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卡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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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灰蒙蒙的，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冰凉的雪花落在白铭的肩膀上。
小哑紧紧的抓着白铭的衣襟，直到看到了这静谧而雪白的事物，才渐渐的放松了一些。
漫天飘落的寒冷，让白铭冷静了许多。
他看着怀中的小哑，这几天来他一直在想之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是否和小哑有什么关联，但始终没有确凿的证据。
最终，他只能劝自己那只是一次巧合。
他们顺着禁地的边缘绕过了藏锋山。
一路走过，在薄薄的清雪上踩下了一排血色的脚印。
再后来，脚印上的血迹便被掩盖了，好像什么都没有过发生过一样。
这样的季节……不会再有花开了。
他走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才隐隐看到了远处的一座城池，铜炉城终于到了。
那是一个比平安城大许多得地方，站在城外的山丘上，可以看到城内高低不一的青色屋瓦，如蚂蚁一般的人行走在城中。
“到了。”
白铭终于说了一句话，这是走出禁区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再次将脸割伤，用布条缠绕整张面孔，牵起小哑的手继续前进，虽然不确定平安城的通缉是否会影响到这里，但保险点总没错。
铜炉城的大门前，摆着两个巨大的铜质神像。
雕刻着的是秩序之神的尊容，路过的行人会对着神像低下头，用一种秩序教会特有的教礼参拜。
在崇尚自由的穹窿兄弟会管辖的范围内，虽然秩序之神影响甚广，但铜炉城这种几乎完全由教会支配的城邦也实在不多见。
进城之后，这样的神像和秩序教会的标志更是随处可见。
不管是屋檐上，还是旗帜上，都有着这样的标记。
也没有多漂亮，硬要说的话……甚至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严肃感。
小哑似乎察觉不出这种气氛，她只是觉得这里比平安城好多了，很热闹。不停的左看看，右看看，好奇的很。
此时黄昏，街道正是鼎沸的时候，不少叫卖的小吃和人影络绎的酒馆都散发着香味，给铺了薄雪的大地添了几分温热的市井气息。
小哑四处好奇的打量着那些看上去就美味的餐食和甜点，前几天一直在吃罐头，此时面前眼花缭乱的食品可是将她馋坏了。
白铭掏出阿蛮的遗产，买了不少零嘴。
在投喂小哑的过程中自己也吃了不少，前几天罐头基本都留给了小哑，再加上身上的伤势迟迟未好，他真的饿坏了...
带着小哑走在街道上，白铭看到一些摊贩在卖一种诡异的人面鸟身玩偶，乍一看就好像是一只大鸟撕下了少女的面孔，然后戴在了脸上一样，有些渗人。
小哑看见那些玩偶，似乎想去拿一个。
白铭思考了一下，也没阻止，而是跟着小哑来到了小摊前。
“客人，远道来的吧，给小姑娘买个玩具吧，买一个还可以保平安用！”
摊主没有嫌弃白铭满脸的绷带，热情的招待着他们，白铭拿起了其中一个玩偶，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和我妹妹是从赤铁城来的，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神兽？”
赤铁城也是穹窿兄弟会势力掌控下的城池，白铭说是从那来的，摊主并没有怀疑。
“诶呦！小哥你不信教的吗？这叫黎明天使，是秩序之神麾下代表黎明和希望的天使！可是居家旅行保佑平安的守护神啊！”
“你可别当我说的是骗小孩的故事啊，
好多人都曾见过黎明天使显灵，秩序之神从未忘记过他的子民！”
“这样啊……”
白铭点了点头，关于什么神啊魔啊的传说，他虽然听过不少，但基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懒得去记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将目光转向了老板的手指，只若有若无的瞟了一眼，随后把手中的玩偶给了小哑，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银珠递给摊主。
“哎呦！客人，我们这小本生意，用不了这么多，一个钢镚就够了！”
“你既然说这东西可以保平安，那就应该值这些……”
白铭的神色十分和善，等那小摊收了这枚银珠，他先是起身作势要走，而脚步迈出去之后，又忽然回头。
“对了，摊主，向您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棋馆吗？”
“你说棋馆吗？嘿！真是巧了，城中就一家棋馆，位置特别偏！不是老棋手根本不知道在哪！我经常去下棋的，我带你去吧。”
“好啊，但是，你不用摆摊了吗？”
白铭随口问了一句，而摊主将自己的东西随意一包，抗在肩上便迈开了步子。
“摆摊哪有下棋重要啊！”
白铭笑了笑，拉着小哑跟了上去。
他刚刚看到，这人食指和中指之间有明显的茧，不是个烟鬼就是个棋痴，而他身上并没有烟味，因此白铭赌了一赌，看来运气不错。
这种街边摆的小摊，赚够了就该收了，一枚银珠，足够他半个月不开张了。
在摊主的带领下，白铭顺利来到了棋馆。
围棋，这种娱乐方式传说是上古时期，神战还未发生之前流传下来的，算是比较小众的娱乐项目。
棋馆中的人很多，但正在相互对弈的只有四五桌，其余的都是围在一旁的看客。
摊主刚刚走进来，就加入了这些人之中，可谓是十分融洽。
白铭回想着阿蛮说过的话。
“卡隆的身高和阿蛮差不多，皮肤有些黑，喜欢留络腮胡。身上总是带着他女儿送给他的小物件。”
