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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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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回到冷清的官方客店,纪炀一行三人的气氛倒是不错。

但冷静下来,平安先道“少爷,您这样说,不怕知州大人生气”

凌县尉也冷静了些,忙道“我瞧其他人对知州大人,那是万分尊敬,您这样做,没事吧”

纪炀甩甩袖子,丝毫不介意“能有什么事把我罢官了还是按下政绩,毁掉仕途”

两人一想,好像什么都不能,只能更加客客气气,大肆宣扬知县大人的功绩。

现在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还觉得一亩四百六十斤不可信。

等全都明白这是真的,那时可就不同了。

没看其他知县离开客店的时候,对他们知县大人都万分客气,明显会去拜访。

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他们扶江县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就连下午离开的黄大人都留封信件,说以后多往来云云。

这可是整个潞州最大的县

纪炀笑着让平安把信件收起来,刚想让店小二弄些吃食,就见外面身穿知州府家丁衣服的人走进,手里提着几个食盒。

领头的管事堆满笑容“知州大人说方才被气狠了,忘记留您吃饭,特意吩咐府上厨房送了些热饭菜过来,请纪知县用晚饭。”

这下连官方客店伙计都来瞧了,打趣道“若真气狠了,怎么会送饭菜。知州大人定然十分看好纪知县。”

伙计都能看出来,纪炀自然明白,不用他使眼色,平安已经付了赏钱给知州府的人,连这个嘴甜的伙计也没拉下。

那边伙计殷勤帮他们把饭菜拿出来,摆了满满一桌,这要是气狠了,还请多气几次。

凌县尉直道“这些山珍海味,我见都没见过。”

如今差事全都办完,纪炀心里大事放下,开口道“明日带你们去潞州最大的酒楼吃喝,吃过后启程回扶江县。”

“好嘞”不说凌县尉,平安都有些高兴。

这一年多在扶江县,确实没吃过什么珍馐美味。

说到这个,凌县尉忽然想到一件事。

今日事情一件接一件,但还有个极为震惊的消息。

现在客店也冷清,纪炀随口道“不过是身份特殊些,但以后还如往常。”

“我家的事,其实还不如乡野人家。”

毕竟乡野之家,也难有这种庶弟要害嫡长兄的戏码。

不过想想也是,人为银钱杀人很常见,他们这种为爵位尊贵逼人到此,好像手下留情了一般。

纪炀皱眉“回扶江县之后,以后咱们每日去荒地上跑上几圈。”

“跑上几圈”凌县尉不解。

平安忽然道“少爷是要把武学再捡起来吗”

“嗯,小时候我使剑,如今再练练吧。”纪炀看着平安跟凌县尉担忧的眼神,安慰道,“不过是未雨绸缪,他们见不得敢如此大胆。”

凌县尉现在虽不知内情,可想想在知州府上的话,约莫明白汴京的凶险,当下抱拳“回去之后,我也勤修武艺,一定护卫知县大人安全。”

纪炀笑着点头“来,先吃饭。”

能送来饭菜,就说明知州并未真的生气,只是没遇到纪炀的人。

而且也表明官学官道都会好好考虑,大概率能成的。

可就跟运河一事要上报汴京讨论一样,官道官学虽不用上报,但潞州城内肯定要讨论的。

这不是凌家湖说修路就修路。

即使知州同意,其他官员也不会太过反对,那也要走个流程。

所以纪炀看到这些饭菜时,心里知道已经稳了。

没办法,谁让粮食生产便是天。

吃过饭菜,众人心里总算平静。

来这一趟,凌县尉只觉得勾心斗角,每每跟那些知县们说话,好像拐了不知多少个弯。

还是他们扶江县好,还是他们知县大人更好。

三人踏踏实实睡上一觉,难得起得晚了些。

中午还真纪炀说的那样,直接去潞州最大的酒楼吃顿饭菜,三人再回扶江县。

走进酒楼时,凌县尉只觉得这酒楼气派得很,不过想了想问旁边平安“汴京的酒楼,是不是比这还高大,还奢华”

平安看看旁边的木头柱子,笑道“这算什么,我们公子名下有家酒楼,岂止比这奢华。”

“彩楼迎门,香木作衬,连进门吃的茶水,都是京郊的山泉水。”

“多少人想进去吃杯酒都难。”

