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荒郊求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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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催促阿秦驾驭马车向前，朝芷荷说道：“姑娘，戌时已至，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阿秦道：“此处往前约数里，有一个小村庄，条件虽不甚理想，但仍可供短暂休憩。”

芷荷与阿郑对视一眼，见阿郑点头认同，便朝靳吕道：“靳大哥，若是不急于赶路，便一同在前面的村子稍作盘桓如何？”

靳吕道：“我们至今已赶了大半天的路，何况中午时分又经历了一场惊险事件，确已人困马乏，如能找到合适的地方休息自然极好。”

商量既定，众人便调过马头，朝阿秦所指的村庄方向行去。

不远处的村庄已初见雏形，零零散散地分布了几幢平房，有用土砖砌成的，也有用草料和着浆石堆成，从房中隐约透射出微弱的火光。

靳吕见阿郑欲言又止，知他是想先上前探寻村庄状况，又担心离开芷荷后，怕她遭遇风险无法赶回，于是纵身上马，道：“且由我先去探查一番，确认安全后诸位再行入村。”

芷荷自然也看出了阿郑的踌躇，感靳吕心思细腻，道：“如此就劳烦靳大哥先走一趟了，芷荷等数人在此等候大哥佳音。”

靳吕大笑应对，轻挥马鞭加速本向村庄。

逐步靠近以后，靳吕发现这村庄倾颓破败，道上也不见行人，猜测此地是与墨夷、旗罗的三国临界，治安状况不甚理想，因此入夜后都不太敢外出。

靳吕心下暗暗头疼，似这等地方，全无茶馆等经营场所，所住的居民定然又十分小心谨慎，只怕要讨得入门歇息的机会并不容易。倘若真要荒居野外，自己一介糙汉倒是无所顾忌，只是路上还伴着两位久居深闺的姑娘，怎能让她二人居无定所，即便是在马车内入睡也是多有不便。想到此处，他还是硬着头皮在周边梭巡，逐家拍门寻求入内。

他连续拍门数次后，先是吃了两次闭门羹，户主的木门久叩不开，他不敢用力太过，担心把人家本已千疮百孔的大门给敲破了，只好转身另寻。第三家户主倒是拉开了门缝，里面是一位白发入鬓的老妪，满脸警惕神色，开口问道：“敲门何事？”

靳吕连忙解释道：“老人家，我们是途径此地的行商，附近实在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是否可以借住一宿，当然也可以支付相应的报酬。”

老妪连连摇头摆手道：“家里地方狭小，容不下外人。”便要伸手将门合上。

靳吕用手顶住，用央求的语气道：“老人家，我前后已经问了数户人家，唯独您愿意开门，能否行行好，即使不能寄住，也帮忙指引一处可以留宿的地方。”

老妪犹豫半晌，用手指向靳吕后背的方向道：“往前走几百米是村里的小庙，你可以去那问问里面的和尚，是否愿意收留一晚。”

靳吕千恩万谢一番后，拨转马头朝来路方向行走，他思忖出来已有一段时长，打算回去先报个平安，叫上芷荷等人一同前去小庙登门询问。

待与芷荷等人会合，说清自己的探查情况后，众人便一同朝小庙赶去。

行了大约一盏茶功夫，果然发现眼前有一座硬山顶结构的灰褐色小庙，众人走近观察，发现大门已被紧紧扣上，门上牌匾半悬在横梁上摇摇欲坠，两侧也看不见镇门的石狮，看起来甚为简陋。可见此地虽称呼为寺庙，无非是寻常民宅改建而成的临时朝拜上香之地。

靳吕率先往前一步敲门，“咚咚咚”间歇数声后，却并无人响应，于是他抬高声量，开口问道：“庙里可有大师在，我等数人冒昧到访，寻求借宿一晚。”

如此反复询问数次后，终于听得“吱呀”一声，木门被缓缓打开，出现一名约莫三十上下的壮年男子，头顶却并未剃光，仍残留寸许短发，猜测是一段时间未曾削发，他双眉微蹙上下打量靳吕道：“大半夜地过来猛敲门，还在门口嘶吼个不停，也不嫌叨扰人。”

靳吕不由一怔，心道这是哪门子出家人，怎地说话比我还粗俗。转念又想，估计是庙里生活艰难，又兼已经上床歇息突遭打扰，因此心存恼怒，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放缓音量，拱手道：“还请大师海涵，只因同行还有两位姑娘，露宿野外实在不便，我等实在无计可施了。”

那寸头男子听了靳吕的话，探头朝后面的马车看了数眼，发现果然有一名女子骑在白马之上，犹豫片刻后道：“都进来罢。”说完身子朝一侧退让，将破旧的庙门敞开。

靳吕点头称谢，回头朝芷荷等人打了个招呼，众人便准备行入庙内。

寸头男子忽然道：“庙内不许车马和武器进入，都放在外面吧。”

阿郑手握剑柄，面露警惕之色，正要开口抗辩。芷荷伸手拦住他道：“无妨，若是再讨价还价，这人想必就不让我们进去了。”

众人商量片刻后，将身上的武器通通放入马车之中，由阿秦负责在庙门口看护，其余人入庙歇息。

那寸头男子待靳吕、芷荷等四人入庙以后，便用木栓重新将大门扣上，当芷荷与浣纱走过时，他双眼微眯，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惬意的神色。

到前庭后，芷荷发现此地虽称为庙，却与废旧的民宅几无区别，地上横七竖八地搁置着铁桶、木犁、晾衣杆等生活杂物，殿前弥勒佛的头和左边半个身子都已不见踪影，盛放香火的铁盆也被打翻在地，无人过问。

芷荷看得直蹙眉头，低声朝阿郑问道：“郑哥，似这等模样的寺庙，会有信众前来上香吗？”

谁想竟被一旁的寸头男子听在耳里，他咧开嘴盯着芷荷笑道：“小姑娘看得忒仔细了，不过我们这庙里，本来也不是靠这点香油钱过活的。”

芷荷见他笑得甚为突兀，还带了轻佻调侃的意味，仿佛要看透自己身体一般，感觉颇为不适，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与他拉开距离。

沿着前庭的石板阶走一段路后，那寸头男子把众人领到了一处长宽约为两丈的房间，里面除了堆成山高的闲置杂物外，并不见任何歇息用的床铺用具，且四周蛛网密布，显然将之长期作为储物间使用了。

靳吕正要发问，那寸头男子却置若罔顾，嘿嘿一笑，自顾自调头走出门外，掩门而去。

靳吕苦笑道：“这地方透着一阵古怪味道，那男的表现也是阴阳怪气，哪里像个寺庙，反倒像个临时凑起来的匪窝，在下办事不力，真是惭愧。”

芷荷应道：“多谢靳将军斡旋，才好歹有个歇息的地方，无论如何总比露宿郊野要强一些，出门在外从简行事在所难免，将军不必太过挂怀。”

阿郑接着道：“此地安全状况堪虞，靳兄不介意的话，我与你分别值守上下夜，以防他们异动。”

靳吕拱手道：“自然不介意，就由我负责上半夜吧，各位先歇一歇。”便自行走到房门处，盘腿静坐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