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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实体书内容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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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双双出现在儿子房间的后果是,童童偷偷玩游戏被逮了个正着。

孩子抓着头发做懊悔状,依然没能逃过——吴桐缴了他的游戏手柄,“你的作业都做完了?”

“……”

“东西全部没收,去做作业。”

童童毫不在意,陪着笑脸:“妈咪你别生气啦,你气坏身体,我弟弟怎么办?”

这孩子,说话越来越油!厉仲谋见妻子被噎得无话可说,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缓和气氛,助儿子过关,“你怎么知道一定要是弟弟,妹妹不好?”

产检早已查出是女孩,童童太笃信是弟弟,大人们都没把消息告诉他。

男人身上有一种收放自如的俊雅,孩子很吃这一套,小心凑到厉仲谋耳边,不让吴桐听见:“家里已经有一个女人,够麻烦了。”

结果自然是要让童童失望了。

孩子的降临比预产期晚,厉仲谋早已经陪她在医院待产,状况没有让人手忙脚乱。

这一胎她不想剖腹,可打了催产素,足足疼了一整天都没有动静。

入夜了,吴桐好不容易挨过镇痛,见她额上疼出豆大汗珠,厉仲谋整颗心都跟着紧缩,再也等不下去,“叫医生准备手术!”

“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受不住痛。”

厉仲谋俯身吻她的眉心,久久不离去,“Bravegirl……”

眉心微颤,吴桐不清楚是他嘴唇在抖,还是她身体在抖。

“还女孩呢?我都快二十八了。”

他的唇没有离去,吻很轻,如羽毛,逡巡在她下巴,嘴唇,鼻尖和额头。这一刻,恨自己能给她的,太少。

吴桐笑着,作势要捂他的嘴,却没有力气:“……我不要你进产房陪产。”

他未置可否,勉强还有笑容在嘴边:“怕我晕血?”

“不想让你看见我像青蛙躺在解剖台上一样。”

“……”

又一波镇痛袭来,吴桐目光发虚,没有看见他瞬间失了表情的脸孔,她强自说下去,“生童童的时候,思琪陪我进手术室,后来她跟我说,看着我像青蛙那样任人宰割,她都哭了。那个样子,一定很丑,你别跟进去看。”

她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那一刹那厉仲谋说不出半个字。

她把那段有些晦涩的过往轻描淡写,一笑带过。

厉仲谋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见他不动,护士好意提醒:“厉先生您是可以进去陪产的。”

“不,不用。”

他站在墙边,看着产房门关上。在手术室门外望而却步的他,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妻子,很坚强,甚过他。

童童也来医院,翘首企盼弟弟的到来,厉仲谋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指关节,斜倚墙壁不发一言,童童从没见他这么严肃,安安静静坐在休息椅上。

厉仲谋等得都没了时间概念,除了焦急,再没有其他。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产房门开启。

他快步迎上去,从没觉得这么一点距离会令人如此难捱。医护人员报喜:“母女平安。”

厉仲谋神情一松,如释重负地笑了。

99

吴桐醒了。睁开眼,是柔和的灯光,她一时想不起是白天或夜晚。

因为是局部麻醉,被推出产房的那一刻她还清醒,女儿的襁褓就在她身旁,自己的丈夫快步走到面前,握紧她的手。

自此,他的手就没再放开,直到她睡去。

此刻醒来,在这特别订下的病房,保育箱内空空如也,她的宝宝依旧在她身侧。

厉仲谋和童童都在沙发上,他抱着双臂坐得正,头微垂,儿子枕着他,睡得东倒西歪。

她伸手拨开襁褓,看到女儿的脸,很小,闭着眼睛,有极短的茸茸的胎发,吴桐碰一下她的小脸蛋,她嘴巴一张,突然发出半声哭泣。

女儿没有醒,却惊醒了厉仲谋。没了他的支撑,儿子立刻睡得四仰八叉。

他走到床边,一手按召唤铃,一手扶了扶她额头:“醒了?怎么样?”

