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试剑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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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疆城回溧洋, 他们搭乘了顺路的商船。同行的鱼池一直皱着张胖脸,各种郁闷的将自己缩成个圆球,小小声、却足够让他们听到的抱怨着, “你们两个怎么这样子的呀?出去玩儿不带我就算啦, 出去卖东西、找的还是我家万宝行卖东西怎么也不带我呢,难道你们都忘了我是万宝行的大少爷了吗?”“赤焰火狐皮的披风呀!那可是真正举世无双、下一件还不知道在哪的东西呢,你们为什么不交给我去卖,难道是我这个宝行的大少爷不配吗?!我就是回房间去睡了个回笼觉,那赤焰火狐皮的披风它就没了,居然就那么没了,呜呜呜……”“顾砚,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明知道我有多喜欢它, 我多么想它能从我手里卖出去呀, 你居然都不愿意交给我,你要背着我交给那个北疆城的管事!呜呜呜,等我知道了它早就被送出城了, 我追都来不及追回来!”顾砚, “……”这点他还真不知道。他倒是没忘记鱼池是万宝行的大少爷, 只是当时楚月凝邀他出门逛逛, 顺带卖那些妖兽材料。他也确实……并不想让鱼池跟着他们一起。虽说卖那件赤焰火狐皮的披风最先并不是他的主意,这会想起来, 他出去找万宝行管事居然都没跟鱼池提这件事, 还是略有些理亏的。听了鱼池一路念叨,也只能沉默着不出声。鱼池这个人吧, 向来都是脸皮又厚、话又密, 见他只听着不出声反驳, 硬是从北疆出门就念了一路, 大半日都没停下的意思。楚月凝从船舱里走出来,听见鱼池还毫无美感缩在那、跟个怨夫似的呜呜呜、呜呜呜,简直惹人心烦至极。脚步略停,掺着碎金辉的眼神随意撇过去。“我瞧着这里河水清凉,最是能提神静心,你想不想下河感受下,顺便跟着这艘商船后头、游回溧洋。”?!鱼池胖脸震惊,瞳孔地震。瞧瞧,瞧瞧,这是多狠的心才能说出的话!他们此时刚出北疆城不多久,才从陆路改道乘船,距离溧洋少说也还得有个数万里,他就算在河里游成道闪电,也不可能坚持到回溧洋!鱼池不敢再继续呜呜抱怨了,猛地伸出胖手捂住自己的嘴,硬是憋的难受打嗝也不松手。楚月凝说让他下去游泳,那可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真要把人惹火了。楚月凝是真的会动手将他扔下去呀!妈呀,他害怕!没了那扰人的呜呜声,周围终于清净下来。楚月凝走过去坐到顾砚旁边,将个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的烤红薯随手递过去,自己则靠着船舷抬头望天,瞧着布满天幕的黑沉云层,“北边的雪就跟下不完似的,不是在落雪、就是乌云密布、将要落雪,天上一点儿明光见不着,让人看久了只觉得心里沉闷。”顾砚低头剥红薯皮,“过几日就好了。”他们搭乘的这艘商船
速度很快,自北向南顺流直下,中间也只停三、四次,不用半月就能抵达溧洋。但顾砚隐约感觉楚月凝并不是特别想回去。莫非是近乡情更怯?还是有其他的顾虑。他有心想问,话到嘴边却突然转了个弯,换成了另外问题,“待回了溧洋,你要闭关修炼、再次冲击元婴吗?”反正他此时正在去溧洋的途中,等到了楚家,那些他感到疑惑的地方都会迎刃而解,何必多问。楚月凝摇头,“不必。”他略微垂着头朝顾砚看过来,瞧着那人眼中丝毫不掺假的关切神色,心里那点郁气瞬间便消散了,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阿砚,过来这边坐。”顾砚看了眼两人的位置,没看见有何不同。