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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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恶犯李胥带到！”
随着一阵子刺耳的木轮转动声传来，被打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李胥被桥六放在小车上给推了过来。瞧着这从头到脚已经没一块好皮的可怜人，心地善良的桥茉连忙别过脸去，不忍直视。
“李先生……”
闻声，李胥突然重重咳了口污血，随即面带轻蔑地冲桥茉笑了笑：“呵……怎么，想……咳咳！想在被官军诛灭前……咳咳咳……拉我做个垫背吗？哈哈哈哈……好啊，那还等什么呢？快来吧！”
“大胆！”忠心的桥六见李胥竟敢如此放肆，顿时勃然大怒！正欲抬手给他一点教训的时候，却被桥茉给及时拦了下来。
“且慢！”
一语喝止住桥六，桥茉又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才重新转过头来、认真地对李胥说道：“先生误会了，我们绝没有那种心思。今日，我等已是必死无疑，但先生却是无辜的，你不应该被卷进来。所以等会儿，我会让人将先生送出去，只要你和汉军好好说明原委，他们是不会过多为难你的。”
此话一出，不仅是李胥，就连桥蕤和桥六都有些愣住了。不过，二人也只是扫了李胥一眼，便继续保持起了沉默。
这其实很正常，桥六是桥家的忠仆，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别说放人了，桥茉让他去死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至于桥蕤，他向来是偏爱桥茉的，既然宝贝女儿开了金口，那他自然也不会有所反对。
“……当真要放我走？”李胥犹豫片刻，强烈的不安感迫使他又向桥茉确认了一遍。
“当真！”桥茉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悲伤，“我会陪着我父亲走完最后一程，但那也仅仅只是出于尊严，而非是战争的另一种延续。今天这座城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希望，我和我父亲是最后两个。”
见桥茉言辞诚恳，不似作假，李胥这才收起了疑心，并开始重新审视起了眼前这位璧人儿来。这一打量不要紧，瞧得玄机处，李胥突然轻轻“咦”了一声，随即便强行支撑着身体爬起来，盯着桥茉的脸独自嘟囔道：
“嘶……怪了，真是怪了……”
“先生，何处怪了？”听得李胥自言自语，桥茉不禁奇怪的问道。
“你的命相！”李胥眉头紧锁，一时间竟连身上的伤痛都顾不上了，“眼下朝廷大军在外，随时可以冲杀进来。汝又心怀死志，本该是暮气沉沉、命不久矣之相，可为何……”
“怪哉！怪哉！如此富贵不凡，仙光璀璨，哪里像是将死之人？！女娃，你今日不仅不会死，而且日后还贵不可言啊！”
“什么？！”
此话一出，桥茉还没怎么样呢，爱女心切的桥蕤却是一下子来了精神。当下也不含糊，直接撩袍跪在了李胥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活神仙，先前多有得罪，全是我的错！但我的女儿是无辜的啊！您说小女命不该绝，那一定是有脱困之法喽？！还请活神仙……赐教！！！”
不怪乎桥蕤如此激动，先前抓住李胥的时候，后者就说新蔡即将大祸临头，结果果然印证了。现在他又说桥茉命不该绝，爱女心切的桥蕤当然不会放过这一根救命的稻草。哪怕机会再渺茫，他也要试上一试！
在千军万马面前，桥蕤是位将军；但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父亲。
“父亲大人……”
望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父亲，现在却为了她卑微至极，桥茉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桥蕤的背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李胥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这对父女，良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唉！也罢，予我善因，当报善果。女娃啊，你的善良救了你一命。”
“接下来的话，我只讲一遍，你且听好：莫要随你父亲一同赴死，去换身脏衣服，装成是被抓来的良家女子，官军军纪严明，不会对你怎样的。等到安全之后，你就立刻出门往北走，找一个骑着火焰、面黑身矮的男人，那是天上的四大星君之一下凡，注定福泽无量。留在他身边，你这一辈子便算是有了保障！”
“不！我不能离开父亲大人！我不能独自苟活！我……唔！”
悲痛欲绝的桥茉下意识地开口拒绝，但却被桥蕤冷不丁的一掌拍晕了过去。万般不舍得看了自己宝贝女儿最后一眼，桥蕤才缓缓起身、颤颤巍巍的对桥六说道：
“桥六……”
“属下在！”
“照着李神仙的意思去办吧，茉儿……就托付给你了……”
“……是！”桥六猛一拱手，再抬头时，虎目之中已满是泪水。
……
在围困了数个时辰之后，姜维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
虽然他很想活捉桥蕤，但大军不可能一直盯死在这儿啊！再这么拖下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正待姜维准备下令强攻的时候，太守府的大门突然从内轰然打开！
“弟兄们！杀啊！跟朝廷狗们拼了！！”
仅剩的百余号仲军在桥蕤的带领下，向着围困的汉军发起了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突围。绝境之际，这些本该丧胆的仲军竟爆发出了数倍于平常的战斗力！一度给汉军造成了相当大的损伤！但可惜的是，在汉军的强力围剿下，桥蕤的人还是一个接一个倒在了血泊中。最终，只剩下了他一个。
“桥蕤，跪地投降，可饶尔不死。”
姜维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已成血人儿的桥蕤，语气冷漠至极。
桥蕤慢慢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对上了姜维的目光。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冲后者摇了摇头，随后便扔掉了手中仅剩半截的佩剑，如释重负般的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他其实早就不行了。
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是因为他要确保不会有人向汉军投降，或者被汉军俘虏。这乍一听似乎很荒诞，但这其中却包含了桥蕤对桥茉的最后一丝父爱。
桥茉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很少抛头露面，所以普通兵卒根本不认识她。但这些久随自己的亲卫却不一样，他们是认识桥茉的。一旦他们被汉军俘虏或向汉军投降，那桥茉的伪装也定会被认出来。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桥蕤只能选择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全部去死了。
女儿啊，这是父亲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