凌县尉眼睛睁大,那岂不是神仙府邸

不过纪炀本人还是听平安说了,才想到那间酒楼。

原身继承母亲陪嫁,手头宽裕,铺子无数,否则也不会拿许多银两买官。

只是他这一走,那些铺子也没了主人。

好在铺子里都是些忠仆,等纪炀回去也来得及。

原身的母亲也是贵家女子,只是娘家早在纪炀还没出生前就已经被贬。

这事说起来便话长了。

纪炀只觉得也跟现在的便宜老爹有关。

不过这些事,以后都会慢慢清算,不急这一时半刻。

但纪炀有些好奇,等潞州城增产的事,化肥的事传到汴京,那边的事情一定十分精彩。

进了潞州城最好的酒楼,纪炀暂时把这些事抛到脑后,只对店小二道“不需上酒,只要店里的招牌菜,好酒装几坛方便赶路带走。”

店小二一看就知道这是位贵客,忙不迭地去安排席面。

再有燃香的老妪过来,问他们要不要熏香。

这算熏香表演,老妪们能把香燃出字画出来,纪炀见凌县尉好奇,便撒了钱让他跟平安去玩。

等熏香结束,那边菜肴正好上来,可见她们手里的熟练。

“潞州城可真好。”凌县尉一边吃菜,一边感慨。

纪炀笑笑,平安刚要说哪里也比不上汴京,只听旁边桌的人道“咱们潞州城是好,可这新鲜玩意,还是要看苏杭扬州。”

“就是,什么东西都是人家那边过时了,咱们这才开始玩。”

“那你怎么不说汴京呢,这熏香的把戏汴京茶摊上都有。”

“能跟汴京比咱们也就是离扬州近一些,所以才说近的地方啊。”

纪炀道“快有快的好,慢也有慢的妙。”

“潞州风景壮丽,民风淳朴,也是宜居之地。”

哪有人不爱听夸自己家乡的话,隔壁桌的人下意识点头“也是,咱们潞州确实不错。你们听说没,下面有个小县,竟然种出媲美扬州的好稻子,一亩地产了四百六十斤”

“早就听说了竟是个没听过的小县,着实厉害。”

听到这话,纪炀三人对视一笑,心情更加轻松。

吃美食,又谈论舒心的事,不枉他们辛苦许久。

不过那边聊着聊着,竟然聊到另一件事。

“扬州最近兴起一种葫芦器具,价格便宜低廉还好看,只是数量极少,都有人要花高价购买。”

“我见过,小小巧巧的,还很轻便,听说现在行船的人都愿意带,路边的小摊贩也愿意用。说是不容易坏,还不占重量,模样也好看。”

“对,你怎么见的”

“就有家富户,他家最爱追这些新奇玩意,特意从扬州买来的。还说是汴京的葫芦先生设计,精巧得很。”

“看看人家这地方,好东西就是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传到潞州啊。”

葫芦器具。

小巧轻便还好看

凌县尉多嘴问了句“你们说的,可是饮食器具,小葫芦做成杯碟碗”

“对对对,就是这个。”

纪炀也忍不住放下筷子。

这是不是另一种出口转内销

潞州城的物件放到扬州城卖,然后潞州的人再花高价给买回来

不至于啊。

纪炀一时憋得有些说不出话。

凌县尉跟平安的面色更是古怪。

直到三人离开,凌县尉忍不住道“其实,其实那葫芦器具是咱们潞州产的,只是放到扬州寄卖而已。你们千万不要花高价买,这东西很便宜的。”