但他还是稍微犹豫后,拎着两个软垫过去。楚月凝很容易便看懂了他的意思,主动将抵着冷硬船舷的后背移开了点,让顾砚将软垫支到他后背跟船舷中间,再靠过去果然舒服多了。眼里的笑意也更加明显,伸手将顾砚打算自己坐的软垫往自己旁边拖了拖,等顾砚坐下来后,两人中间的缝隙几乎为零,隔着双方穿着的薄薄衣衫,都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脉搏跳动。顾砚看了他眼。楚月凝偏头朝他肩膀靠过来,语气格外无辜,“这鬼天气,头顶上乌云密布不见日光也就算了,河风还呼呼的刮着,可真是让人冷得难受,幸好有阿砚在,你浑身都暖和得跟个小火炉似的,让我靠着取会暖好不好。”明知道有灵力护体,不可能会被呼啸的河风吹着冷,顾砚还是没办法拒绝他这个要求,反而还有些心生欣喜的错觉。——或许是他心底也在期待着楚月凝的靠近,却远不能做到想楚月凝这般坦荡、又随心所欲的缘故。因此只是略微低头笑着,“嗯,没事。”又问他吃不吃红薯。红薯是寻常百姓家种着、最普通的那种,既没有什么浓郁醇厚的灵气,也不是什么顶天的美味,盛在软糯温热、香甜可口。楚月凝枕着他肩靠着,“分我一半呗。”鱼池在旁边看他们一个金丹、一个元婴,居然连个烤红薯还要分成两半来吃,忍不住捂着眼睛哀嚎一声。暗道救命,他的眼睛快要被糖浆给糊住了!最后实在忍不住,边打着嗝边嗤笑着调侃,“楚仙君你还让顾砚坐什么软垫呢,你直接将腿伸出去让他坐着不就行了,真打量别人看不出来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呢。”楚月凝爽快至极的承认了。“我确实有此打算,只是怕阿砚脸皮太薄、不敢当着你这个外人同我亲近罢了。”他撩起细致漂亮的眼皮,语气比阴雪天气里刮过的河风还冷淡些,“所以……你究竟打算跟着我们到什么时候,难道就没有什么自己的事儿要做么?”鱼池,“……”他就不该多嘴多舌,他跟楚月凝争什么呀!从小到大不论斗嘴还是动手,他哪次赢过楚
月凝了!真想给自己两大嘴巴子,让你怎么就不长记性,非得往上凑让楚月凝抓着他的小辫子呢。他气哄哄的将霜狼放出来,靠着其柔软浓密的长毛打滚,偶然从那些厚厚的银色毛发中,瞥见顾砚唇畔不甚明显的微笑。忍不住“嗷”的声整个趴向霜狼毛里。顾砚你怎么回事呀!楚月凝不在的时候,你可是雷劫敢引、妖兽敢劈、单枪匹马就敢撵着妖兽群进极地冰原的大杀神呀!怎么楚月凝一出现,你就成了这种予求予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身娇体软,还忒会脸红的小可爱!你转换的这么快、这么自然,恕我这个凡夫俗子接受不能啊啊啊啊啊!他扒着霜狼撒泼打滚,一不小心扯掉几根银白长毛,被他压着各种揉圆搓扁的霜狼决定不忍了,张嘴“嗷呜”一声咬向他有旁人两根粗的手腕,再挥动爪子猛地将人拍来去,鱼池气不过还手给了霜狼一巴掌。开始了每日不容错过的“人狼大战”!那边楚月凝头看着顾砚,两人低声说话。“封漠此人,性格太过刚愎自用、唯我独尊、疑心又太重,他要是肯私底下找你谈谈,真心将你留在北疆城,有《万物决》催生滋养灵植,他们北疆的灵植产业会壮大不少,许多喜寒的灵植甚至能全数由北疆城掌控。如此一来,他也不用在受伤后连伤势都不敢暴露出来,只能自己暗中苦苦支撑着,可惜他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顾砚略笑着,“世间有人无数,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有人喜欢与人结伴,由信任搭建起桥梁相互携手,自然也有人喜欢独立独行,不愿跟任何人付出自己的信任,封城主跟我们不同……”其实想要完全信任一个人,何其的艰难。若非遇到楚月凝,他跟封漠其实相差无几。就连本该最亲近的师门、未婚夫都与他日渐离心,到最后或许会无人可信,无人敢信,永远都是形单形只、孑然一身。