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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掌控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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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杨臻和周从燕把石娃的后事处理好之后,独自一人去了怀春医馆。

一进门口便接到了杜仲盼春雨般地恭迎:“秦大夫您可算是来了!”

杨臻眼看着医馆忙乱的样子,左右瞧了瞧没看见吴乃庸,便径自坐到诊案前给馆里大排长龙的病患们号脉。“吴老先生呢?”杨臻问旁边给他打下手的杜仲。

“孙大人家的十四姨太动了胎气,师父他老人家被请过去照看了。”杜仲给杨臻抻平案上的纸供他写方子。

“这儿的知府?”杨臻耳朵间这两天飘过不少关于庐州知府的闲话,自然也知道了那家子人大概有谁。

“是啊,昨儿个傍黑天就把师父唤走了,但现在还没信儿呢!”杜仲有些不放心。

杨臻瞧他的样子,心下纳闷:吴乃庸怎么都是一方杏林圣手,会办不了这等事?再说,难不成他们病不成医还会为难瞧病的老大夫?

“动胎气并非不治之症,无碍的。”杨臻朝对面而坐的老汉招了招手示意他张开嘴。

老汉按着杨臻的指示,张开挂着几颗零星错落的老牙的嘴,伸了伸不挂唾沫丝的舌头。

“火气不小啊,大爷。”杨臻低头开方。

“净是被城东那家子狗官给气的!”老汉收了舌头咂了咂嘴说。

杨臻边写方子边给他排解道:“他不行人道是他的罪过,您老哪儿值当为他气坏了身子。”

“小秦大夫您刚来不知道,这家子人孬着呢!”老汉佝偻着腰伏在案上说,“您就说这吴大夫吧,在咱们庐州救治一方,咱们哪个不是把吴大夫当活菩萨?那家子人可不,人家吴大夫好心去行医,可他们哪回给好脸儿了?”

杨臻回头看了看杜仲脸上的忧虑,把方子递给老汉说:“自作孽,天不姑。记得按时吃药啊。”

老汉应着谢了数声,跟杜仲抓药去了。

杨臻心中盘算着,搭上了下一把脉。

待在乡民堆里,耳间什么样的话都能听到,杨臻坐了半天诊,听到了不少庐州的故事,甚至还有如何买到画圣之画的法子。

邻近晌午之时,镇原侯府的人来请医复诊,杨臻顺其自然地又被推了过去。

再见穆小侯爷之时,这个琉璃人明显是好了不少。

还没进后院,杨臻便听得一道清澈流灵的乐曲,这声音明显是横弦而出,但听起来又非琴非筝。若说差别,杨臻估摸着大概是拨弦与击弦的区别吧,拨弦之音声声相连,击弦之乐则是声声清脆的。

绕过假山石,杨臻瞧见了在湖心月牙小岛六角亭中敲琴的穆小侯爷。

那架模样稀奇的琴杨臻虽未见过,但却知道是扬琴——从前花千树从广东司游历回来时朝他提过,说广东司有一种从波斯来的蝴蝶琴。

小厮将杨臻送上了新月小筑的二层后便退下了。

穆小侯爷放下手中的两根琴竹,倚到垫了几层棉的隐几上,给了杨臻一个矜持却难掩灿烂的笑:“秦大夫来了。”

杨臻被这迎头一笑搞着有些懵:这是药效显著,高兴坏了?

“见过世子。”杨臻向他问好。

穆小侯爷点头应着,示意勾佩看座。

杨臻坐下来给他搭了脉后,心道:没什么士别三日般的成效嘛,八成是赶上这小侯爷心情好的时候了吧?

“秦大夫近几日可忙吗?”穆小侯爷收回了被杨臻放开的手。

“以疾为业的行当,还是清闲的好。”杨臻低头道。

“也是……”穆小侯爷撑着脸瞧他道,“秦大夫刚到庐州不久?”

“是。”

穆小侯爷谈兴甚浓:“依秦大夫所见,这庐州可还算太平?”