“口渴。”

“医生说术后十二小时内你都不能喝水。”他只能拿棉签沾水,润一润她的嘴唇。

厉仲谋摸女儿的脸,又软又嫩,扭头看着吴桐说:“她刚才睁过一次眼睛,眼珠很黑,又亮。”

“……”

“不要哭。”

“我没有。”

他伸手过去擦她的眼泪,轻柔如羽毛触碰,抹掉她一切悲伤。

“……老公,抱抱我。”

厉仲谋依言,轻笑着抱紧她。

吴桐在他的臂弯中,无声哭泣。因为有他,可以脆弱,可以肆无忌惮地流泪。

这个男人从不知,他的拥抱总会给予她力量。多年前他救下她后无声的安慰,第一次肌肤之亲,他拥她入眠时的体温,甚至她成为他妻子的那一刻,都是用他的怀抱,给予她呵护。

这一生,这样迷恋一个男人,生子,结婚,离开,都是为他。

这一刻,他拥她满怀,吴桐想,从此,便是幸福了吧。

***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彻夜不眠的香港。

有人从非洲调回这里。

有人从纽约来到这里。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三夜晚。

有人在遥远的澳洲向全世界宣布结婚。

有人在漫天繁星下的酒吧习惯性买醉。

向佐面前的矮几上,放满了空酒瓶,手里的这瓶也快要空了,他招手示意侍者过来。

来到他面前的,却不是侍者。

向佐微眯着眼,上下打量站在他眼前的这女孩。青春洋溢的面孔未施粉黛,薄薄的干净的皮肤,随意扎起的马尾,T恤露着左边肩头,牛仔短裤下是笔直的纤细的长腿。

这个女孩,千里迢迢从纽约来到这里,向佐实在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

忽然想起他曾经对另一个女人说过的那一句:

就是因为你不好,才要留在你身边,给你幸福。

真是酸话,向佐兀自笑了一下,仰头又灌进一口酒。呛人的酒气在口腔中回旋,最后直抵心脏,都说酒越喝越暖,向佐却是越饮越寒。

梁琦拿走他的酒瓶:“走吧。”

喉管烧灼,他觉得自己有点醉了。否则,他绝对不会顺从她的意思。

如果他还清醒,又或者,如果他不是因为那婚讯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绝望,他绝对会像前六次那样,将对他动手动脚的梁琦安全无虞地送回酒店,然后自行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离开。

在梁琦的套房继续喝。

酒是好酒,却总喝不到醉死过去,向佐微眯起眼,看向一旁的梁琦。

麻痹的方式有很多种,遗忘的方式应该也有很多种,他却,迟迟寻不到。

梁琦一点一点吻他的耳垂,细细密密、丝丝麻麻地贴着他的耳根,然后俯过身来吻他的嘴,说:“别再喝了。”

月光斑驳。

深蓝色的夜。

酒店套房。

铜柱大床,有浪漫的帷幔,有极致的刺激感官的视野。

向佐眯着眼睛仰躺在那儿,而他身上的梁琦,正在帮他解衬衫纽扣。她脱去他的上衣,然后是自己的。

她在他的身上摸索,动作生涩,隐约急切,向佐的胸膛感受着她的喘息,觉得身体在蠢蠢欲动。

他听见体内的血液向下腹流淌的声音,身体里,潮汐翻涌。

可就在这个一切都失去控制,一切都丧失理智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另一张脸。

向佐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想起她了。

他这么想起她的时候,睁开了眼。

面前这个女人的脸十分年轻,几乎介于女人与女孩之间,那种稚气未脱、性感未成的女子。

向佐看着她,看了许久,一瞬不瞬,突然之间,身体里的潮汐迅速而残忍地冲刷掉满涨的欲情。

向佐推开了她,不准她再动。梁琦不肯相信在这个时候他也能如此冷静,不,他哪里是冷静?她明明感受到他的坚硬。

“身体不撒谎的不是吗?Mark你别骗自己了!”