楚月凝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半响没吭声。顾砚侧头望过去,从那双眼里捕捉到些许一闪而逝的暗金色,猜测他应当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轻声唤道,“月凝?”“没事。”顾砚不信,肯定是有事。而且他估摸着应该是跟楚家有关的事,见楚月凝不愿提也就不问了。“嗯。”两人就不再说话了,并肩靠在船舷上坐着,慢慢啃着手里的半截烤红薯,安静看鱼池和霜狼在甲板上追逐打闹。船在河里漂了十余日,终于汇进了溧水。溧水位于南边,终年无雪。偏他们搭乘的船刚进溧水那日,就碰到天降暴雨,河里水位疯狂上涨,河水没了往日的清澈平缓,携卷着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泥沙和枯叶,浩浩荡荡奔流不止、一泻千里。连带着商船都跟着剧烈摇晃起来,将屋内桌椅板凳、连带着小几上摆着的茶壶茶杯“噼里啪啦”摔了一地,顾砚反应极快,抢先将养
着清屏花的玉碗端在手中、牢牢的护在怀里。自己却差点站立不稳,朝着船舱边缘晃去。他下意识抬手去挡,减少受伤的可能。被细长金链缀着的离火玉从的胸口衣服里挣脱出来,剧烈摇晃着,在他眼前划出道极为显眼的金色弧线。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背后有人伸手将他拽住了,顾砚回头,看见身披蓑衣的楚月凝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倾斜的帽檐滑向蓑衣,在“啪嗒”、“啪嗒”的滴落至船舱里,很快在楚月凝脚下汇聚成小水摊。或许是因着连日暴雨,天气着实阴沉潮湿。又披着黑黢黢的、被暴雨浸透的蓑衣,顾砚硬是从楚月凝那张堪称瑰丽的脸上看出几分沉郁来。当然,那点沉郁在面对他的时候一闪而逝。语气也是被冰凉雨水浸过的温和,“小心别摔着。”看得出来,楚月凝进溧水后心情更不好了。但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是想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顾砚不想他再多担心,轻轻点头道,“好。”随即又问他,“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楚月凝摇摇头,“不太好。”说着将被雨水浸透的蓑衣和雨帽取下来,半扶半抱着他穿过因剧烈晃动、而凌乱不堪的船舱。经过胡乱跌倒的靠背椅跟前时,随手将其拎起来靠墙放好,抬手凝聚出层薄薄的、带着寒光的碎冰,将其四脚与船舱冻牢在一处。扶着顾砚过去坐下,“我来收拾房间。”顾砚单手抓着椅子扶手,稳住身形,另外只手紧紧抱着养清屏花的玉碗不放,轻轻点头,“好。”楚月凝将他房间里的桌椅板凳,床榻,甚至是茶杯这种小物件都一一归位,再拿细碎的冰层将他们都固定住,自此任由船在湍急的河水里怎么不停的摇晃,他屋里始终保持着原本的模样。不仅没受到影响不说,反而因为墙壁上琉璃灯里火焰不断摇晃着,被取下来换成了颗夜明珠后,屋内的光线还变得比原来更明亮了些,隐隐透着些任由风雨飘摇、我自安稳的悠然和闲适来。想到这个,顾砚低头略笑了下。楚月凝朝他看过来,“高兴什么呢。”“高兴有你在我身边。”顾砚直言不讳。楚月凝被他这句话给逗乐了。走过来捏了捏他的手心,低笑着问他,“那我待会再出去外面看情况,你是不是得不高兴啦?”顾砚示意他低头看,“有它陪着我呢。”是他紧紧抱着的清屏花。楚月凝轻轻拂过他抱紧玉碗的手,“我就出去看看情况,会尽快回来的。”“你小心些,别受伤。”“我知道,放心。”楚月凝没在屋内待多久,就披了还湿润着的雨衣出门去了,临走前看见顾砚孤身坐在那,有些担心他会觉得无聊,“我叫鱼池过来陪你。”顾砚倒是不怕自己待着。他独自行动的时候多了去,什么险境没见过,但还是温和的应了,“好。”楚月凝才放心的出去了。自从
