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人世多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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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什么朝代，百姓，都是整个帝国的基石。
他们或许很卑微，或许很不起眼，甚至三棍子下去也打不出个屁来。但当基石开始发生动摇的时候，那无论其上屹立着多么雄伟壮阔的建筑，最终都将面临崩塌的危险。
此即为“民”的力量。民者如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
霍澜今天可是开了眼了。以前，他只在老一辈人的口中听过有关黄巾起义的故事，当时他对民变这两个字的概念还很模糊。但现在，他终于亲眼见识到了其可怕之处。尽管眼前这场规模并不大，可其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已足够让他感到震撼了。
眼看这事儿越闹越大，甚至已经有不少妇女都挽着袖子上阵了。周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当即低声向霍澜建议道：“公子，不能再待下去了！稳妥起见，咱们还是先撤吧！”
周佥完全是一片好心，毕竟霍澜身份特殊，真要出了什么意外，他又该如何去向徐业交代呢？但出乎意料的是，霍澜沉默片刻，随即便摇了摇头、拒绝了周佥的好意。
“不！既然这场动乱事出蹊跷，那我们就必须要及时阻止它！否则再这么下去，死伤只会更加惨重！”
“公子言之有理。可……”周佥瞥了眼那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拨人，顿时露出了一丝苦笑，“就咱们这点人，冲上去劝架也只有挨揍的份啊！如何制止得了呢？”
“其实很多时候，事情的解决办法往往要比想得更简单，”霍澜轻笑一声，突然以袖掩面，瓮声瓮气的大喊道，“乡亲们！别打啦！南城开城门了！大家快去啊！！”
“继续打下去，官府事后算账该怎么办？！趁现在赶紧走，赶紧去南城！！”
此话一出，果然见效！人们一听说南城开城门了，立刻放过了眼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官兵们，乌泱泱的全朝着南城的方向去了！
说到底，百姓们愤怒的根本原因只是不开门而已，并不是和官府有仇。现在城门开了，自然也就没有再互殴下去的必要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对抗官兵可是大罪啊！足以掉脑袋的那种！可能一开始是冲动使然，但现在已经打了老半天了，热血劲儿早就过去了。百姓之中有不少人都开始后悔、巴不得有个梯子能让自己下得台阶去呢。然后——哎，霍澜十分贴心的帮他们把梯子给架起来了。
这顺坡不就来了嘛！再不下驴，更待何时？
周佥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那如潮水般退去的人群，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再看向霍澜时，他们的眼神中已经多了些许钦佩。
不愧是太尉大人看中的弟子啊，这脑瓜子就是比咱们的好使！
不一会儿，城门口的人群便散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一众被揍得七荤八素的官兵们，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说起来他们也是倒霉，本来不是他们的黑锅，却硬是给背牢了，甩都甩不掉！现在百姓们又都走了，他们就是想抓人，也无从下手了。
趁此机会，周佥连忙上前出示了出城令，护着霍澜便匆匆出了城去。与此同时，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也悄悄跟在了队尾，在官兵们忙着救治伤员的时候，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直到出了城，周佥等人还有些惊魂未定。扭头看了看那已离自己愈来愈远的开阳城，周佥不禁忧虑的对霍澜说道：
“霍公子，开阳全城封锁，那南城怎么可能开门？你将百姓们骗去那里，虽可暂解燃眉之急，但倘若他们发觉受骗，再卷土重来怎么办？”
“放心吧，”霍澜微笑着解释道，“老百姓并不是天生残暴，只是有时候被逼急了而已。如果能有一条生路，他们是绝不会蠢到去和官府对抗的。而我，刚刚就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人性本善，冲动的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后，就会开始后悔、开始后怕。我之所以选了最远的南城，就是要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去冷静和后悔。等他们跑累了，心火儿泄了，自然也就不想再去瞎折腾了。”
“当然，这是大部分人，也有个别例外的。不过到那时，能再有精力折返回去、重新闹事的，也仅会是少数。他们不可能是官兵的对手，所以就用不着我们操心了。”
“原来如此！”周佥似懂非懂，眼中突然划过了一丝惆怅。
唉，还是有文化好啊。不像咱，估计这辈子就是个莽夫的命了。
……
照着徐业所给的名册上的地址，霍澜等人很快就找到了第一户人家。望着眼前这摇摇欲坠的破草房子，霍澜沉默片刻，随即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周佥例行公事。
很快，一个拄着烂木拐杖的老大娘，以及一个衣不蔽体的小女孩儿就被押了出来。她们嘴里嘟囔着生涩难懂的方言，神情惶恐，全身上下都因害怕而战栗不已。当她们瞧见了如众星捧月一般的霍澜时，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疯狂地冲他磕着头。
霍澜听不懂她们的方言，但此刻他却很庆幸自己听不懂。可就在这时，那个小女孩儿突然娴熟的脱掉了自己身上仅剩的一片遮羞布，毫无羞耻的跑到了霍澜马前，一边磕头，一边几里哇啦的诉说着什么。
霍澜眉头微皱，好在左右及时冲上前来，用破布包裹住了小女孩儿，将其抓到一旁，这才没把事儿给闹大。
“公子，”周佥面色古怪的凑上前来，小声说道，“这两人的口音，在下略懂一些。刚刚这个小女娃说……呃，说想请您放过她的祖母，她愿意像她母亲一样伺候官老爷。只求官老爷满足了以后饶她一命，别和她母亲一样……就行了。”
霍澜闻言，心中一颤，顿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小时候在义军军营里，他也不是没见过惨遭军士凌辱的可怜女子。对次，他痛恨不已，却也无能为力。自那时起，他便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日后自己有了话语权，一定、一定要让那些饱经苦难的人们不再受人欺凌了！
时过境迁，霍澜长大了，也离开了生他养他的义军军营。但是，他却并未忘记自己的初心！
老师啊，您说过，吾辈当为天北斗！那么拯救百姓，不也正是一种指引光明的方式吗？！
这次，请恕学生忤逆了……
重新睁开双眼，霍澜再次打量起了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儿来。面黄肌瘦，瘦骨嶙峋，一看就是好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小师妹曹雅的身影来，两者一对比，霍澜心中瞬间百感交集。
“……你叫什么名字？”霍澜轻声询问道。不过问完他才反应过来，如果自己听不懂对方所说的话，那对方有可能听得懂自己的语言吗？
“大……大花……”
出乎意料的，那小女孩儿竟真听得懂霍澜的话！当下连忙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霍澜微微颔首，随后转过头去，无比认真地看着周佥。
“周侍卫，我记得你说过，不管我下达什么命令，你们都会照做对吧？”
“这是自然！”周佥一拍胸脯，毫不犹豫地说道，“太尉有令，此番出行一切当以公子为首！公子让我们向西，我们绝不奔东！”
“那，如果我想放了她们，你们也照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