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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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又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即使带着口罩也没法完全摆脱它的侵袭。只进入我的鼻腔好像还不满足，它又袭向我的脑海，那里有不止一次在这发生过的悲伤回忆。

好像每次来这个地方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对我来说，这个地方就只有泪水、伤痕和巨额账单。

也不是不曾拥有过从里面康复出院的开心经历，但那一点比重完全没办法支撑天枰，另一边总是会重上不少，或许用不少来形容实在太过苍白，另一边其实是压倒性的胜利。

“药我已经拿到了哦，你在发什么呆呢？一起去看看妈妈吧？”

回忆的漩涡并不深邃，只轻轻一句话就将我从中拽出。透过这里看到的无数幅场景重新回归脑海，现实中的场景再度加载，第一眼看到的是匆忙不停歇的各种脚步，第二眼看到的则是提着药的少女。

“就是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情而已，我的大门牙其实是假的哦，不信你看！”

刚准备表演一手我的压箱底绝活，眼前的少女却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难道不觉得大变门牙很有趣吗？真的不觉得吗？

“那就去看看吧，我正好也想看看我们大忙人杨姨到底在忙什么，要是被我逮到在偷懒的话我可要跟老妈投诉，让她的夜宵分量减半！”

将伸向门牙的手转而伸向黎熙汐，想让她把药给我看看，她却很自然地把手给搭了上来。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处理眼前这种局面，那只手好像也不知道，想要缩回却一直没有行动。

“那个……药，把药给我看看。”

喝醉了之后干出什么事来我都不会觉得夸张，但跑到自己的车上对着座椅又亲又抱，最后还在上面睡着了，对于这种病情我实在没法说出正常这两个字。

更夸张的是，他居然还吹着车上的空调感冒了，而且好像有点严重。幸好有杨姨在，简单的处理过后，她让我们抽空来医院报她名字拿药。

将药递给我之后，她顺势抽回了手。如果现在是冬天的话我可能就要问她是不是会冷了，但现在是夏天，手上的冰凉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刚刚在拿药那个地方问的护士姐姐说是妈妈现在刚好在休息，她说能找到妈妈的那个地方好像是，在那里……”

跟着黎熙汐的脚步前行，很快到达了一个房间里，里面坐着的人不多，但都埋着头，不知在看着什么。熟悉的背影有一个，但却不是杨姨。

“那个，我是来找杨医生的，请问她在这里吗？”

熟悉的身影被拍了拍肩膀，解除了他的埋头形态，刚挂上和蔼笑容准备说些什么的他，在看到我的一瞬间愣了一下，很短暂的一下，那笑容再次挂上。

“请问是提前预约好的病人吗？杨医生经常会忘事呢~其实我们这的其他医生也多少可以帮忙的。还是说有什么其它什么问题呢？”

“啊，您误会了，那个，其实我是杨医生的女儿，我只是听说她好像在休息顺便来看看她而已，没有什么要事的。她现在不在这里吗？”

原来你在医院里也这么粗心大意丢三落四吗？我已经快忍不住要佩服你了，能让这么多医生替你擦屁股，你究竟是有多厉害啊。

黎熙汐的脸上稍微带着点害羞，有这样的母亲还真是辛苦你了。嗯，说实话我也挺辛苦的，就决定到时候罚她请我们喝咖啡吧。

“噢~原来是杨医生的女儿啊，难怪我觉得有点像，口罩没摘我还没认出来。杨医生的话，没休息多久就又跑去手术室帮忙了，说是明天要请个假，得多干点活补偿一下。”

多么淳朴的行为啊，不愧是杨姨，和她一比我在厂里从未停歇过的摸鱼行为一瞬间就变得可耻了起来。我也有在反思了啦！至少也有过十秒钟。

“那我们先走了，多谢各位医生对我妈妈的照顾，以后也要拜托你们继续关照妈妈了，她一直以来都这么粗心确实很会给人带来困扰呢。”

挺直了背，黎熙汐说完感谢的话之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对着那些埋着头的医生们。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们手上的动作好像停止了一瞬间。

“哪里哪里，她在手术的时候可从来都不会粗心，不然我们也不会特地让她调过来了。倒是我们，天天让杨医生加班，陪你的时间都少掉不少了吧？”

又到了这种环节了啊，好不容易提起些兴致的我突然就不想再听下去了，想拿出手机来玩了，但是这样好像很没礼貌，还是算了吧。

漫长的客套话环节结束，我和黎熙汐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走出了医院，回到了家中。

“用药的时候记得要谨遵上面的医嘱啊。还有，虽然可能已经好转一点了，但检查后要还是有问题，那就还得继续开。”

很和蔼很熟悉的声音，我想起了每天晚上都会被迫想起的事情。这确实很难忘记，哪怕我在白天竭尽全力避开它，它也总是会从某个角落里突然蹦出来。

家里的药所剩无几，本来早就该吃完了，但因为我那阵子天天加班抽不出空来，父亲又去给我开了点回来，成功延缓了检查时间，这也在我的计算之中哦。

八月份都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如果要给意外预留一点时间的话，这几天也差不多该做好决定了。但我还是完全看不清路，两条都被迷雾所遮住，无论往哪条上去想，恐惧和焦虑都会缠上我的心头。

大概是在想母亲的事情吧，她显得和我一样忧心忡忡，而我们俩的样子被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亲给看到，他的表情也变得和我们一样。

“跟我说吧，我能接受的，没关系，你们也不用太伤心，毕竟人总是会得病的，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还想要再跟我们说些什么，但根本就没人理会他，两声“我回来了”说完之后，我把药甩给他，然后转身走进了房间。

“雪静！雪静！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得什么绝症了？什么？只是小感冒？吓死我了，不对啊？那为什么两个孩子都那种表情……”

久违的不吃晚饭，没有收到一连串的疑问，只有一句饭菜在电饭煲里保温。什么时候学会的相处方式啊？真是的，差点就要把我给感动到了。

躺在床上感受着时间流逝，一边想着人生课题，一边拨弄着手机，加减分算完了也做不出决定啊，两边的分数都很低，要不就选第三条路吧？

那样的想法仅闪过一下，一张张不同的痛苦的脸就不断地在眼前滚动放映，正是那个和蔼的医生在很久之前为我种下的魔咒。

从未感觉夜空如此之黑，我关掉了房间里所有能发出光的东西，任由自己浸泡在黑暗之中，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在看不到的地方，时钟正不断地向前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