潞州产的

他们怎么不知道

等等你们别走啊再说说详情这东西在哪买

他们也比扬州早一些时候把玩

可他们反应过来,纪炀已经带着两人离开,手里提了几坛好酒,再带上购买的物件,三人骑马回扶江县了

虽说纪炀十一月可能还要过来一趟,但现在先回去吧

再过来的时候,那就是官员考核之时,具体时间还要看十一月前后知州发的文书。

这考核可不简单,每年小考,三年一大考,次次都是难题。

依照承平国规定,官员年末考核,需考四善二十七最。

这四善二十七最特别繁琐,大概相当于学生每学期给老师打评分的调查问卷。

基本是德,勤,能,绩四个方面。

里面列出种种规则,看看官员符不符合要求。

考核也是让官员勤勉克己,测试官员的能力。

告诉他们,不是过了科举便万事大吉,如果不继续学习,别说升官了,不贬职算好的。

所以每到年末,这事也是官员们最头疼的事之一。

但这都是十一月份的事了,如今九月下旬,还有段时日。

只是纪炀没想到,临回去之前还有个意外之喜,他们的葫芦器具在扬州已经有些名气。

估计玉县丞已经接到新订单。

不过想想现在只有玉县丞在衙门,恐怕事情多到要睡到衙门公堂上了。

跟纪炀猜的差不多。

玉县丞也没想到会忙到这种地步。

知县大人走后,他先是过问凌家湖修路的事,知道他们秋收之后便雇人修路,自己继续制化肥,他也就放心了。

凌家湖也是有钱,不用担心这个。

没过多久,玉家湖到常华县剩下的路,也有隔壁县的人主动修缮,这更不是事。

玉县丞让玉家湖里长时常过去查看即可。

然后按照知县大人吩咐,收集冬课名单,县城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报名冬日习字课程。

只是他们这能充当先生的人不多,滕显今年又不愿意出来。

满打满算也就四人,所以顶多收二百人。

消息传出,一时间立刻人满为患。

他这边忙着登记。

登记就登记吧,常华县杂货店又来消息,说是扬州那边还要葫芦器具,这次要一万五千套

一万五千套

上次才五千,这次直接翻三倍

玉县丞已经发现了,自己就算分成三份,也做不完这么多活啊。

以前知县大人怎么把这些事安排得妥妥当当。

好在卫峰卫蓝还算趁手,还能帮衬一二,再有小吏们也回来,总算歇口气。

一时间葫芦作坊那边也要安排。

从九月十六,知县大人走的那天算起,过了不到十天,他就跟过了一年一样。

娘子还笑话他,好不容易给他差事做,怎么还叫起苦了。

这已经不是苦不苦的事

而是事情太多啊

就连凌家湖凌里长也找上来,说是交最近的山泽税,就是化肥作坊的税。

算了,看在给钱的面子,他就不说什么。

只盼着知县大人快些回来才是

九月二十七下午,熟悉的扶江县终于出现在眼前。

再次回来,纪炀也觉得有些不同。

路过南边荒地,远远便看到之前挖的化粪池,如今里面堆满牛粪,会分给贫苦家里使用。

再往前则是牛棚,三十多头牛全都在里面。

刚走近,那看牛棚的瘸腿老汉便看过来,见是他们,笑着挥手示意。

纪炀之前让他在这看顾,若有生人过来,便找人告知他,这事老汉做得也很好。

三人也向老汉回礼,这下真进了扶江县城。

走到县城主街,只见县城不少门户都在自己的家门口做葫芦工艺,现在大家越来越熟练,做出来的器具也越来越好看。

百姓瞧见纪炀回来,自然欣喜万分,他们虽不知知县大人去潞州又给他们讨了什么好处,但他们看到纪炀就高兴,没好处也高兴。

最后踏入衙门,还没靠近就听到玉县丞的声音“二百个人,名额早就满了,今年实在不行。明年,明年你们再来,还要提前来。”

“真没办法,咱们衙门房间就那样大,实在挤不下人。”

“对,回头你们村那个谁学会之后,让他教村里人啊,放心这事我肯定会说。”

声音由远及近,直到忽然停滞。

玉县丞看到眼前的知县大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最后赶紧过来,就差抱着纪炀哭了。

“大人,您走这十几天里,发生了好多事。”

“凌家湖的路快修好了,玉家湖那边的路也在收尾。”

“还有扬州的葫芦器具订单,一万五千套这也太夸张了”

“再有许多信函,都是其他知县寄来,说让您务必查看。”

“最后是咱们冬日授课,人太多了,实在没办法。”

纪炀哭笑不得,扶着玉县丞起来“一件件来,这不是完成得挺好。”

“哪有好,都快累死了,你,你们呢那事”

在玉县丞哭诉的时候,凌县尉已经把衙门几个百姓请出去,此时衙门里只剩下纪炀,平安,县丞县尉四人。

玉县丞得知他们连通往潞州城的官道都要有了,一时激动的没坐住。

更说了可能还要有官学,更是吓得要站起来。

看看农闲报名听课的百姓有多少,就知道此处百姓也是好学的。

只是苦于这里没有官学,没有私塾,更没有夫子。

这官学建成,无亚于天大的好事。

但最后一项。

也是知县大人走时最重要的一项

纪炀道“运河一事,已经上报汴京,咱们静候佳音。”