天降暴雨,河水暴涨。商船在溧水中的行驶始终磕磕绊绊,不是撞到了河中突兀凸起的石块,就是不小心被卷进河水暗流,好几次差点都船毁人亡,最后虽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回来、重新回到正确的路线上。但情况确实是惊险万分,令人提心吊胆。且商船底部在数次撞击中损坏严重,船工已经在日夜不休的修补漏水处,船上的阵纹师也熬夜修防御罩。但此时的溧水简直犹如头发狂的巨兽,丝毫没有停歇平静的时候,船在河里不停地被暴雨冲刷着。摇摇晃晃、随波逐流,始终没办法平稳下来。修补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损坏的。掌舵的、开船的都面色愁苦,直言再不能出任何意外,要是再往河中暗礁上撞两次,他们这船就算不翻也得直接沉河。——但溧水九曲十八弯,共计三十多个最为险要的位置,他们才经过了一半不到。要想之后的行程再不撞船,何其艰难!商船上的管事“啪嗒、啪嗒”的咂着烟锅,满面愁苦,硬生生将黝黑脸庞挤出许多深刻的褶子来。“这场暴雨来得忒突然、忒凶猛了些!”“可不是嘛!”他旁边坐着的人也跟着唉声叹气,毕竟商船上可载着他的多数身家呢,这要是沉了船,他大半辈子拼出来的心血都泡了汤,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咯!“我特意挑了溧水最平静的时日登船行商,谁知道竟会碰到如此暴雨,真是奇了怪了,夏日雷鸣暴雨、溧水涨水的情况常见,你说这明明是大冬天,为何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还涨了大水!”向来只有夏日多雨,闹水涝灾害的,谁见过冬日里河里会涨水到不能行船的?!况且这雨虽确实是大,却不过才下了两日!以溧水常年涨水淹出来的宽阔河道,水流远不该有如此急湍危险才对!商船管事继续砸吧着烟锅,神色凝重。这般冬日突然下暴雨、还在两日内涨水到不能行船的情况,确实极为诡异。他在溧水飘了五十多年,还从未见过。两人面对面的唉声叹气许久,皆脸色难看。商船管事拿烟锅磕了磕桌面,斜眼看着窗户外面浑浊不堪、肆意汹涌着的溧水,突然声音嘶哑的问道,“你说溧水突然暴涨,会不会是水里头有什么妖物精怪作祟?”“你是说……走蛟?”“嗯。”商船管事沉着脸低声道,眉眼间的愁绪更重了些。所谓的走蛟,在民间常被传为山间大蛇修炼有成后,借助山川地势冲入大江大河、甚至顺流而下进入大海的故事。民间故事中的大蛇都是修炼得道的,在借水走蛟时,不能够被人看到,也不能够随意毁坏沿路的房屋,更加不能伤人性命,只要是犯了其中一条,都会走蛟失败,永远不能由蛇身化作蛟龙。但他口中的走蛟,却并非如此。溧水广阔,里头也不知道诞生了多少精怪。有些精怪偶然窥得天机,修炼有成后
也会如同修士般渡劫,而不论在水里修行的精怪还是修士,在渡劫时总是极其危险的。为了防止自己在渡劫、最虚弱的时候被敌人发现取了性命,精怪妖兽们就会在河中掀起滔天巨浪,来隐藏自己踪迹的同时,也让河里行驶载满货物和人的船只翻得翻、沉得沉,好让那些降妖除魔的修士们,被河里突如其来的灾祸绊住脚步。忙着下水捞人捞货物,没空探查它的踪迹。天下河流何其多,河域附近都有相关传说。在那些传闻里,无一例外的是等走蛟到最后,在河里行驶着的人和船,都会伤亡损失惨重。也难怪管事越说脸色越难看。而在他对面,同他说话那人已被吓得脸色惨白、软着身子瘫软在椅子上,“怎么会如此?!”走蛟百年难遇,怎么会被他们给碰上?!难不成他不仅要赔了自己的大半生心血,还连自己的命都要留在这溧水里?!他虽年过五十,仍老当益壮、不想死呀!可惜那打算渡劫的精怪,却不会管他想死还是想活,硬是将溧水搅弄得天翻地覆,故意拿他们的身家性命来助自己渡劫成功呢!