梁琦的拳头抵住他的肩,要吻他,重新贴紧他。

可向佐一只手就阻止了她所有的动作:“Gigi,对不起……”

梁琦狠狠地咬他:“为什么不可以?你告诉我为什么?”

“……”

“……”

“因为你不是她。”

她是倔强又高傲的女孩,从没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所以连哭,都哭不出来。

梁琦跑了出去,没再回来。

Part2

这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在梁琦第七次企图对大律师欲行不轨未果,被大律师以合法、合情、合理的理由“请”出门的夜晚。

这也是个十分适合借酒消愁的夜晚。

这女人喝懵了,没有钱付酒账,林建岳被她急call来,就见她在舞池中,与另一个男人贴身辣舞。

定睛一看,那男人当然不是向佐。

但林建岳还是不太敢认这个女人。T恤,热裤,再寻常无奇的打扮了,可……那腰扭得,不知要销掉多少人的魂。

每当林建岳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梁琦这个女人时的场景,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以及上当受骗的感觉。

那个在梁氏派对上,穿着未及膝的小黑裙,在走廊上蹦蹦哒哒如小白兔的女子,实则,纯洁外表下深藏一颗邪恶的心。

林建岳有时候想,小白兔这种生物,说诱人,也不诱人,说秀色可餐,那还真是抬举了她。

光是目测,就足以确定这女孩三围实在没有成为尤物的资本,可怎么就能在当初那个黑裙裙摆微扬的瞬间,全力击中了他心尖从未被触及的那一处温软?

林建岳忘了自己是怎么和她成为朋友的,他唯一铭记于心的,是那个蹦蹦哒哒跳进了他心里去的那个……穿着小黑裙的女子。

而此刻,他仿佛又见到了她的另一面——放纵的,诱惑的,懂得撩拨男人**的女人。

林建岳知道她爱玩,不知道她这么会玩,他呆了很久,在那个男人的毛手伸进她T恤之前,冲进舞池把她弄出来。

她被他扣在怀里,一抬头,看着他就笑了:“你来啦?”

这个女人,为了向佐,短短时间里国语进步极快,笑吟吟地盯着一脸菜色的林建岳:“我们去喝酒!”

“我送你回酒店吧。”

“不回去!”

梁琦赖着不走,酒量十分好,嘴巴又刁,专挑贵的喝,一瓶黑方见了底,吐完回来,没事人一样,继续喝。

林建岳想,黎明未至而黑暗未退的时刻,人是不是多少都会有些犯罪的**?比如说现在,凌晨三点,酒吧快要打烊,他看着小口嘬着酒杯的梁琦,忽然间,想要吻这个女人。

在他把邪念付诸行动之前,梁琦突然“啪”一声丢了酒杯,抄起空酒瓶指着他:“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说!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她终于醉了。

好吧,林建岳终于摆脱苦瓜脸,志得意满地想要逗她,可又实在想不出那吴小姐有哪点长处,被她逼问急了,丢给她一句:“你没她胸大。”

梁琦被问到痛处,不做声,林建岳见她偃旗息鼓,赶紧想办法把她弄下吧台带走,却不料下一刻就被她抓住手。

林建岳反应不及,手心下一秒感触到非比寻常的温香软玉。

梁琦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上,那绵软的,线条起伏的软雪,就在他的手心的满握之下。

看着瘦,原来是深藏不露。

林建岳一时间如遭电击,他发誓自己那一刻是窒息的,梁琦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颓丧,甩开他的手,趴回吧台上。

“我差点忘记了,你是gay……你怎么懂得,哪个女人好……”

林建岳一怔。

梁琦枕着她自己的手臂:“国语怎么说的?哦……玻璃。”

林建岳好不容易弄明白过来,即刻哭笑不得:“你胡说什么呀?”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Eric.”

气得林建岳去揪她耳朵:“你胡说什么?!”