上报汴京,那就是潞州已经同意

千难万险,已经过了头一关。

原本以为不可能的事,如今一点点促成,让在座众人都是百感交集。

事情交代完,纪炀等人也算放松下来,把从潞州城买来的好酒,让捕快卫峰卫蓝跑一趟,送到各村里长,以及种田最厉害的人户手中。

一年到头,他们也辛苦了。

又留下几坛分给衙门几个人,从开年到现在,衙门每个人都是超负荷运转,实在辛苦了。

除此之外,答应给孩子们的小皮靴也发到各家手中。

家中没有孩童的,便换成老人的外衣,样子虽普通,但却厚实得很,冬日里穿必然不错。

再有不少糕饼点心,大人小孩都爱吃。

玉县丞看着,便知道这是掏他们知县大人自己的腰包。

原来凌县尉还会客气,现在已然有些“厚脸皮”,玉县丞刚让他收敛点,咱们知县大人也没几个月俸。

提到这,凌县尉一时语塞。

那个,有个事你可能不知道。

咱们知县大人,可比富商有钱多了

当然,凌县尉也只是心中说说,不过明显收敛些,不能占太多便宜。

纪炀瞧了倒是好笑,随口道“该用便用,不差这些。”

对他来说,确实并不算多。

他来时手头银两是不多,可也不缺这点钱,实在不行把原身的宝贝们典当一个,够这里吃喝十年了。

跟着他做事着实辛苦,不能缺这点东西。

回到扶江县后休息几日,纪炀也感受到农闲的意思,扶江县像是一下子慢了下来。

就连街上做葫芦工艺的百姓也是悠闲得很。

一问便是,今年丰收年,哪有不自在的。

也是,各家至少收几百斤粮食,自然高兴。

与此同时衙门里捕快卫峰家孩子也要出生,实在又是个好消息。

休息几日过后,纪炀重新拿起扶江县账本。

他之前在潞州城知州府挥舞的账册,只是副本而已,真正的账本在玉县丞这里。

上次他说,扶江县只剩十两银子,确实夸大。

其实加上凌家湖送来的化肥收益,还有葫芦收益,多了一百四十两七分五钱呢

葫芦收益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六两多的税收,剩下的二十四两六钱是纯利润,因是扶江县衙门的买卖,算是衙门额外收益,甚至不用记在公账。

二十四两六钱呢

后面便是大头,也就是今年的粮税收入,不过漕司退了一部分开荒的税收,这边就不计算了,回头还要还给开荒的各家。

估计百姓见此,开荒的热情会更大。

田税每年是扶江县收入大头,今年比往年好些,折合成银两,一共是二百五十两一钱六分,比之去年多了一百多两银钱。

反正扒拉来扒拉去,再扣掉这几个月的日常月俸开销。

账面上不是十两银子

明明是三百三十五两九钱一分

不少了

玉县丞看着一年的账册,忍不住道“其实咱们今年挣得钱不少,怎么每次一算账,手头不超过五百两银子”

放在知县大人这次见过的丰邵县知县,人家那边账面上,五百两肯定都是零头。

咱们连零头都不如。

纪炀无所谓道“没事,放在这银钱已经不少了。”

给县衙大家买东西的时候,一二百两不当钱,现在衙门账面三百多两,这就叫多

玉县丞一时搞不清知县大人的金钱观念

不过眼看着大人沉思,玉县丞立刻道“大人,您不会还想花钱吧”

他现在已经怕了紧紧抱着账本不松手

纪炀还真是这么想的,三百三十五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盖个简单的官学还是可以的。

