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濩泽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日月皆明!

大夏国都——濩泽。

慕国忠血溅奉天殿，以死明志，其后大纳言一职空置一年有余，满朝文臣竟无一人敢毛遂自荐。

武宗皇帝——吕弘自知无人再敢行纳言之事，大纳言一职已名存实亡，然历代明主，皆从谏如流，无谏臣何来明君？武宗帝遂命敬事房总管——王朗兼任大纳言一职。

大夏皇家天牢，王朗与柳老令公相视而坐。

“柳老令公，您这又是何必呢？”看着对面端坐于草垫上的老者，王朗虽心生敬佩，然依旧觉得不值，这囚室中四面皆墙，空气污秽，纵使青壮也易染病，身死于狱中，何况如柳老令公这样的高寿之人，“来人，好好洒扫此间囚室，燃上熏香去去这污浊之气！”

“这才一会功夫，就受不住了？可曾见，人相食，冻饿死者枕藉道路！这盛世到底是何盛世？饥饿的盛世！吕弘的盛世！”

“大胆，怎可妄议天子！咱家敬您、重您，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辞，咱家必当禀明天子！”

“先有民，才有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死之后，大夏再无敢言之人。”

“天子并无杀您之心，您又何必自寻死路？”

“那就有请天子离开皇城，离开国都，看看这个天下，不是史官笔下拓土千里的大征盛世，而是饿殍满地，十室九空，领人易子而食的末世。历代明君、雄主的盛世下是累累的白骨，那是他们的盛世！”

“真是对牛弹琴！”王朗拂袖而去。

“总管，您看要不要给这老家伙点颜色瞧瞧？”王朗的贴身小太监谏言。

“皇上要办的事，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万不可自行其是！”

“诺！”

紫禁城内廷，乾清宫。

王朗跪伏于地，噤若寒蝉，龙书案后的吕弘一脸余怒未消，手中的御笔已被折断，端砚已摔碎于地。

乾清宫管事，副总管严惟中立于武宗帝身侧，见缝插针，借机谏言：“万岁爷，柳老令公不臣，如若姑息，恐失了体统，乱了纲常。”

武宗帝目不斜视，盯着龙书案前跪地不起的王朗，只是轻哼一声便惊出了严惟中一身冷汗。严惟中自知其已僭越，引来圣上不悦，遂三缄其口不再言语。

“即做大纳言，此事又当如何劝谏？”

“历代明主，广开言路，任人唯贤，从谏如流，杀柳老令公不难，难堵天下悠悠之口，修官史不难，难禁作私史者众，人君位居至尊，如日月当空，然日月之蚀，人人可得见，所以陛下应慎行、兼听、仁厚。”

“下去吧，朕乏了。”

“诺。”退出乾清宫之时，王朗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待王朗退去，吕弘将案上的手谕撕了个粉碎：“朕乃雄主、明君，必当流芳万世！”

看着满地碎纸上墨迹未干的杀字，严惟中知柳老令公又逃过一劫，然转念一想便计上心头。

“陛下，微臣有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那微臣就斗胆说了？”

“准。”

“柳老令公罪不当罚，反应奖。自大征十五年后，朝堂之上再无人敢直谏，更有甚者市井小民言及陛下皆视为独断专行，草菅人命之主。若此次陛下赦了柳老令公，更报以嘉奖，定将一改朝堂之风，更显盛主英明。”

吕弘闻言，由怒转喜：“知我者，莫若严卿家！”

“谢主隆恩！”严惟中跪拜磕头，心中大喜，今日压过王朗，他日定将取而代之。

言毕，吕弘又眉头紧锁：“若他人效仿，满朝文武皆以死相逼，又将如何处之？难道让朕处处隐忍、礼让不成！”

“臣直谏，陛下自可赏之，有理听之，无理弃之。有理、无理皆在圣意！”

严惟中此言甚得龙心，武宗帝——吕弘，龙颜大悦，乾清宫中传出了久违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