梁琦耳朵疼,报复性地咬林建岳的手,待林建岳终于听明白她这乱七八糟的国语到底是在说些什么时,他只剩无限唏嘘。

她说:“是你自己说的,说……说你跟在Eric身边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过女人;你不是还替他挨过一刀么……放心,放心,我不歧视玻璃,为了爱人连命都不要,我……我佩服。”

真是个强悍又执拗的女孩子,无论人或事,只要她认定了,就绝不更改。包括向佐,包括爱情,包括,她矢志不渝的相信林建岳爱着厉仲谋。

林建岳无奈地噤了声。再看向她时,只见年轻女人又给她自己倒了一杯,此刻正品着酒,垂眉低首,醉眼朦胧,若有似无的酒气,若有似无的伤感。

她的侧脸落在林建岳眼里,是一个精致却落寞的剪影。

梁琦花了一整个夜晚,外加一整个凌晨,终于成功把自己灌醉,她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个坚定而温暖的怀抱,她被轻柔地呵护在那个怀抱中,听见低沉的声音在对她说:“傻瓜……”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实在是不真实。而又因为是梦,所以才敢理直气壮地倚进那一双臂弯中,低低地吟:“Mark……”

林建岳觉得自己成了垃圾桶,这个叫梁琦的女人,什么不愉快的事,都往他这里倒。

“你知道吗,我要亲他,他竟然捂住我的嘴……

你知道吗,我竟然在他抽屉里翻到她的照片!

也不知道他那照片哪里来的……

你知道吗,他这几天宁愿睡办公室,都不愿回家……

你知道吗,我应征去他的律师楼实习……

他说要约我吃饭!

穿什么好?这件?那件?

你知道吗,他竟然对我说,如果他有妹妹,他希望是我……我,再不去那间餐厅吃饭了……”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林建岳想说:够了。可其实说出口的却是:不要紧,没事,他会懂你。

更多的时候,这女人不那么期期艾艾,真是像极了孩子——

六月的天气,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可恢复一贯没心没肺本质的她,却更加难缠。

林建岳这阵子十分清闲,某人自回港后,专心做24孝老公,将权利下放,如今公司副总当权,他这个总裁特助,乐得做御用闲人——乐不得的,是他自己从垃圾桶,一跃成为某小姐的男佣。

煮饭,买菜,煲汤,他累,某小姐还恬不知耻:“你下次汤别煲的这么好,他都怀疑是不是我亲手做的了。”

林建岳正切菜,闻言愣几秒——刀一丢,就开始解围裙。

他转眼出了厨房,动作太快,梁琦没拦住,她追出来:“你做什么?”

“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

“那我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气焰一挫,噤了声。林建岳在一室安静中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他已是西装笔挺,她还呆立原地——又是那副受伤小白兔的样子。

林建岳暗自咬牙,他知道的,明明白白知道的,那个在她心灵深处扎了根的男人,占据着她的一切,包括最珍贵的,爱情……

可还是败下阵来——林建岳没了脾气,走过去轻声细语:“我要去津巴布韦一趟,一个多月。这段时间帮不了你了。”

梁琦被他说得越发紧张,可转念一想,又笃定他在开玩笑,不觉没心没肺地笑开。

她俨然把这儿当自己家,对林建岳的话不太上心,慢条斯理地踱到客厅,准备玩游戏,顺嘴问了一句:“你不是才从那里回来吗?”

林建岳不置可否,继续之前的话题题:“你这段时间可以找楼下茶餐厅的厨师帮你,价格很公道。”

茶餐厅?厨师?梁琦不干:“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在你眼里不就是个厨……”林建岳说不下去,换言道,“你也可以找Jerry帮你,如果你不嫌弃他厨艺的话。”

Jerry是他的合租室友,但显然梁琦不这么认为,她总认为Jerry是他的恋人——

有时真想到她脑袋里,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到底是怎样一个强悍又执拗的脑子。

有没有一点温婉,又没有半点……

他的身影。

*********

林建岳走了,津巴布韦。临行前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心里没有你的人,不要妄想某天他会被你打动,虽然这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要适可而止,偶尔也要想想自己。”

之后几日,梁琦满脑子都是他这句话。

于是难得的在晚餐时间单独面对向佐,便有意试探:“我爸爸要我回美国。”

对面的向佐,执着刀叉的动作没有半点停顿:“是该回去一趟。”

真是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我走了谁给你煲汤?”

