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灵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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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未过半，“吱”的开门声惊醒了张木，看着漆黑的小屋子，他知道，父母出门了。
汤山脚下三个村庄，都靠着这连绵的群山生活，山下耕地不多，多丘陵，所以种着大片果树。
此身的父母这么早出门，就是要把自家的果子和积攒的山货送去城里，上百里路，村民多是相约一起，卖掉果子，再买些粮食和生活物资，等回来就差不多要傍晚去了。
张木自小少言寡语，性子显得不合群，村里的孩子和他亲近的很少，但任谁莫名的来到个异世界，也会这样。
“十二年了，爸妈的样子都模糊了。”
张木盯着漆黑的屋顶，眼角淌出眼泪，告诫自己，辜负了一次亲情，再为人子，要珍惜。
汤山在山脉最边上，有一条河绕着它，平日吃水灌溉都依赖它。
卯时，张木出了门，他要去山上看看那棵桃树。
张木不止一次见到几十只飞禽走兽围着一颗桃树争抢地盘，那棵桃树枝繁叶茂，生在半山腰，枝干像生了鳞甲，凹凸坚硬，比村里种的桃树都粗壮高大，听说村里的第一代桃树，都是它的核长出的，树龄估摸着有一两百年了。
自几十年前起，这棵树就不结果子了，村里人也都习惯了，每年指着它还能围捕一批肉食。
前些天，张木跟着村里大人，去帮忙布置了一次陷阱，昨天捕获了大量山珍，还有两头山猪。
当时有几只鹰隼盘旋在空中，围着桃树许久才离开，他才发现了那株桃树居然结了两枚桃子，藏在密叶之间，虽然还是青色，没有成熟，但散发着一丝雾气，有些奇异。
天有些微亮了，张木站在树下看着高达三丈，树冠茂密的桃树，感觉有点瘆人，周围静的让人发慌，每年在这树下宰杀的猎物可不少，泥土都有点腥味。
他觉得这是个稀奇事，老树结果，山里的禽兽还是有灵性的，不可能无缘故这么多年往这里送命啊。
哪里见过能生雾气的果子啊，今年的猎物尤其多，八成是都是奔着这果子来的，天上的鹰隼估计也在等着果子成熟，真等熟了，那翼展两丈的凶禽，人力不可敌。
张木决定上去摘了这俩桃，没熟没关系，摘了是自己的就行。
村里刚在这边处理了大量禽兽，煞气有点重，一时间除了天上飞的，就没别的走兽敢过来了，鹰隼白天才会过来。
张木攀着树干，脚下蹬着树身，往上一点点爬，树身冰冷的跟铁一样，等爬进树冠，往下一看，好悬差点掉下去，太高了。看着眼前两颗桃，居然有一丝丝泛红了，天上月牙撒下微光，桃身的一丝红在肉眼可见的变深，扩大。
好险，张木觉得运气真好，要是再晚点，白天来，估计就只有看的份了，有可能看都看不到了。
伸手，抓住两颗桃子，使劲一拽，突然身下桃树一抖，然后剧烈摇晃，枝条在胡乱抽打。张木被一条粗枝抽在背上，瞬间吓到了，怀揣桃子，嗖的顺着树身往下滑，落地后，头也不敢回的往家跑。
月牙变淡了，天边出现了朝阳的红，无人发觉，这颗老桃树在快速坍塌，树叶变黄，枝干缩水，一阵风吹过，落下一地枯萎。
再看丘陵上那成片的桃树，也飞速的萎靡。山里飞禽走兽好似被惊醒，天空传来一声声刺耳鹰啼……
张木缩在床上，腿脚还在打颤，“树，自己在动”，他的天灵盖都开了一样，凉气直窜尾椎骨，“这是成精了呀”。
从怀里拿出两枚桃子，此时居然已经变得粉红，散发一股幽香，有点腻，这气味让张木脑子有点晕乎，甩了甩头，咽口唾沫，一口咬上去，一时间一股热气冲入胸腔，直抵胃部，如火烧。
张木脑袋一片空白，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像个木偶四五口吞吃了两枚桃子，只记得果肉不似植物，无核，如肉食，汁水深红如血，然后就是身体如炭火烧灼，又有异物从体内挤进大脑，疼得直挺挺晕死过去。
白茫茫的世界中央，有虚幻景象时隐时现，突然泛起涟漪，一缕清气刺破屏障降临到这里，散开，本该死寂的天地像是被唤醒，开始极致升华，孕育生命，灵机被汇聚于此，虚幻开始变得真实，露出一缕根须。
远处欢快的笑声，伴着驴车牛车的声音渐渐清晰，孩童的的嬉笑不时传来，村里的大人回来了。
张木醒了，被饿醒的，听到外面的声音，他知道自己昏了一个白天，这会快傍晚了。打开门，走出来，就看到十几辆木板车上堆着一袋袋谷子，还有小袋的粗盐，布匹被仔细的单独叠放。
“木哥儿，快来搭把手”，张母看到儿子的身影，笑着喊了一句，看起来心情不错，这次山货和果子价格卖的好。
“好嘞”，张木揉揉肚子，小跑了过去，“娘，这我来帮你”，接过张母手中的一匹布，一袋粗盐，“爹呢？咱家这次几袋谷子啊？”
