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双方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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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本次调查的报告，请问陛下和代表先生还有什么疑问？”
明亮的房间内，讲述了近三个小时的罗特瑞·安·蒂雅背对着放映装置，神情严肃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耐心等待着对方以及身后光幕中面无表情的精灵王的答复。
“针对蒂雅女士您报告的内容，我没有什么疑问，”作为东道主，弗利萨·米兰最先开口，“您的报告很详细，也很生动。听您的描述，我仿佛同样置身于当时的环境之中。不得不说，这着实是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
米兰停顿一下，接着话锋一转：“虽然情有可原，但这些仍旧不足以成为您推卸灾害责任的证词。当然，就我本人而言，您所说的这些已经足够证明您的清白了。希望在之后的听证会上，您可以提供更多足以说服各位代表——尤其是西康纳行政区代表的证据。”
面对米兰的发难，蒂雅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绪，她平静地说：“感谢您的倾听与理解。至于听证会，还请代表先生放心，我心中有数。”
“嗯。”米兰了然，微微点头，他看向放映装置所制造出的光幕，“那么奈亚女士，您有何看法？”
听到对方的问题，原来平静如水的光幕产生一丝轻微的涟漪，精灵王图像的下方跳出一个喇叭状的图标，于此同时，放映装置所在的桌面上响起莫兰·星·奈亚的声音：“报告的内容无异议。至于听证会……既然代表先生和蒂雅都谈妥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相信蒂雅会给你和其他代表一个满意的答复。”此句终了，光幕又是一阵涟漪，其上的喇叭状图标随之消失不见。
“十分感谢陛下的信任。”蒂雅躬身表达自己的敬意，“那么接下来，请各位看到下一个画面。”
说完，她调整放映装置的内容，将其切换至下一个画面。画面的中央是一幅潦草的图片，粗略的线条和稀疏的点位毫无规律地散布其上，粗看过去有一种小孩涂鸦的童真美感。
奈亚的表情是看不到了，但蒂雅真切地看到米兰眼中那一闪过的惊诧与兴奋。显然，这幅图背后隐藏的东西已经深深吸引住了这位代表的注意。
米兰也知晓自己略微有些失态，他轻扶一下眼镜以遮挡住自己的神情。调整好表情后，他装作一名乖巧的学生，提问道：“蒂雅女士，这就是您在报告中提及到的存放有前代文明遗物的方位图？”
“是的，代表先生。”蒂雅点头，“当然，严谨一点，给它加上‘疑似’的前缀才是最准确的。因为这幅图的真实性还有待验证，而且验证的过程十分困难。”
“怎么说？”
“时间。”她进一步解释说：“根据前代文明留言中的内容，我粗略算出其文明已经消亡有数万年之久——这还是经过历法换算的情况，并且真正的消亡时间只会比这个数更大。在这数万，甚至数十万年的时间里，我们脚下的星球历经不知多少轮的地质演变，其中的前代文明遗迹的地点也必定会随着其演变而发生不同程度的位移。”
“简单举个例子或许您就明白了：辰星教国的文献记载中，泰坦遗迹群本该位于圣灵平原的东部，但通用历2110年的实地调查发现，该遗迹群实际上位于教国的西南方向，更准确的说，它坐落在辰星教国与大堡骑士团的边境处，并且大堡骑士团占据其更多的部分。所以辰星教国想要发掘此遗迹群的秘密，需要得到大堡骑士团的同意。当然，彼时的大堡骑士团实际上是教国的附属国，没有拒绝的选项。”
她耸了耸肩，又说道：“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因此，如果想要验证这幅图的真伪，我们要完成两个前提条件：一、弄清楚它所隐藏的时间信息；二、建立起我们所赖以生存的星球在此时间段的地质演化模型。以上，我说完了。”
听完她的讲解，米兰轻松理解了其中的潜台词：别急，等消息。
“听起来这是一项漫长的项目啊……”虽然不明白详细的流程，可光听蒂雅这么一说，米兰也知道上述条件的达成势必会耗费一段漫长的岁月，至少在自己的任期内是很难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了。
虽然两国签署的协议能够保证吉纳共和国可以得到伊蕾纳斯集群的部分技术支持，但是面对国内那些底蕴深厚并且蠢蠢欲动的贵族集团，由技术转换而来的战力显然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沉淀。
他任职大议会主持人的这些年已经在尽可能地积蓄力量，以维持双方实力的平衡。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脆弱的平衡终究会被打破，一旦贵族们下定决心同大议会拼个鱼死网破，吉纳共和国势必会陷入纷飞的战火之中，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他必须找到更多强大的助力，用以牵制那些沉浸在旧日辉煌之中的贵族集团，确保他们不会过早撕破脸皮，挑起战争。
“请代表先生放心，”似乎是察觉到米兰情绪的变化，蒂雅面带自信的笑容说，“上述两个前提本来确实很难达成，可是现在我们有了新的助力，我相信他们能够提供给我们强有力的帮助。”
“哦？”听到她自信的发言，米兰回想起蒂雅报告中的内容，顿时眼睛一亮，“莫非你说的是那两位‘序列个体’？”
“是的。”蒂雅切换画面，将序列020和序列031的图像展示出来。