“不喝也可以。”

她十分执拗,盘中的意面被她无意识搅得稀碎:“你手头这个遗产case这么棘手,营养跟不上你会垮的……”

他只是摇头,笑笑,不言,不语。

梁琦终于坐不住,拎了包,起身就走,慌不择路,撞到了侍应生也不知道。

向佐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切,见她脚步一晃,差点摔倒,他下意识的,几乎要冲过来扶她。

只是“几乎”……

在起身的那一刻,向佐生生一顿,重又坐回去。

她险险稳住重心,第一件事就是回头看他。

向佐在前一秒已低下头去。

她只看到这个男人,事不关己般,正低头切他的牛排。

他的刀哪是在切牛排?明明一刀一刀,全割在她心口。

向佐再抬起头来时,梁琦早已飞奔向门口。狼狈不堪,再美的小黑裙,也无法让她光彩照人了。

这世上没什么事是放不下的,痛了,自然就会放下——她那么聪明,他信她懂。

味同嚼蜡,向佐吃完自行回家。

前些日子夜夜归家,公寓里都是灯火通明——这个女人在等他。向佐今晚进玄关,面对一室黑暗,心里竟有一丝凉意。

习惯还真是可怕的东西,她鲸吞蚕食般介入他的生活,如今终于肯离开,怎么反倒是自己一时无法适应?

苦笑着脱鞋进屋,按下灯擎。

再度熬夜工作,有些撑不住,向佐进厨房泡咖啡。黑咖啡,不加糖——他的习惯。

可咖啡机上,花灿灿的一张便利贴令他顿住动作。

梁琦的花体签,潦草到除了他没人再看得懂:IboughtCoffee-mate,inthesecondfloorofthecabinet.Don\’tdrinkblackcoffeeanymore.

摘下那张便利贴,反覆地看,只能苦笑。他的习惯被她打乱得彻底,咖啡加糖,不调闹钟,亦或是,不再只买暗色调的家具物什……

向佐几乎要抬手开橱柜了。

只是“几乎”……

她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向佐转念就把便利贴扔进了垃圾篓。

*********

再度工作到凌晨,他看了眼电脑右下,2:27,这才捏着眉心关电脑。

冲澡的时候电话陡然铃声大作,向佐浑身湿漉,不情不愿关了水,伸臂将玻璃外的挂式听筒扯进来。

“梁琦的亲属吗?

这里是圣玛丽医院……”

向佐猛地一怔。

他一生中,心跳从没那么快过。他赶到医院,并没有见到梁琦。

“梁小姐在里面录口供。”

向佐根本没听清医护说了什么,径自要往诊室冲。

医护赶紧来拦:“她只是烧伤了手背,没有大碍!”

他神智一晃,这才清醒。一抬头,就从玻璃视窗上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头发犹自滴水,衣衫不整,神色焦急。

警员录好口供出来,向佐从门缝中窥见她安好无损地坐在那儿,心下一松。

警员苦笑:“一场误会而已。这位小姐为了煲汤,差点把人家公寓烧了。因为公寓户主不在,所以怀疑她擅闯民居。”

房屋户主也在,是个叫Jerry的年轻人,向佐在警员面前耐着性子听完,开好支票,要赔给Jerry,他没收。

到了梁琦面前,看到她惨白的脸,烧伤的胳膊,向佐再没有好脾气。

眼前这一幕令他心脏迅速纠紧,那种懊恼的、心疼的痛,无可消逆,向佐终于忍不住要发飙,“你就这么有空?除了煲汤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我只是想学着做……”

他毫不留情打断:“你的手是用来拿笔拿书的,不是用来切菜拿锅做家庭主妇的!”

