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农耕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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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之外空旷平坦，澹台琪意在带然心在这广阔平原驰骋一番，既然札木无法同行，两人便在马厩中另觅了两匹良马，纵马朝军营之外奔去。

好美的景致！然心骑在马上，心中不由得大为赞叹，虽然腿下的伤处与马身在摩擦时仍隐隐生痛，但这些许的痛感，已完全被沉浸在自然风光中的舒适和惬意所掩盖。

两人打马飞驰，只觉两旁山峦幢幢而过，不知不觉便到了山峦的中心，此地满山遍野长着齐膝高的野生麸麦，一片绿意盎然。

然心注视了半晌，对一旁正欲催鞭前行的澹台琪道：“琪儿，在这里停留一会，一起下马瞧瞧。”

澹台琪心中困惑，转念一想他可能是想欣赏一番山腹中的景色，便依言驻马，随他一起下来行走。

略微泛黄的麦穗随拂过山间的风摇曳，在两人膝盖的位置摩挲，像是有生命的活物，在亲昵地展露善意。澹台琪此前虽屡次经过此地，但都是来去匆匆，从未下马仔细观看，这次让她感觉颇为奇特，竟感觉自己如同体会到了大地的脉动，与眼前的自然环境完全融为一体。

两人走了一小段路后，然心俯身轻捻一下麦穗，并凑近嗅了嗅味道，突然眉眼尽舒，抬头对澹台琪道：“这片野生麸麦，在没有被照料抚养的情况下，长势居然不错。你不妨一起蹲下闻闻，这散发出来的淳朴香味还要胜过似锦繁花许多。”

澹台琪蹲下细细瞧去，那果实虽然尚未长成，但已显雏形，看去颇为灵动，表面是略显粗糙的皮层，最上面有一层纤细的绒毛，她伸手摘下一颗，“刺啦”一声拨开，露出里面柔嫩的胚乳，放在鼻中嗅了嗅，带了些青涩而芳泽的气息。

然心见她观察得仔细，便没有惊扰她，自行环顾周边的环境地势，直到她放下手中的数颗果实，扑打膝盖前的紫衫裙站起身来，才对她笑着说道：“瞧你看得这么细致，是否觉得这山间的植物也有些趣味？”

澹台琪点点头道：“这天地间的事物确实奇妙，小小的一粒植物果实，里面竟然有如此复杂的构造，真是让人稀罕！”

然心道：“我的大师叔曾告诉我，这些生物在不断的迭代衍化中，会根据所面临的环境，不断地完成趋利避害的自身变化，直到完全适应为止。而我们只要学习、了解他们的习性和特征后，就能够充分利用这些自然资源，为自己的生活添香增色。”

“就是教授你武艺，曾和我父亲共同作战的那位前辈吗，他竟然如此学识渊博，文武双全。”

然心摇摇头道：“不是，是我的另一位师叔，他不擅长武艺，但是尤精于世间的万物至理，许多闻所未闻的学识，都是他传授给我的。”

澹台琪露出羡慕的神色：“你的师尊们都是什么来头，不是领军大将，便是博学大师，怎么都让你一个人给遇上了。”

“我也不晓得师尊们的来历，在我开始懵懂学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我的身边教导我了，甚至小师叔多年前曾领军作战的事，我还是从澹台族长的口中才知道这段往事的。”

说完，他朝澹台琪晃手道：“先不谈我的事。琪儿，我来问你，这片地方是处于舞云部落的什么位置？”

澹台琪下意识地轻抚下颌，边思考边道：“这里距离我们过来的东大营约二十里地，到西边跟旗罗协定的疆界尚有五六十里，可算是部落里比较安全的区域了。”

然心轻拍大腿，道：“如此正好，此地位于沟壑中，却又宽阔平坦，日照时间充裕且土层深厚，对麸麦的蓄水保肥，根系发展甚为有利，兼之所处的位置安全，是天然的种植宝地。想必是以前多发战乱，才导致了良顷千亩无人耕种的窘况。”

澹台琪见他说得兴奋，有些不明就理，便开口询问：“为何你一直在想这个事情，这土地有耕种价值，与我们有何干系？”

然心耐心解释道：“现下舞云以周边劫掠、山间打野为生，地方不大，供养如此庞大的人群，野生动物总有耗尽之时，后续若有一天舞云正式立国，和睦邦交，这类劫掠抢夺之事，便不能再为之，必须帮大伙想一个能长期营生的活计才行，眼前这一大片小麦种植地，便是非常好的解决办法。”

澹台琪听来觉得近似天方夜谭，于是反驳道：“舞云从我父亲的祖辈开始，一直马上民族，百余年来东征西讨，南北纵横，从未在一处地方长期停留，如今为了糊口饭吃，要在这片小麦地上安营扎寨，不成笑话了吗？”

“舞云从旗罗的东境中独立出来，北接廊画，东临大河，需时刻应对潜在风险，形势已然不同。若澹台族长不甘于长期颠沛流离，有立邦为民，展望天下之意，就应当觅得一处良地，耐心扎根发育，方能终成气候。”然心说着，定睛看向澹台琪道：“此地便是舞云部落最好的发迹之源了。”

澹台琪被然心坚定的目光所打动，又听然心说得在理，于是语调放缓，问他道：“但是我部落中绝大多数善战善骑，并无善农耕之道的人，即便有这处好地方，也没有那本事将此地给料理好。”

然心笑道：“这点不需担心，从前我在庙中之时，独力耕种后院的一大片耕地，在周围风沙交织的气候下，仍然生长极好，长出的粮食供养了庙中数十位师兄弟的肚子。只要你答应我，说服你的父亲不再出兵劫掠大河的商旅车队，我便留下一段时间，替舞云将这边待锤炼的沃土打造成型。”

澹台琪双眼瞪圆，眼珠子泛出诧异的光芒，道：“连耕地你都会，还真是个百事通，杂七杂八的事情无一不晓。”

然心听了马上抗辩道：“怎么我师傅被你颂扬是文武双全，我到你口中却成了一个杂七杂八百事通了？”

澹台琪笑道：“你也太较真了，我这不是打趣一番么。我认同你的注意，不代表父亲也能够接受，打铁要趁热，你马上随我回东大营去见父亲，说明情况，瞧瞧他是个什么想法。”

然心心中想：“如果能用这农耕之术，换来大河西境商旅百姓的安定生活，也算是一桩好事了。”于是慨然点头应允。

两人一同回到马匹处，发现两匹马儿在惬意地啃食嫩草，澹台琪见了便说：“好呀，这地方不光可以用来种植粮食，还可以作为马匹的天然粮食库，一举两得。”

然心暗笑她的孩子气，用于种植的农耕区，怎么让马匹在上面随意取食？两人谈笑间，一起跨步上马朝来路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