趁着现在秋收,各家相对比较闲,天气也没冷到做不成事的地步,赶紧把官学盖起来。

毕竟对官学来说,重点不是房子,而是夫子。

他问知州要的也是夫子。

现在提前把最便宜的房子盖好,岂不是显得更有诚心,说不定他十一月过去年末考核,就能带个夫子回来。

如果是别的事,玉县丞估计会直接回绝,紧紧抱着账本不撒手。

可官学又有不同。

识字的重要性他最明白,若不是他学了字,能当县丞吗

自然不行。

他家两儿一女,不为别的,为了自己孩子,这官学都要开。

要不然,开始动工

正好凌家湖的路就要完工,把那边工匠请过来,刚刚合适。

说做就做,如今九月下旬,到十一月中旬,满打满算不到两个月,建官学时间还比较紧张。

凌家湖凌里长听说此事,自然大力赞成,甚至还要为官学捐赠一笔银子。

这事自然是凌县尉撺掇,以后官学建好之后,凌家湖的孩子们也是要来的,现在提前捐钱,总会好点。

不得不说,有银钱了腰杆子就是硬,凌家湖靠着化肥作坊,已经远超其他村子了。

对凌家湖捐赠的十两银子,纪炀自然来者不拒,捐赠官学,这是好事。

而官学的选址自然就在县城里面,距离衙门不算太远,也属于县城中间的位置。

准备修建两间学堂,侧边两间书室,后面则是两处院子,可供两个夫子居住。

按照扶江县的建造成本,一间屋子的费用在八两银子,其中不少石料木料,纪炀让他们从王家宅子里搬。

说起这些建筑材料,放这已经有一年多了,还是他那好友“麻奋”从潞州买来,很是不少。

有那些材料在,这官学想修的不气派都不行。

而且还空出其他位置,等以后有钱了,人多了,再继续盖新学堂。

总共算下来,官学一共要花费九十两银子左右。

既然修了,那就修得好点。

也让即将过来的夫子看到他们的诚意。

这边官学开始修建,不少人都说,自从他们知县大人来了之后,好像扶江县各色建筑都没停过。

不是挖坑,就是修路,要么修水渠,要么修学堂。

一两年的时间,赶上之前十几年的发展。

大家说这些话自然是高兴,为扶江县高兴

不过玉县丞只有一个感觉,绝对不能让知县大人知道衙门有闲钱

绝对不能

每次衙门的银钱都像在走钢丝啊

纪炀只道“钱放到衙门库房里又不能生钱,该花就要花。”

好像这也没错

普通人家攒钱攒粮是为了抗风险。

衙门则要在风险来临前抵抗风险,不如给百姓们花了,办官学也是正经事。

只是玉县丞觉得,他们知县大人好像早就清楚账面上的银两,说是跟他一起查账,明摆着要划拉一部分钱出来办事。

好难,跟知县大人斗智斗勇是没结果的

还是好好建官学吧。

凌县尉领着做这些事已经轻车熟路。

玉县丞则把更多精力放到葫芦作坊。

九月份那边下的一万五千套订单,按照纪炀要求,交完最初的五千套之后,制作葫芦根本没停过。

所以在十月中旬,这一万五千套葫芦已经送到常华县货船上,相信不久便能送到扬州。

说到葫芦饮食器具,纪炀在潞州听过一耳朵这东西多风靡之后,也让人去查问情况。

得到的消息,可比大家想象中要震惊多了。

不过想想也是,潞州城里都知道,扬州那边的葫芦器具有多畅销,何况他们本地。

说是去年开始,有一种轻便漂亮的器具便在市面上出现,只是少数小摊贩那有。

谁瞧了都觉得精巧。

而且设计得非常不同。

原本只是引起兴趣,但不知谁说了句,这东西是汴京葫芦秀才设计的。

汴京葫芦秀才,大家只是隐隐听说过,但也觉得这小东西,看出来这位的功底。

所以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谁料在年后上元节,扬州知州家夫人拿出两件极为精致的葫芦器具出来。

一样是摆件,设计得精妙绝伦,那雕刻工艺让人赞叹。

另一个则可以使用,瞧着精美无比,放到手下还灵巧得很。

这也就罢了,有个见识不浅官眷娘子道“这东西,跟咱们皇后娘娘那个,是不是一样”

传闻皇后娘娘便有个葫芦器具,那葫芦形状特殊,人家是两个肚,就它是一个。

看起来浑圆饱满,模样甚是不同。

满天下难有第二个,更难有如此精妙的雕刻。

知州夫人笑道“是了,妇人仰慕皇后娘娘品格,能仿照皇后娘娘的妆匣做件好物,实在三生有幸。”

这话既说了自己有跟皇后娘娘一样的物件,又拍了皇后马匹,还表现的谦逊有礼。

众人只有赞叹的份。

不过也是,谁不想跟皇后娘娘一样,娘娘跟陛下夫妻恩爱,多年无子女也不曾厌弃。

直到前些年才在皇后娘娘规劝下纳了两名妃子。

其中一位生下皇儿,立刻过继到娘娘名下。

就算普通人家夫君如此,都会让人艳羡。

更别说天家夫妻。

所以世人,特别是女子,都以追随皇后娘娘为荣。

吃穿用度,样样能引导承平国风尚。

知州夫人得了这一件好东西,自然被人追捧。

但问及在哪求来的,却问不出所以然,只道这是汴京葫芦秀才所做,那葫芦秀才如今也不在汴京,不知去向。

那就是孤品了。

这东西的价值再次攀升。

有这样的风头,等葫芦秀才设计的葫芦饮食器具出现时立刻风靡,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纪炀听完这些,心里已经分析个七七八八。

