可避,只好先试着相处。

比起外在条件的约束,相处时间一长,何必良发现了商荞不为人知的一面,也对商荞动心了。

而商荞被何必良的温柔体贴所打动,心也渐渐地沉沦了。

商择注定理解不了他们的感情,最后的断绝关系驱逐出家也是意料之中。

商荞不是柔柔弱弱的人,她个性要强,外柔内刚,心里自有一本账,父亲的横加干涉令她失望,不再抱有幻想,跟着何必良一块离开京城去申州过日子。

商择只要商荞好好地当养尊处优的夫人,却忘了商荞究竟想要什么。

离开京城去申州后,在那里,无人认识商荞,何必良与她办了一次简单的喜宴,便欢欢喜喜地在一起了。

他们的生命只有彼此,直到死去,也只有彼此。

被商勇这么一说,商择破天荒地保持了沉默,可能也是对逝去的女儿为数不多的思念令他开始后悔起当初的决定。

商择回想起商荞的倔强面容,心口一疼,“这孩子,就脾气倔,像极了她娘,她娘也是倔脾气的 ,两母女啊,宁折不弯。”

商荞母亲在她出生后就走了,是难产走的,也是如此,商择对商荞极其爱护,生怕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妻子。

只不过,事与愿违,商荞与商择最终是死生不复相见了。

“爹,妹妹倔归倔,却也是识大体的人,她与何必良,我倒是觉得没有爹想得那么严重,那是妹妹慧眼识珠,何必良对她一心一意,也很尊重她,远比爹爹看中的那个公子人品好。她的儿子也很孝顺她,若不是妹妹走得早,可能何大人也要把她接回来享福的。”

到底是未认祖归宗,商勇没有儿子那样的厚脸皮,叫何之商外甥。

商择说道:“我是为了她好,她连米都没有洗过,哪里懂得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贵?跟着何必良,不就是自找苦吃?”

商择是理解不了商荞为什么非得与何必良在一起,何必良没有给她过过一天好日子,反而让她早早走了,那不是找罪受吗?

这就是商择与商荞观点的分歧。商荞不稀罕荣华富贵,但她在意的是人心可贵,何必良的忠诚善良,踏实认真,是她心仪何必良的必选。

商择见不到这些,只是单方面从外在条件判断何必良非良配,商荞的选择是愚蠢的,实在是讽刺。

“荞荞在我们家时,锦衣玉食,奴仆环绕,跟了何必良,三十多就走了,何必良,根本没有照顾好她。”

商择不愿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就把问题甩锅给何必良了。

两夫妻老实巴交,积蓄不多不少,商荞的病更多在于积劳成疾,反而和吃穿住条件差无关。

“爹,妹妹远走高飞,那不就是……”商勇话未说完便被商择打断,“你妹妹拿脾性,我还以为她会低头,结果,结果……”

目光隐含悲痛,亲生女儿死得早,对老父亲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何必良人穷志短,哪是我女儿的良配?要不是他,我和荞荞早就是欢欢乐乐,全家团聚了。外孙也得抱好几个了,哪像现在这样?见都见不到。”说着说着,拍了拍桌。

事到如今,商择再恨何必良也没用,何必良人死了,商荞也不在了,何之商好好的,但与商家无关。

他的人生一开始与伯父伯母挂钩。

商勇对商择的倔强无话可说,都说商荞的脾气像早逝的母亲,其实更像商择吧,都是一样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妹妹她要知道她儿子出人头地了,想必会含笑九泉的。”

商勇说道。别的不说,他的这个外甥还挺能干的,年纪轻轻官居三品,论才干论前途,没有几个人比得过他。

如此优秀的苗子,不能放弃啊。

“哎……”商择对何之商感情复杂,一方面是他商家的外孙,另一方面想到他的父亲,不免升起几分淡淡的厌恶,“何之商这小子,有本事,给他娘挣到诰命夫人了。”

延昌帝封赏何必良商荞的诏书他看到了,不知是哭还是笑,丈夫生前未尝给予她的风光荣耀,死后靠着儿子得到了该有的一切,令她成为天底下最幸运的母亲。

这或许是天意吧。

“就是,何大人青年才俊,无人不知,就是到现在孑然一身,我看着就心疼。”

商勇叹气。

商荞留下的儿子有此大造化,他自得想办法与何之商扯上关系。

这世上有什么比姻亲关系更牢靠呢?

何之商没有婚约,也无妻子,他刚好有好几个女儿,无论如何哪一个有幸当了何之商的夫人,将来商家真的要发达了。

商勇疼爱商荞,那也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人老了,想得也就多了。

商荞已逝,何之商出人头地,两家来往太少,当舅舅的第一要考虑的自是身家利益。

商择皱眉,“你要把嫣嫣她们介绍给他?”

他都没有敞开心扉接受何之商,商勇就鼓捣着给何之商介绍夫人,还真是急不可耐。

商勇点头,“那当然了,他们是表亲啊。”

“表亲?人家又不认你,别想了。”

舅母带着儿子回来了。

此次特地从京城赶到申州,一家子风尘仆仆的,舅母巩氏被商择委托去衙门找何之商认亲,算是试探摸底。

“我连人都见不到,别想了。”

巩氏撇撇嘴,“你的好外甥今时不同往日,身份高了,我们这些亲戚见他,只能是丢脸了。”

何之商不认商家人,在巩氏眼里那就是无情无义了。

“这小子不认你,总不应该不认我这个外公吧。”商择信誓旦旦,“我把他娘赶走了,若论名头,我都不同意,算什么明媒正娶?他娘就是逐出家的家族弃女,他不认我,我也不认他,到那时,他娘只能被人指着后背骂了。”

商择本就没有多大感情,何之商不见,更让商择打定主意不承认何必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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