“这可如何是好……可如何是好呀?!”商船管事倒是比他要冷静些,没有被走蛟的凶险给吓傻了,啪嗒、啪嗒的咂着旱烟,“如今也只能给掌管着溧水的楚家传信,希望他们能够派人过来,帮忙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吧。”吓傻那人噌的坐起来,眼里露出些许期翼。“你手里有楚家签发的求救令?!”楚家掌管着溧水下游的船只来往和商贸。除了平时会派遣门中子弟,于楚家的管辖范围内巡逻、清除水中可能潜藏的精怪妖物,对巡逻中遇到的碰到危险的船只进行打捞和施救以外,每年还会对外拍卖十枚特制的传讯玉符,价高者得。当商船自觉遇到了极危险、自己不能对付的情况,只需要捏碎玉符,周围的楚家子弟在收到讯息后,会立即出发、循着信息找到源头,对手握传讯玉符的商船进行救援和打捞。外出行商,会遭遇危险的时候数不胜数。尤其是喝道险要,再有经验的水手和船长都不能保证自己不遇难的,谁都想给自己的商船和性命多些保障,因此这十枚玉符的价格被炒得很高,每一枚都价值数十万极品灵石。——真要说起来,他们这一船的人加上货物都不值那枚玉符的价钱!管事手里会有求救玉符,实属意外之喜了!管事从储物戒中摸出枚玉符来,“我搁溧水上跑了五十多年,全数身家也就这枚玉符,原本想着拍来当护身符,等两年我卸了这差事、回家养老时卖出去,后半辈子也就不用愁了。”“可惜千算万算,没想到会遇到走蛟。”他面色沉重的叹息出声,用力将玉符捏碎。有道银光从玉符中崩裂出来,化作只姿态轻盈的银鸟,拖着长长的尾羽盘旋了圈,朝着窗外的雨幕飞
去。商船前面十里,楚月凝抬头看向那只银鸟。略作犹豫,并未抬手将其拦截下来,而是直接御剑赶回商船上。商船管事刚将玉符捏碎,两息不到就听到敲门声。心中大为惊叹,楚家人为何会来得那么快!等开门见了来人,那几分惊讶就变成了愕然,声音也有些磕磕绊绊,“楚、楚仙君?你怎么会过来。”他黝黑的脸上神色略显苦涩,暗道楚家谁来不好,怎么会是楚月凝来了呢!他是常年跑溧水的,怎么会不知道楚月凝因为渡劫失败、修为全废的事儿。——如今溧水走蛟,截获他传讯玉符的人却是楚月凝,这难道是老天要亡他么?!一想到自己已经下决心用掉毕生积蓄,却还会因为走蛟船毁人亡,管事心里就忍不住的升起抹怨恨情绪来,恨楚月凝的不自量力!明明知道自己已经修为全废,还逞什么能去截他放出的传信玉符,楚月凝知不知道他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玉符放出去的!那是他在溧水漂了五十余年才攒到的灵石!是他毕生积蓄!是他的大半条命!若非遇到走蛟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况,他怎么舍得将价值数十万灵石的玉符捏碎。结果呢,结果他居然还逃不脱要死的命?!他不恨楚月凝恨谁?!“我没有截你的传讯玉符。”楚月凝道。商船管事大抵是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一语道破,微微瞪大了眼睛,还残存着怨恨神色的脸上显露出错愕来,“那您此次前来……”“我只是恰巧在船上。”他之所以会选择带顾砚乘船,是知晓此时的溧水应当风平浪静、既快又稳,比他们单独驾驶飞行法器要热闹些,却没想到会遇到溧水走蛟。船摇晃的太厉害,顾砚都没两日没合眼了。再这么下去,若是船毁了,他得带着顾砚上岸重新驾车、等到了溧洋水域外重新找船。——溧洋周边三百里水域,都是只通船、不许飞行法器随意进入的。来回换来换去的,他嫌麻烦。还不如出手将商船稳住,顺水直达溧洋城。也没将管事脸上露出来的怨恨放在眼里,面色平静的开口道,“船再行十里,有处暗礁,以商船目前行驶的状态来看,是无法躲开的,你若是不想在那里翻船,最好是能将船交给我来操控。”商船管事略有些犹豫。楚月凝也不出声催促,冷眼站在旁边看着。他愿意给这艘船个机会。但也只有这一个机会。若是面前这个管事拒绝,他会转身就走,带着顾砚尽快离开此地,不管这艘船之后是翻是毁,都跟他们再没任何的关系。管事沉吟片刻,咬紧牙关应了,“好!”左右其他楚家人赶过来还不知道要多久,就算楚月凝修为全废,也是在溧水长大的、或许真有带着商船避开暗礁的本事呢!赌一把,若是情况不对再把操控权抢过来。他当即便引着楚月凝去商船的操控核心处。片刻后,自进溧水