从他的视角来看,赶来扬州买葫芦的扬州商人,花重金买葫芦摆件,果然不同寻常。

他买这东西就是为了送礼。

当初急匆匆带着东西回去,甚至把葫芦饮食器具一共带到扬州,随手扔到杂货店里,然后赶着去送礼了。

自然送给扬州知州夫人,过年前后送的,所以正月十五被拿出来炫耀,也符合常理。

上元节又是古代情人节,有这种象征祈求夫妻恩爱的物件,更是正常。

但这事还没出,扬州那商人便料到,便宜的葫芦饮食器具会因为葫芦秀才的名声,而变得不同。

过年后立刻下了五千套订单试试水。

反正这东西便宜,五千套不过几十两银子,卖不出他也不心疼。

等借着葫芦秀才,借着知州夫人,再借着皇后娘娘。

葫芦器具果然流行起来。

谁让东西便宜,好看,还带了葫芦秀才的名声。

更重要是耐用,小商小贩如今最喜欢的,就是这东西了,因为价格低廉,丢了也是不心疼的。

在纪炀看来,简直是古代版一次性餐具。

再接着便是一万五千套的订单。

而葫芦秀才所在何方,也被这个扬州商人刻意隐瞒起来。

为的就是凸显知州夫人所收礼物的特殊性。

一个商品,只有一件,价值自然不同。

若多了起来,重要程度直接打折扣。

所以知州夫人估计确实不知葫芦秀才在哪,也让葫芦器具有了特殊性。

这些事情顺下来,纪炀已经把全貌猜得七七八八。

好家伙,他们的葫芦器具没在本地卖起来,反而顺着运河在其他地方大火。

甚至出口转内销,潞州本地人要去扬州追捧潞州的东西

扶江县做葫芦的百姓听到此事,脸上表情既好笑又震惊。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不过也能看出来,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很受欢迎

那是不是说明,他们能靠葫芦器具挣很多钱

不得不说,现在扶江县百姓的心已经活泛起来,不用纪炀多说,他们已经能举一反三了

葫芦器具的发展确实出乎纪炀意料。

但能卖得极好,倒是在他规划当中,葫芦的特殊性确实很不一样。

卖得好就行,只要能给扶江县百姓创收,管它葫芦器具卖给谁

纪炀还紧急从玉县丞那要了一批过来,直接送到潞州城其他杂货店去卖。

好让潞州百姓知道,这风靡扬州的物件,是潞州的是扶江县的

虽然他人不在,但总要在潞州城刷点存在感,好让知州他们知道自己还在,自己要的东西还没给呢

眼看所有公务处理妥当。

纪炀又去看了看滕显,见他痴迷新葫芦的制造,自然不好打扰。

而他本人,也要开始闭关读书了

这次不是他想读,而是为了应付年末官员考察,不读不行

每年秋冬,便是官员例行考察的时间。

县里的人还好说,题目不会太难。

但他们这些知县则要打起精神。

纪炀还好点,他这属于一年小考。

隔壁常华县知县则正逢他的三年一大考。

要不然能从今年五六月份就开始走关系,这次的大考关乎他的升迁,肯定紧张。

听说魏大人从潞州回常华县,一直闭门不出,就是在做准备的准备。

纪炀回来的晚不说,又安排了建官学,还查了葫芦作坊等等。

现在闭门读书,已经算晚的。

衙门都知这件事的重要性,基本不拿事情来打扰。

其实在纪炀看来,这年末考核,其中一大半的“试题”早在九月时,面见知州的知州的时候已经做过了。

现在考核成绩已经定下大半。

等十一月再去潞州城接受问询,也只是定下最终成绩而已。

不过今年特殊,他既想问潞州城那边要来东西,没道理临门一脚不准备好。

仗着之前的功绩若轻狂怠慢,难免影响官学官道乃至运河的进程。

所以不得不认真对待。

说起考核,自然是指四善二十七最。

四善是指,德义有闻,清慎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

总结下来便是德,慎,公,勤。

接下来的二十七最,则是比较细致的条例,比如有没有举荐良才,平时是否清明,公不公平,治下从兵士到百姓再到田地,再到自己礼仪等等,还包括了本地的犯罪率,审理案件效率等等。