“这次有三大麻袋，你爹和村长他们在后面，晚些他会把咱家的谷子搬回来的，走，先回家”。
残阳如血，张木一家正在吃晚饭，张木的父亲张大山人如其名，三十来岁魁梧壮硕，一脸胡渣显得粗犷，吃着一口大饼说到：“阿木，这次去城里，村老得了恩惠，允许咱们这些山民的娃去进学了，等过两天你也去，学好了也有出息。”
“真的嘛？”张母一脸惊喜的问。
“是的，村老只和我们几个老爷们说了，当然是真的”。
张木倒是没太大反应，目不识丁十二年，这个世界自己名字怎么写都还不会，能进城去学点东西了，扩充见识最好不过了。
这时，门被撞开，只见村头刘大叔喘着气，脸色发白，“大山，出怪事了，山上的树全死了”，说完就要拉着张大山往外走。
丘陵上，村老领着一群汉子，像是天塌了，放眼望去，桃林里枝叶全枯，树木腐坏，边上其他果林也是这样，虽没有全部泛黄，但显然也是活不成了，地面更是被野兽践踏过去一样，而且数目不少。
嘈杂声让村子的掌事老人从惊恐中回过神，“快去看看那棵老桃，快”，几个汉子听了拔腿往半山上跑，村老大概已经猜到结果了，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那棵老桃树还完好无损，这棵树从一甲子前开始就不是凡物了，村里替别人守了六十年，每年只需要把丘陵上的果子运到城里卖给专人，就能拿到不少银钱，过着比其他两村还好的生活，现在，就看命了。
果然，半山上的老桃已经不复存在了，一地朽木，树干腐朽的断成好几节，摔落在四周，枯黄的枝叶踩在上面，连声音都是“噗噗”的，往常还能听到山上动物的啼叫，现在静的令人发慌。
村老无声，回头看了看跟在身边的村民，这些都是自己的晚辈，眼神有些不舍，隐约有些畏惧什么，最后好像下了什么决心，“都回去，所有家里有孩子的，让男人晚上来我家，有事情说，刘二，你现在去一户户通知，还有今天山上的事情，谁也不准乱说出去”。
张木在山脚下，看着刘大叔急慌慌的跑下来，自己父亲跟着村老和一大帮人从山上下来，眼神盯着自己，张木知道，这是让自己赶紧回家去。也不敢多问，张木转身就往家跑了，心里估计肯定是那棵老桃树的事情，村里长辈们肯定瞒着小辈什么没说。
今晚的夜很静，张木躺在床上睡不着，父亲还没回来，目前一个人在在另个屋子已经睡了，目前来看，这不是个普通的古代世界，谁见过桃树跟成了精似的，可千万别是什么聊斋啊。
本来都做好以后种地挣钱娶老婆的计划了，再努力努力做个地主也挺好。现在一个弄不好，可能就是话本里某年某月某妖怪祸害了一个村子里的某个村民了。两指捏着鼻梁，张木觉得身体在发生一些变化，回忆吃桃子时的情形，那个自己像是魔怔了，脑子明明是清醒的，但身体有股压不住的**。
晕过去后的梦里，自己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有虚幻在闪烁，有根须在凝实，这个记忆很真很真，“该不会真玄幻了吧”，张木把被子往头上一蒙，不敢想了。
村尾有一栋三间瓦房，已经快子时了，屋子里的油灯噼里啪啦作响。村老坐在主位，边上是十几个成年人，都是家里有孩子的。
“本来一切好好的，再过段时间灵缘斋就会来采了那株灵桃种，我们可以搬到县城边上，有自己的耕地，给我们户籍，不用再做低人一等的山民，可现在，全没了”
村老透着股死气，说着大多数人不知道的话。“太爷，现在怎么办，灵缘斋的大人们会怎么处置我们呢”，张大山心里在打鼓，小时候曾经听自己父亲说过，有灵缘斋的大人说山上那株桃树在蜕变，从凡树变成灵桃，等蜕变的差不多了，会结出灵桃，初生的桃子是果也是种，采下后树死，种下后会长出真正的灵桃树，结出的果子有灵气，益寿延年。
在场的听到灵缘斋三个字，没有不动容的，自家村子给看着树，别人每年会给予钱粮资助，现在树没了，关键那结出的灵桃种也不见了，这着实没法交代。
灵缘斋是城里一家百年的老字号店铺，什么生意都在做，听说别的大城也有，普通山民根本得罪不起，更何况是村子不占理，没守住东西。
“逃不脱的，对我们而言，灵缘斋就是天，现在我们只能去主动认罪，死活看天意。”村老给了回答。
“还有，灵缘斋的管事说，可以让我们把适龄的孩子送去他们的蒙学，聪明的如果能学点东西，可以留下来，如若命好，就是真的人上人了。明天不，后天吧，带着孩子们，我们去灵缘斋，土地户籍不敢妄想了，但希望依旧能给孩子们一个机会。”
村老定下了日程，其余人没有意见，各自离开了，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怪味，自家的命运真的不在自家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