看到序列个体的样貌后，米兰明显神情一怔，而奈亚则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叹：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与前代文明人的样貌，会感到惊讶也是正常的。
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原来前代文明人的样貌与现代文明人的差异并不明显，只要经过一定的修饰，就没人能充分保证将两种人区分开来。
序列个体的亮相，从某种意义上强化了“现代文明是前代文明的延续”这个观点的正确性，算是彻底结束了一个学术界的争论。
但是，现阶段序列个体还不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众面前，他们必须处于严密的保护之中，以防止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他们做出某些危及大众的行径。
当然这种保护本身也是一种监视。在未能确认前代文明的智慧个体的安全性以前，贸然让其接触现代文明，可能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
由此，对于序列个体的安置便显得尤为重要。
这也是两国元首会出席此次会议的重要原因。
“蒂雅女士，我能否认为，您所说的助力，其实是通过利用序列个体的知识，来进行方位图的时间测定？”毕竟是从政多年的政客，米兰很快便明白对方的真实意图。
“您说的没错，代表先生。”蒂雅没有否认，“我认为这是最佳的方案。”
“如果是这样，的确能够大幅缩短测定的时间。”就连不怎么说话的奈亚，此刻也参与进讨论之中，“序列个体的知识正是我们所需要的，而他们被迫离开赖以生存的环境，同样有求于我们。只要能够说服他们与我们进行合作，那么我们便能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米兰抢在蒂雅的面前补充道：“而且双方有过合作的先例，只要双方能够付出均等的代价，就能再次建立起相对稳固的合作关系。”
米兰此话一出，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整个房间竟陷入空前的寂静之中，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和放映装置运转的声音。
支付代价，达成合作。听起来十分简单，但这却意味着一场交易已经悄无声息的在进行了。既然要完成交易，那么交易双方自然需要摆出自己所拥有的筹码。
序列个体借由蒂雅之口，率先亮出了自己交易的筹码：用他们所拥有的知识，换取一个安全的容身之所。
这是一个难题。序列个体拥有的知识毫无疑问具有极高的价值，此等分量的筹码明显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得起的，只有国家才能拿出相对应的筹码用来进行交易。
不过现在有吉纳共和国与伊蕾纳斯集群两个国家参与进这场交易，两国的实力不必多说，其态度也十分鲜明：这次的交易，它们势在必得！
虽然两国都决定参与进来了，但它们还需要面对一个新的问题：该由谁来做序列个体的交易方？
换句话说，序列个体会由两个国家中的哪一个接管？
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上升至国际层面的、需要严肃对待的问题。吉纳共和国与伊蕾纳斯集群都不可能放过这个为本国获取利益的大好机会，可是只有愿意支付更大代价的国家实体，才能够掌握与序列个体谈判的主动权，进而将其接收进本国。
分歧就此出现，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摆在两位国家领导人的面前。可以预见的是，短时间的讨论根本无法令两国达成一致的看法，只有经过漫长繁琐的谈判，才可能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两位国家领导人一致决定，开始启动谈判流程。或者说，在此次会议开始前，他们早就做好了在谈判桌上见面的准备。
为此，他们将蒂雅请离房间，开始进行闭门的秘密谈判。此间的秘密会谈结束后，正式的谈判将会交由外交部负责，届时谈判内容会以此次谈判的内容为参考，整个谈判的规模也会更加庞大，所牵扯的项目会更加复杂，自然也会吸引更多国家的目光。
不过这种等级的事件并不是蒂雅一介普通科研学者能够参与进来的了，所以她选择暂时抽身。等到两国的谈判落下帷幕，才是她再度出场的时刻。
在卫兵的引导下，蒂雅回到休息室。门边的动静引起休息室内一众人的注意——蒂雅并不是孤身一人，调查队下属各组的组长也都一并跟了过来。
一进门她便瘫在沙发上，吐出堵在胸中许久的气息：“呼，会议圆满结束，这边暂时没我事了。”
“结果怎么样？”亚兰走到她跟前，轻声询问道。尽管他装作一副平静的模样，可是其颤抖的语气早就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安。
也是，毕竟这次调查队闹出了天大的动静，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来到此地，都难免会忐忑不安。
“结果就是暂时没有结果。”蒂雅甩甩手，做出一副安定的表情，“我已经把我们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出去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那些外交官们吧。”
“至于我们，只要专心准备好后续的听证会就行。”
“有这次谈判在，相信大议会的各位代表们不会太过刁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