这些算“平时成绩”。

最后结合十一月去潞州城殿前问答,得出最终成绩。

其实这套制度,在现代的职场,学校也常见。

就是平时成绩跟考试成绩结合,来予以考核。

这些评价,还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以及最末尾的下中,下下。

每个评价还有评语。

比如若被评为中中,那便是职事粗理。

若被评中下,则是爱憎任情。

到这已经很不好,下中之时,评语则是职务废缺,这会已经离贬官不远了。

下下更是居官谄诈,贪浊有伏。

此时不仅要贬官,流放下狱更少不了。

虽说只要不是出什么大错,上面也不会给道中中以下评价。

但大多官员要的可不是稳不出错,稳不能升官啊。

都到他们这地步了。

除了纪炀这种特殊情况之外,大多都是寒窗苦读几十年,谁会甘于当一辈子的知县

所以哪个知县不想让自己期末成绩单上,留下上上,上中的成绩

说白了

有利升迁

甚至是升迁的重要标准之一。

等这些东西呈到上司那里,许多上司可不知道他们谁是谁,而这些卷宗档案一目了然。

为了有份好的升迁履历,拼了

纪炀则是,为了官学官道运河,拼了

虽说已经熟知扶江县各项事务,但根据知州查问他的问题,再补充补充。

到时候不是知州亲问,而是手下四五个官员来问,务必要做到最好

纪炀白日学习,清晨则起来锻炼,凌县尉跟平安,最后还有捕快等人也跟着晨跑。

也行,回头汴京的人来找麻烦,他们至少能跑得过

一时间,扶江县好武之风再次盛行。

求学之心也蹭蹭蹭往上涨,有这样的知县大人做表率,治下百姓必然跟着学。

这股风气传到潞州府衙众人耳朵里,心下已经对这位伯爵府嫡子更有改观。

算起来,潞州扶江县丰收一事,已经经由公文传到汴京,不知道那边什么反应。

此时的汴京朝堂。

皇帝微微闭眼,根本不看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冷笑道“梁王的意思是,要增加税赋”

“陛下抚恤万民,已经减税五年有余,百姓们已经得以修生养息。”梁王眼里闪过不屑,“可皇宫内外用度却愈发艰难。”

“皇家代表承平国的脸面,陛下跟娘娘勤俭固然好,可我们巍巍大国,难免让人耻笑。”

“耻笑”皇帝忍着咳嗽,怒道,“是皇家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

“承平国无战事才多少年,平定之后各处匪贼才歇多久当初各地战事剿匪,不是征兵便是加派,如今安生五六年,便有其他心思。”

“好,好得很。”

此时站在勤政殿内,基本都是皇亲国戚。

有梁王起头,也有人抱怨道“陛下,皇兄,当年咱们父皇在时,就算是郡主出嫁,也是五彩凤车,更有国库万亩良田当陪嫁。”

“其他珍玩更是数不胜数。”

“可如今呢如今天下天平,五谷丰登,怎么皇兄这样抠门,连我的女儿出嫁,万亩良田削减到千亩。”

“您也太小气了。”

“不过是稍稍加些税赋,并非什么大事,前些年打仗税赋更重些,也没人说什么啊。”

“就算您不吃用,但总要顾及皇家脸面,咱们可是万民表率,可不能给承平国丢人。”

“就是,您不是也想重修御花园,只是迟迟没有银钱动工这不是个好机会”

“回到琨王幼子侵占土地的事,他不过是年少无知,不行赔些银钱就罢了,至于不依不饶吗”

“就是,林大学士也不知道约束弟子们,竟然让他的党羽群而攻之。把琨王幼子骂得狗血喷头。”

“要罚他也行,只是这税赋一事,特别是山泽税跟关税,那可关乎咱们皇室用度。”

眼看这些人步步紧逼。

皇帝鬓间白发恍惚入眼,等众人再反应过来,这位帝王已经缓缓起身,目光凝视下面这群“皇亲国戚”。

里面有他的胞妹,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更有说不定哪来的侄儿。

好得很。

琨王幼子侵占万亩良田,让近万百姓流离失所成为流民。

被林大学士一派揭发,他们不仅不认错,反而拿这件事,要求给皇亲国戚们拨用度。

帝王威压之下,众人缓缓闭口,他们不明白,明明是帝王,明明是天下最尊贵的身份,有必要节俭吗

这天下之大,还不是他们家的

用些自家东西,有什么了。

如今琨王幼子事发,更说要严惩。

这般行为,真让人心寒。

还有那林家,林大学士,看他在朝堂上佁然不动,实则这事就是他在暗中挑得头。

等这事平了,必然要寻他麻烦。

皇帝瞧着下面众人满身绫罗衣衫,眼神微眯,忽然想到什么。

“说起来这山泽税,倒是有趣。”皇帝缓缓道,“去年今年,其中一项山泽税略有增加。”