起摇晃了两日的船终于平稳了下来,正在修补船舱漏洞的船工惊喜的发现,那些从缝渗进来的河水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全都凝结成了细碎的冰层。“奇怪,流淌着的活水怎么会结冰呢。”“溧水周边冬日也是暖和的,我还没见过有结冰的呢。”船工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但很快,那点疑惑就转变成了惊喜,那些顺着裂缝渗水处不断蔓延开、凝结出来的细碎冰层,恰好将尚未修补好的裂缝都给堵住了!冰层虽薄却格外坚固,不论外面如何水流冲刷、甚至撞到什么东西,都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简直神了。他们连日连夜、修补了好几十个时辰都没修补好的裂缝,就这么被那层细碎的、闪着银光的冰层给完美解决了!谢天谢地,总算能够勉强放心稍微休息会。鱼池正搁顾砚房间里玩儿摇摇乐呢,没摇了片刻船就稳了下来,他还觉得不怎么尽兴,语气略微有些嫌弃,“楚仙君的动作也太快了。”说着趴向窗户跟前,示意顾砚过去往下看。顾砚抱着玉碗走过去。他们窗户对着商船刚驶过的路径,被甩在后面的溧水仍旧混浊汹涌,水面却留下两道约四尺宽的银白色冰道,像是将溧水这头凶兽捆着不能再肆意掀翻船只的绳索。他能想象到从外面看时,这艘巨大的商船被冰道托举着,飞速在溧水中前行的壮观景象,怕是会令人惊叹不已。鱼池不能玩儿摇摇乐的嫌弃没了,瞧着那两条冰道啧啧称奇,“楚仙君的手段,当真是不服不行。”顾砚笑着轻轻点头,表示认同。大雨接连下了四日。第五日,他们撞到了溧水走蛟的罪魁祸首。是条体型巨大,长得很奇怪的鱼。那条怪鱼当时正被人围攻、受了伤仍凶性不减,各种在浑浊不堪的溧水里钻来钻去,每次尾巴从水里露出来,都会抽飞两个围着攻击它的人。在他们周围,漂浮着为数不少的商船碎片。与那些碎片混杂着泡在水里,被那条怪鱼不断搅弄着没飘走的,是几十、上百具破碎不堪的尸体,粘稠的血水不断从他们体内流出。将周围河水都染成种混浊且诡异的红黄色。眼看他们所在的商船就要撞上那条怪鱼,步上前面那艘已经损毁的商船后路,拖在船尾后的两条冰道迅速拔高变形,随着阵阵细碎连绵的冰层凝结声响,冰层不断地拉扯着变宽变高。最后硬生生在水流浑黄湍急的溧水之上,架起来座连接了两岸的巨型桥梁,而商船就被那座晶莹剔透、恍若天成,还折射着冷光的冰桥拱卫在正中央,牢不可破、连晃动都不带晃一下的。早就收到船工讯息,也亲自去船舱底层查看过冰层情况,心里隐隐猜测到楚月凝修为已经恢复、整日各种找借口往操控中心这边凑、只想着怎么跟楚月凝赔礼道歉的商船管事,“……”连半点犹豫都
没有,直接噗通给他跪下了。“多谢楚仙君保我商船,救我性命!”他这一跪,周围陆陆续续的跪下来一大群。齐刷刷的声音连成一片。“多谢楚仙君保我商船,救我性命!”楚月凝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径直出了船舱。路上碰到想带顾砚出去甲板上看热闹的鱼池,三人同行,刚出了舱门,就能看到将船架在半空中的壮丽冰桥。鱼池倚着船舷满脸惊叹,“我的天啦。”“楚仙君,你可真不愧是楚仙君呀,这种横跨溧水两岸、中间还是汹涌奔腾河水的冰桥,你究竟是怎么在抬手之间就架设起来的?!”“我对你真的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被这座突然出现的冰桥震惊到的人显然不止鱼池,那些正与怪鱼搏斗厮杀的修士们也心中震惊,感叹这架冰桥崛起的速度之快、简直犹如鬼斧神工!