白铭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人，不多时便锁定了目标。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黝黑男人，浑身穿着一身短打布衣，但胸口却是挂着一个造型奇特且可爱的胸针，领子上还缝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花朵，和他整个人的气质十分不搭。
他多半就是卡隆。
白铭紧紧的盯着那个人，少顷，卡隆似乎是感受到了白铭的目光，默默的换了一桌棋去看。
然而白铭的目光却依旧落在他身上，正在思考该如何打招呼，如何开口解释阿蛮的事情。
卡隆的直觉十分敏锐，在确认了白铭就是在盯着自己之后，他便冷着脸，起身离开了棋馆。
白铭见状，赶紧抱起小哑，快速的跟了出去。
卡隆加快了步伐，一路走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白铭也跟了过去。
他看着脑书上浮现的字，知道卡隆发现了自己，叹了口气刚准备直接上前打招呼，不再拐弯抹角。
却没想到对方一个闪身消失在了拐角。
白铭追上前，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愣了一瞬。
下一秒，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就从一旁的草堆中挥出，冲着白铭的脸直接就打了过来。
白铭急忙后退半步，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拳。
刚烈的拳风让他双眼刺痛，这一拳要是打中了，恐怕鼻梁会断成几截！
“你是哪边的人？来杀我的？不管你上头是谁，今天别想走了！”
“误会！你听我说！”
白铭也只能抽空喊出这一句，下一秒卡隆的拳头就再次挥到了眼前。
两人缠斗进了巷子里，白铭放下小哑，将她推到了安全的地方，卡隆实在是太过强悍，近战能力比之阿蛮只强不弱！
没多久……白铭便已经鼻青脸肿。
“你听人说话啊！别打了！”
“呵...敢跟踪我，你就应该做好被打死的准备！”
卡隆自顾自的说着，似乎没兴趣去听白铭到底想说些什么，拳头雨点般落在白铭的身上。
小哑站在一旁有些茫然的看着白铭被揍的连滚带爬的模样，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笑了起来。
这小没良心的…
卡隆一脚把白铭踹到了小哑的身边，随后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短刀。
白铭眼看着不反抗对方根本不听自己说，于是干脆地从包裹中抽出了断矛，迎面挡下了短刀。
“你！”
卡隆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他恶狠狠得挑开了断矛，将白铭整个人撞在墙上，反手把短刀抵在了白铭的颈部。
“这矛怎么会在你这儿！你哪来的！”
小哑此时才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她丢了手中的玩具，呲牙咧嘴的扑上来，咬住了卡隆拿刀的手。
卡隆扭头看着小哑像是炸毛小猫的模样，微微动容。
手上被小哑咬的出了血印，但卡隆没管，还是在继续逼问白铭。
“阿蛮呢！他人在哪？”
白铭见对方终于愿意交流，轻笑了一声。
“呵呵...终于愿意听了？”
“阿蛮哥还让我来找你求助，我没死在你的手上就已经万幸了。”
“什么？”
卡隆听到白铭口中“阿蛮哥”的称呼，眯了眯眼，似乎还有些怀疑。
“我叫白铭，我不知道阿蛮哥有没有提过我，我们是同一所孤儿院的，我和这小姑娘都是……”
怎么可能没有提过！
每次和阿蛮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要把孤儿院的人名数个遍，每个人的故事他都倒背如流。
尤其是白铭...阿蛮真的很珍惜自己这位聪明的弟弟，总是把他挂在嘴边，说他是孤儿院的希望。
虽然如此，卡隆还是有些狐疑的看着他，直到小哑忽然再次发狠了咬下去，这次他的手终于流血了。
“疼！！小丫头别咬了！和谁学的咬人啊！！”
卡隆大叫了一声，刚想伸手将小哑嘴巴撬开，却又停在了半空。
最终只是轻轻将小哑推开，似乎是怕弄疼了小姑娘。
白铭抱着小哑的腋下，很轻易的就把她从卡隆的身上摘了下来。
“哎…”
卡隆揉了揉被咬出血的手腕，收起短刀叹了口气。
“阿蛮那家伙，是不会轻易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去的，我姑且相信你就是白铭……阿蛮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听到这个问题，白铭表情僵了一下，缓缓地低下了头。
他抱着仍在愤怒中的小哑，声音有些沙哑。
“阿蛮哥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等等！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卡隆的嗓门突然高了几个调，紧紧的盯着白铭。
染血的记忆碎块拼凑在一起，绝望血腥的画面在白铭的脑袋里闪回。
“孤儿院的人被杀光了...我们还被一些山匪和执行官追杀，他为了救我，死在了禁区…”
白铭的脸色变得极度痛苦。
他死咬牙关，早已干涸的眼睛此时再次溢出酸泪，混合着渗出的血，浸透了包裹在脸上的布条。
阿蛮的笑还历历在目。
阿蛮的死也一样近在眼前。
“…”
卡隆沉默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忽然想起了阿蛮那张有些憨厚的笑脸。
他那个家伙，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
为了保护家人、朋友，不惜付出一切。
甚至他那条断手，也是为了救自己这条命才搭进去的。
“我明白了...”
卡隆思考了良久，叹了口气。
他蹲下身，默默的拍了拍白铭的肩头。
“不用怕了，以后...”
“我会代替他照顾你们。”
“这是我欠他的。”
【倒计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