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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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泽清施法，将地宫里的灯都点亮，那颗诡秘肮脏的头颅瞬间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死去太久的人，脸颊处的骨头和肌肉僵硬，随着嘴唇的翕动，咔哒作响。喉咙处发出古怪声，满脸带着凶狠。
“快看他嘴！”一位弟子抬手直直指向那颗头惊叫道。
众人顺着方向看过去，眼尖的便可发现其嘴里也是空的，舌头被连根拔掉。
尸体存放久了就会僵硬，无法挖眼拔舌。沈砚这副样子，怕是死后不久就被做成了凶尸。
沈岚霜挣脱徒弟的手，直接冲向前去。
在距离头颅不到一丈远的地方，一股邪煞之气直冲过来，将不曾防备的沈仙师打飞出去——
“师尊！”身后的大徒弟赶忙飞身上前接住她，生怕她受伤。
邪煞之气越来越重，一团团像黑色的浓烟，刺激着众人的咽喉。尸首却像是得到滋润一般，兴奋地剧烈晃动，连带着四根铁链叮当响个不停。
“摆阵！”
许泽清已率先拔剑上前，身后弟子紧随其后，在不大的地宫密室摆阵念咒。对于仙家的法咒，殷绾一个字也听不到，拉着小狐狸微微颤抖的手退到人群末端。
经过两次的观察，殷绾隐隐觉察出白延川对凶尸带着强烈的恐惧，索性离远些好。
前面，许泽清施法确实厉害，不到半刻钟便让尸首安静下来。
老仙师的遗体因该找回，重新入棺，决不可以身首异处。炼制凶尸之人也必须查明，严惩不贷。
沈岚霜上前，不顾铁笼的沉重肮脏，将它搬下石台，抱在怀里，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她死死抓紧怀里的铁笼，被一群人护送着，往主峰后山剑冢去了。
那里存放着沈砚仙师的棺柩，是时候将他的身体，那个无头凶尸引出来了。
进去前，扶琅仙尊回头看了看殷绾，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便收回了视线，这让殷绾很是狐疑。
苍峒山主峰后山处，一具棺柩被抬出来，打开着，就等沈老仙师归位。
招鬼寻尸是殷绾的强项，此刻定是要协助帮忙的。有了这颗头颅，想必招来那无头凶尸容易了不少。
施法前殷绾让小狐狸躲远些，可他偏不愿。分明心里害怕，仍要紧贴着殷绾，不肯离开半步。
驯尸诀，血符咒，配合着苍峒山弟子们的法阵，前一秒还是平静无风艳阳日，下一刻乌云漫天，狂风夹杂着阴气卷地而来，与哨音纠缠着，如尸鬼邪祟呜咽，令人脊背发凉。
一具木棺，一颗头颅，一阵阴风，本是五六月的天气霎时冷到骨子里。银铃叮当作响，手里白丝颤动，周围的邪煞之气愈发浓重
来了。
那无头凶尸手握长刀，一瘸一拐慢悠悠走来了，与这头颅越近，浑身的煞气越发躁动不安。
“上！”
一声令下，四名弟子起身向尸身而去，手中的粗铁索蓄力飞出，锁紧了四肢。
不等众人高兴片刻，无头尸握紧拳头，用力挣脱，极粗的铁索断裂开来，震得粉碎，砸向四周，嵌入树干，几位弟子也纷纷被这力道摔出去。
殷绾见状，手里的白丝已经快过她的思考，直接缠上了凶尸的腰，另一边的许泽清也施法努力将其控制住。
一切力道都打向了殷绾，白丝坚韧，将其瞬间甩飞，狠撞着一旁的树上。
此树有四人合抱般粗，露出的根部枯老，顶头却枝繁叶茂。
殷绾浑身痛的骨头散架，手支着地企图爬起来。忽然，身后的树干仿佛消失一般，她的脊背和后脑瞬间悬空，殷绾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电光火石间，殷绾只觉得一个人影窜到洞口，紧紧拉住他的手。白延川靠近她，抱着她，却被身后从那洞里发出的巨大吸力迫使着往后退，下一刻便要双双掉入洞里。
一切来的太快，殷绾只觉得身旁之人将她狠命推走——少了分重量和阻力，白延川即刻被吞噬入洞，看不见了
殷绾被推开的一瞬间就被扶琅仙尊拉住，远离了那树洞。
一切从发生到结束只有片刻时间，等众人反应过来，白延川已经消失不见了。
树洞黑漆漆，洞内有妖鬼邪祟的哀嚎呜咽传来，冲击着殷绾空落落的心，满满都是诡秘的不安。
小川！小川进去了！
殷绾一肘向后撞击，让没有设防的扶琅闷哼一声。禁锢自己的手松了力道，殷绾乘机冲向那虚洞——她的小狐狸有多怕尸体鬼怪，她不能让他独自掉落到一个恐怖逼仄的地方！
不等跑近又被法术击中，殷绾只觉得身子一阵酥麻，双脚瞬间无力，整个人瘫软在地。
不用想就知道是身后的扶琅仙尊干的。
“你做什么？”此刻的殷绾双眸隐泛着猩红，恐惧和怒火交织成网，将她的心牢牢束缚，窒息般收紧。