皇帝看着方才叫嚷最厉害的胞妹静公主,开口道“你这件好绣品,你猜用什么税赋换来的”

什么换来的

众人不解。

皇帝继续道“你们张口闭口,天下之大尽归皇室所有,却不知晓身上一丝一毫都是百姓辛苦铸成。”

“那你这件好绣品来说吧,一尺价值约莫百两银子。”

“朕记得,去年有项山泽税瞧着怪异,便多瞧几眼。如今想来,那项山泽税,倒正好跟你这好绣品价值相等。”

绕来绕去,不就是说,那个山泽税正好换这块好绣品吗

什么税山泽税不就是山上动物植物,山川流水,怎么了

皇帝见皇后要前来说和,朝她稍稍摇头,嘲讽道“那十几万斤鸟粪,正好换你这好绣品。”

“以后这绣品不如更名吧,不知穿了十几万斤鸟粪在身上,皇妹有什么感想。”

十几万斤鸟粪

静公主一时间仿佛勤政殿有了味道一般,身上这件衣服也恨不得脱下来。

她做了几十年公主,金尊玉贵,怎么会跟那样的东西扯上关系

谁料皇帝老神在在,扶着皇后就要回宫休息,临走前还随口道“反正朕是不嫌弃,你们看着办吧。”

走出勤政殿,皇后温和笑道“何必吓唬她。”

皇帝摇头“以后但凡她穿什么好绣品,都会想到这东西是鸟粪换来,朕看她膈应不膈应。”

说到底就是气急了恶心人。

皇后想想静公主的性子,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看到静公主身上有绣品了。

别说她了,她家驸马,她家婢女小厮,全都不会穿绣品。

毕竟一看到绣品,便会记起陛下这句话,什么鸟粪换绣品,别说膈应了,甚至会觉得没脸见人。

若这话若能遏止汴京奢靡之风,也是好事。

皇帝看着后面微微摇头,摸摸两鬓的白发,叹气道“朕老了,林大学士也老了。”

“以后,谁来管这些。”

皇后沉默,低声道“是臣妾没能给陛下生下孩儿,等得则儿的时候,已经晚了。”

想到他们的孩子天则,皇帝脸上浮现往日坚毅。

“无妨,朕与你多撑几年,至少让我们的则儿早日成器,也好让这些人收心。”

回到寝殿,五岁的皇子天则还在温书。

小皇子见父皇母后携手回来,连忙上前请安,十分亲热道“母后,只有您能把父皇劝回来歇息。”

皇帝摸摸幼子头发,又看着自己手掌皱纹。

皇帝年老,皇子年幼。

怪不得这群人敢生是非。

好在他的孩子聪明机智,再给他撑几年,总会给他一个平稳盛世,好让幼子登基后有喘息空间。

皇后知道陛下心意,笑着道“慢慢来,慢慢来吧。”

小皇子隐隐知道父皇母后担忧什么,赶紧抱住母后道“母后,您干嘛只对父皇说话,不理儿臣了吗”

幼子可爱,帝后忍不住笑着哄他。

寝殿和谐可亲。

只留勤政殿一片狼藉。

“鸟粪什么鸟粪”

“哪里还卖鸟粪他们穷疯了吗”

“以后满汴京都知道,我穿着鸟粪做得衣服这算什么啊”

“下令,以后公主府,再也不准有刺绣出现,听到没谁要敢穿刺绣衣裳,我砍了他脑袋”

“鸟粪鸟粪”

远在千里之外的扶江县,纪炀猛地惊醒。

完了,说好的在备考,怎么睡着了

而且好像还做了个噩梦

眼看夜已经深了,要不然今天到此为止不复习了

明日再说,明日再复习也一样。

等纪炀进入梦乡,完全不知道汴京那边因为他的鸟粪已经闹翻天,让金尊玉贵的长公主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话。

可惜了,等化肥的事出来之后,她这个笑话还会流传很久。

纪炀就算知道了,估计只会给陛下竖个大拇指。

不愧是您,太会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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