随即沾满雨水和血水的脸上露出些喜色,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抱拳。“敢问船上是哪门哪派的前辈,我等正在绞杀在溧水走蛟的妖兽,还望前辈能出手助我们一臂之力!”“万万不能让这只走蛟的妖兽逃脱了!”“请前辈出手相助。”楚月凝充耳不闻,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眼中的碎金却逐渐暗沉下去,隐隐有些风雨欲来的冷冽和沉寂。顾砚还从未见他如此情绪外露过。走过去往底下探头一看,哦,熟人——那带队围攻怪鱼的人不是楚钰是谁,想来底下这些人都是楚家的人了。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惹得楚月凝盛怒。不断有楚家的人被怪鱼尾巴抽飞出去,那条尾巴极为厉害、汹涌的溧水也太凶险了些,一旦被抽飞出去,受伤严重不说,还会被湍急的水流冲出去几十甚至数百米,才能勉强挣扎着爬起来。情况危急,底下的人根本坚持不住。见船上的人始终不出手,神色间都有些急了,急切的连声请求着帮助。“前辈,还请出手相助!”“前辈!”“这怪鱼太凶了,求前辈出手!”再这么任由其肆虐,他们只怕会损失惨重!在一片夹杂着暴雨哗啦的恳求声中,楚月凝终于动了,只见他抽出背后背着的长剑,凌空朝着那条怪鱼挥出。一朵开在雨中的冰玉琼花自怪鱼腹部炸开。冰玉碎裂如流星点点,似是温柔至极的绽放,威力却是不可小觑、锋利异常,自那条蓝黑相间的怪鱼腹部、脑袋、尾巴透体而过。每片碎裂开的冰玉琼花都染满了鲜血。由晶莹剔透的玉白,化作了妖冶无双的红。那条被楚家人围攻、追赶了两日,差点还被反杀的怪鱼就那么被他一招斩杀,没等千疮百孔的鱼尸被河水冲走,银白色的冰层迅速自的冰桥蔓延过去,不过瞬息之间就将鱼尸包裹起来,连带着周围的河面都迅速凝结出来大片的冰层。在河中兴风作浪的妖兽一死,汹涌澎湃的溧水立马平静了下来,
河水虽仍旧混浊泛黄、却远远没有之前凶险湍急。死里逃生的楚家子弟挣扎着从混浊河水里爬上冰层,面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朝着商船的方向抱拳,“多谢前辈……”话音未落,就被股巨力摁着脑袋砸向冰面。“砰!”鲜血和碎冰四散飞溅,很快被雨水冲刷掉。剩下没爬上冰层的楚家子弟面色惊愕,“前辈……这是何意?”“还敢问我?”楚月凝自商船掠至底下河面凝结的冰层,将说话的那人自水里拽起来,亲手摁着往冰层上撞过去。又是“砰”的一声,流血顺着冰层漫开。“楚家组训是什么要我亲自背给你听?”楚月凝的声音很冷,砸完这人后并不停留,而是起身往旁边的楚家子弟走过去,同样的将人从水里拎起来,再狠狠地砸向刚刚凝结出来的冰层。直到被砸的人头破血流、头晕眼花。完事后继续走向下一个。冷清的声音穿过细密雨帘,响彻在冰层上。“楚家祖训的第一条,凡事以水域中行走的船只为先,天降暴雨、溧水涨水时,要及时加强河道往上的巡逻,避免河里商船受到涨水的影响船毁人亡!”砰!“你们一个个的倒好,暴雨整整下了四日,没有一个人顺着溧水向上去查看情况的,不仅不主动出击查探河中是否有人或者商船遇到了危机,甚至连旁人放出来传讯玉符都敢忽视?!”砰!“你知不知道那道玉符意味着什么?!”砰!“那是商人们对楚家的信任,是楚家在溧洋,在溧水河畔的立足之本,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将在收到讯息后将其视而不见。”商船上。鱼池“哎呀”一声,似是被惊吓到了般。拿自己的胖手将眼睛遮住,又偷偷摸摸的、费劲巴拉的将他那双胖手张开条细缝,从中窥视边看还不忘“啧啧”的惊叹出声。“哎呀,又一个脑袋瓜被砸破出血的!”“哎呀呀,楚仙君实在太残暴、太血腥了,我喜欢!”