她眼睁睁看着虚洞在片刻之后消失，一切恢复正常，只有满地掉落的绿叶在风的帮助下与尘土混在一起。
“洞的另一端通向哪里？”殷绾哑着嗓子小声问道。
扶琅仙尊低首，薄唇翕合，没有想瞒她：“主峰峰顶，镇妖塔地下三层。”
顿时，殷绾心头的恐惧更甚了，鼻根酸涩。“那拦我作甚？”
她缓了缓四肢，浑身发颤，艰难站起，一旁的许泽清已将凶尸控制住，收起剑向她走来。
“我要进镇妖塔。”殷绾面无表情说道。
“不可以！”许泽清直接开口拒绝：“近百年来镇妖塔只进不出，关入其中的都是些罪孽滔天的妖魔，一旦开启，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许泽清又看了一眼老树，补充道：“此处也是苍峒山禁地，这棵树会形成虚洞，接近之人便会被吸入其中，掉落到镇妖塔最底层。此虚洞五百年开一次。”
“我等不起五百年呐！”殷绾双眼拧成疙瘩，嗓音喑哑：“还有何法子可以进去？总有的，是吗？”
泪水被禁锢在眼眶里，倔强得久久不愿落下。
“就算进去了，你也会一辈子呆在那儿，周围妖鬼缠绕，你受不住的。小绾，放弃吧。”
“是啊殷姑娘，这镇妖塔不是闹着玩儿的，有来无回的地方可不兴去啊，听话！”景尚华景仙师对这女娃一直都不错，也连忙劝着。
“殷绾姑娘。”沈岚霜收起眼泪向她走来，温柔地说道：“方才白公子舍身救你，定是深爱着你的，要是你进去了，受了伤，他该多难过啊？”
说着，便想抬手摸一摸她脑后，却被殷绾闭眼侧首躲开了。
沈岚霜的手尴尬悬在半空，被她身旁的大徒弟祝世卿握住，收了回来。“殷绾，别辜负了他，不然他的死就没意义”
“白延川没有死！”几乎是怒吼，愤怒中夹杂着丝丝恐惧不安。
殷绾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过，双眼瞳孔燃烧着怒火，泪珠控制不住掉落，脸颊和鼻尖也染上了绯红。
在过去，她绝不能让自己这般狼狈。
殷绾心里没底，她知道小狐狸修为不高，入了镇妖塔怕是凶多吉少，还怕极了鬼怪，一命呜呼是迟早的事。
可她不愿承认，尤其是现在。
“殷姑娘，遇上这种事我们都不愿看到啊，这是意外，但镇妖塔内的妖都罪孽深重，绝不可放出啊！”
“是啊，殷绾姑娘，为了天下苍生，也为了自己，别去了。”
“对啊！”
“就是啊，算了！”
“两害取其轻，你要以天下为重啊！”
“说的有道理啊！”
周围的弟子你一句我一句，开口闭口就是心怀天下、拯救苍生，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殷绾的理智，逐渐麻木，听不进一句话。
她机械般回首看向许泽清，眼里透着一丝希望的光，“许大哥”
许泽清微微垂下头，“回去吧。”
三个字就算是打碎了殷绾的希望，她神情稍有些恍惚，慢慢地将周围看了个遍，视线摸索过每一张脸，体味着在场仙师弟子们的怜悯、微怨、不满
只有扶琅仙师和那无头凶尸不曾显露任何表情。
殷绾知道，门派宗旨里，不救是错，但为了保全多数人而放弃少数人就不算错。
眼前人都不会理解自己，或许一只修为低微的小妖不值得他们相救，死了便死了吧。
许泽清缓缓走来，手中变出一件雪白祥云底纹斗篷，披到殷绾身上。“今天你也累了，心情不好，我先带你回去。”
殷绾双眼涣散没聚焦，只是轻轻颔首，行尸走肉般跟着许泽清先行离开。一双双眼睛盯着自己，难受地想逃。
他们没有御剑，许泽清担心殷绾现在这副样子会从剑上摔下去，走的绳索天桥。
离开了众人视线，许泽清就将殷绾背上了身，一步步走回衡阳殿。
“许大哥”殷绾偏头靠在许泽清的肩头，说话的气息直往他的衣领和耳朵，“我不会死，我可不可以进锁妖塔呢？”
“你不会死，但也无法在众多千年老妖中护住你的小狐狸不是。”许泽清的声音温和轻柔，像是要让人醉倒在他的温柔乡一般。
“小绾是肉身，不会死还不会疼吗？你疼了我们都心疼不是？”
殷绾没再说话，一路安静回了殿，被送回到自己偏殿的主榻上。
暮色苍茫，天阴沉着下了点小雨，衡阳殿偏殿不掌灯，漆黑一片。
殷绾换了身弟子的衣服，披着那顶白色斗篷，将案几上送来的凉透的素菜包和南瓜粥尽数咽下，抹了下嘴，出了门。
这斗篷在苍峒山很是常见，避风避雨，殷绾一个人在细雨中穿梭，没引起任何弟子的注意。
过天桥，走山路，殷绾的双脚沉重得像绑了沙袋，多少次差点打滑，踩得两只靴子满是泥。
快到了，隐隐约约顶出的高塔就在眼前！殷绾捡了根拇指粗的木棍，借力向上爬。
突然！
！
一只手出现捂住了殷绾的嘴，木棍倒地，双手也被擒住，瞬间使不上劲儿，一股陌生的法力压制着自己，只能喉咙处在呜呜叫唤，发泄着不满。
“别叫！”
一声带有磁性的青年音从殷绾的后上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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