杨臻琢磨了一下这话的意味:这是想从他这里打探民情?说太平无事那是瞎话,可他与侯府又不熟,坦白讲实话也未知妥当与否。

“草民目光所及尽是病患之人,难免会觉得人间疾苦。”杨臻绕弯道。

穆小侯爷听了这话后一阵沉默。

杨臻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无偏无颇,完全不至于让听者生气。

也不知无言了多久,穆小侯爷突然笑了一声,开口问道:“秦大夫从前来过庐州吗?”

杨臻心下不由得一紧,不过他思绪飞快,没多犹豫便道:“草民少时曾随师父游历至此,待过几日。”

“难怪我觉得秦大夫面善。”穆小侯爷说。

杨臻诧异抬首,正好对上了穆小侯爷的那双满含笑意的丹凤眼,只是一触,他就跟眼睛里溅进了热油一样立马收回了目光。

杨臻低头颔首:“草民与世子之前见过?”

他言语中的不解与意外再自然不过,毕竟他并不记得自己之前见过这么个人。即便是在试武大会,他也只是隔着层罩纱瞧了个隐约的人影罢了。穆小侯爷这么说,难不成是在试武大会时穆小侯爷曾在什么他不知道的地方看见过他?若真是如此的话,他眼下赶紧乖乖承认就是了,毕竟武林中人行走江湖换个名字以图方便行事也实属正常。

穆小侯爷扶着下巴好似一阵思索后摇头道:“不曾见过,可我真有种与秦大夫一见如故的感觉。”

“草民何德何能……”杨臻一头雾水,不知该怎么接话。

“秦大夫,我很吓人吗?”穆小侯爷摆正姿势,往前探了探身子捡起了手边的一根琴竹在扬琴上点了两下。

“世子殿下何出此言……”杨臻听着那两声清响,心中有些慌,他竟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情势了。

穆小侯爷垫着食指把细长的琴竹伸到了杨臻的颏下,然后轻轻挑起了杨臻一直不肯抬起来的脸。

杨臻不可思议地与穆小侯爷对视。

自始至终都跟个假人一样杵在穆小侯爷身后的勾佩终于动了动身子,往后小退了半步。

杨臻瞪大了眼睛,尽量不让自己的眉头皱起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别人对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平时彼此熟络的人勾肩搭背自然无妨,但不熟悉的人若敢跟他动手动脚,杨臻怎会留他一个体面?

穆小侯爷与他对视片刻后,收回了手道:“秦大夫别怪罪,我这副样子实在没法轻信一个乍到之人,方才失礼试探,得罪了。”

杨臻终于放心大胆地皱起了眉,把自己的介意明明白白、十分夸张地摆在了脸上,可嘴上却仍道:“世子殿下说笑了。”

“秦大夫别介意啊。”穆小侯爷说。

“草民不敢。”杨臻拱手道。

穆小侯爷笑得无奈:“秦大夫这么说,便是不肯原谅我了。”

“世子殿下言重了。”杨臻卖苦的戏演够了,正儿八经地道,“秋来天凉,世子又在痹症反复之际,还是尽量少在此等潮气腾聚之地久留为好。”

穆小侯爷愣了一下,旋即慢慢眨了眨眼睛后点头道:“好。”

“医馆中坐诊的人手不够,草民便先告辞了。”杨臻说着起了身。

穆小侯爷点头:“劳烦秦大夫了。”

杨臻一个揖礼后扭头出了新月小筑,边上候着的那个方才送他上亭的小厮迎上来陪着他往外走。

临近假山石之时,杨臻隐约间听到了一声奶气十足的猫叫。

“臻臻。”

背后有人唤道。

杨臻一愣,应声转了身,与此同时,一只黑白花的狸猫从他的脚边嗖的一下窜了过去。

杨臻呆呆地看着亦出了新月小筑的穆小侯爷弯腰抱起了跑到他跟前的小花猫。

穆小侯爷一只胳膊圈抱着小花猫,另一只手轻轻地给小花猫顺毛。他看着停在假山石边的杨臻,问:“秦大夫可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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