“真可怜呀,又一个被开瓢了的。”感叹完,还不忘侧过头来看顾砚的表情,“你怕不怕?”顾砚摇头。他见过比这血腥的场面多了去,何况楚月凝收拾人的力度控制得极好,只会让那些楚家子弟受些皮肉伤、吃些苦头,并不会轻易的要人性命。“不过我现在倒是信了你之前说的话。”鱼池好奇,“嗯?什么话。”“就是楚月凝拎着那些欺负他的人,一只手一个‘噗通’、‘噗通’将他们全扔进溧水里泡澡的话。”鱼池抱着肚子哈哈笑着。“是吧,那场面跟今儿这也相差无几。”下方楚月凝已经将楚家人大概都揍了个遍,垂着被血染红的修长手指,脚步停在罪魁祸首跟前。“溧水走蛟,不将人派遣出来巡视河道、解救被困的行人和船只,却带着他们去追查那只妖兽所在,将其一路从渡劫之地追到此处来、还因此撞毁了商船,害得满船数百人丧命。”
“都是你的主意对吧,楚钰。”这里绝对不是那条怪鱼选择好的渡劫之地。位置不对!这里卡在下溧洋的必经之处,距离溧洋城也不算远了,常有商船来往,楚家人本该日夜巡查此地,妖兽要是渡劫,只会选择更偏僻不被人注意到的位置。楚月凝确定这条怪鱼是被人追着撵过来的!楚钰的情况并不好。带人搜寻、探查妖兽所在的人是他,率先冲上去攻击的人也是他,首当其冲、被那条怪鱼尾巴伤得最凶的也是他。左手手臂的骨头断了,正软绵绵的下垂着。胸口也疼,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内伤,脸颊被鱼尾上锋利的鳞片划过,割出来条三寸多长的口子,深可见骨。伤口泡雨水,狰狞无比的朝外翻卷着苍白。他起来狼狈不堪,浑身都在剧烈的疼着。若不是想斩杀那只走蛟的妖兽、让楚家人从此对他刮目相看、彻底认同他少主地位的念头支撑着的,他恐怕早就保持不住清、陷入了昏迷中。可惜……可惜他已经硬撑到了这个地步,最后杀了那条怪鱼的不是他!不是他也就罢了,居然会是楚月凝。怎么会是楚月凝呢?!是谁都行,哪怕是跟着他出来的族中其他人也好,是个从旁边经过的陌生人也行,为什么偏偏那个人会是楚月凝!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楚月凝!跟被楚月凝救比起来,他宁愿被怪鱼拍死!是的,他宁愿去死,也不希望被楚月凝救!“是啊,是我不许他们去巡查河道,是我以楚家少主身份,命令他们跟我去追查走蛟的妖兽位置,也是我将趁着那只妖兽渡劫后的虚弱,将其一路撵到这里来想要杀了它,没想到会撞毁顺水被冲下来的商船。”“这一切,都是我干的,那又如何呢。”楚钰疯狂的笑着,仰着带伤的脸看楚月凝,眼里闪烁着令人心惊的疯狂和嗜血,“不过撞死了几个连修为都没有的凡人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么?啊,我忘了你楚仙君最恨族人恃强凌弱、滥杀无辜了,看到我引来怪鱼杀了那么多人,你一定很难过……对吧,楚月凝。”“你想杀我,我知道。”“可惜……”楚钰在雨中疯狂的大笑着。看着楚月凝的眼神里透着些怜悯,好像他此刻与楚月凝的位置互换了,浑身是伤、躺在那动弹不得的人不是他似的。“可惜呀,你堂堂楚仙君,杀不了我。”楚月凝面无表情的站着,任雨水浸透全身。楚钰见他如此,心里的兴奋和得意疯狂上涨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扭曲,看着竟有些像是入了魔、下了地狱的恶鬼罗刹。肆无忌惮的叫嚣着,“你不敢杀我……”砰。楚月凝伸手,用力将那颗脑袋按向了冰层。比其他人只是额头与冰层相碰不同,楚钰是半张脸都被嵌进了冰层里,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瞬间被冰层封住了,整个人直接陷入了昏迷。“你实在是太吵了。”他将昏过
去的楚钰扔给旁边额头流血的楚家弟子。“带着他,回楚家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