梁琦从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教训过,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我为了你也有错了?!”

“错!最错的就是什么事都是为了我!伤了你自己,有必要么?”

他说的很对,梁琦无言以对。

心里没有你的人,不要妄想某天他会被你打动……悄然的一句话慢慢在她脑中回响。

林建岳,该死的,你不在,我还能向谁倒苦水?

现在心里很苦,很苦……

恨,梁琦终究想到了这个字眼。

向佐的车子胡乱停在医院外,此刻若不是凌晨,不知会收到多少罚单。

如此担心一个人出事,以至于手足无措、脑子空白,他还是第一次,因此无法解释胸口那一口郁结到底是为了哪般。梁琦沉默地跟着他上了车。

“我送你回家。”

“不,回你家。”

向佐没再多说,一小时后将梁琦送回她家。

梁琦只身一人在外,梁父特地购下这处房产给她,大,而冷情。请的工人都被梁琦解雇了,只留下门卫。

她不需要工人,不是因为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只是,她只需要他。

“留下来陪我。”车停了,梁琦不肯下车。

“……”

“就今晚。我以后再也不烦你了。”

向佐不是容易妥协的人,听了心里烦躁,思忖多时,“好。”

房子很大,光主屋就有四卧七卫,他住她隔壁,天空泛起鱼肚白时,向佐依旧了无困意。

落地窗外是个带瀑布的无边泳池,他端着咖啡看着,心里什么都没有。

开门声,还有,极轻的脚步声……

向佐没有回头。

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他拿杯托的手指陡然僵硬。

梁琦自后拥抱他。

向佐上身赤着,背脊毫无阻隔地感受她柔软起伏的胸部。

她贴的很紧,双手绕过来,柔若无骨,一双柔荑贴在他腰上。

她轻蹭着他,手指撩拨,她的唇点在他肩胛处,一点一点地啄。这么小小年纪,竟已经如此懂得挑起男人的**……

*********

向佐不是不惊讶。

“不要让你自己变得这么廉价……”他的嗓音已有些发抖,死死按耐住,终究说出了这句话。

她一下子就慌了。

“我不甘心!”

梁琦手臂收紧,声线也在抖,却是带着哭腔的颤抖。

他不喜欢她这样。她该是年轻活力的,甚至没心没肺些都好,总好过她像现在这样——

向佐掰开了她的手,将床上的薄毯扯过来覆住她的**。

她低着头,用胳膊胡乱擦泪。向佐终究没忍心:“你去睡一觉,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她不动。

他走。

无数个房间,只要没有她,就好。

梁琦不知道该如何纾解此时的窒息感。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拨通了远在非洲的那个号码。

“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Gigi?”

“……”

“……坏消息。”

“我差点把你家烧了。厨房毁了。”

“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那不算太坏。好消息呢?”

“……”

“……”

“他终于,不要我了……”

*********

翌日下午要上庭,向佐算准了时间起床,打给名品店订西装。

向佐知道这骄纵惯了的大小姐挨了自己训,面子上一定挂不住,他想了一晚,终于寻求到解决之道:

试着在一起,可以,但不可以再为他付出这么多。

算是对她,对自己的妥协了吧。向佐这么想的时候,看见厨房光可鉴人的蒸馏板,倒映的自己,是笑着的。

他准备了早午餐,并不算丰盛。去敲她的门。

没有人应。

房门没锁,他进去,“Gigi?”

没人。

心里是讶异的,可也没太当回事,向佐走出卧室。

宽敞亮堂的全景式起居室跃入眼帘,门卫正在给家具罩百巾。

“许叔,这是做什么?”

许叔笑道:“向先生你醒啦,Gigi旅行去了,说是要走很久,她嘱咐我把房子空置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早……两个小时之前吧。”

向佐恍若听到个笑话,十足地可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转念一想,她大概真听他的话,回美国去了——

可这么想,他心里没有半点释怀,半点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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