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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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耕争日,意思是每一天都极为重要。
乡亲们种地没闲着,纪炀等人也一样。
特别是凌县尉,县城跟凌家湖两头跑,好在他会骑马,路上也能节省时间,凌家湖的化肥作坊忙得厉害。
现在凌家湖百姓一边春耕,一边经营作坊,还好在纪炀指点下腾出人手,算是忙得过来。
这样一来,每每凌家湖百姓看到纪炀,那都跟看神仙一样。
不是知县大人,他们能有这样的好日子
上集村则是一边种地,一边开耕种葫芦,有葫芦江家领着,全村每家每户都在开耕荒地。
他们也忙得很。
剩下的马家湾,三江村,玉家湖同样抓紧开耕,他们开耕荒地目的是种粮食。
别的优势没有,多种田肯定没错吧
大家有多余精力开耕荒地,也因为今年多了那么多耕牛使用,各村又发了农具。
有了工具自然事半功倍,百姓们是最勤劳的,能挤出一点时间来多种粮食,他们谁都不肯放过。
可能也跟当地民风有关,纪炀刚来的时候,就听老大人夸过此处,除了说这里百姓风气果决之外。
还有一句专务稼穑,看来一点也没错。
不过纪炀也没忘了这三处百姓,他们三个村子没有格外收入,分农具的时候多照顾了些。
放在别处,另外两个村子可能有意见。
可这是纪知县啊是他们小知县大人,他这么做肯定没事
以此也能看出纪炀在扶江县百姓心中,已经有些威望。
过分农具的三个村子自然也只有感激的份。
分的时候纪炀还看到玉家湖里长去跟玉县丞搭话,玉县丞也跟平常一样,不远不近,倒是让对方弄了个尴尬。
纪炀看了也笑,知道玉县丞并无恶意。
这边春耕忙,纪炀骑马下去看了几圈,平安自然也在身边,只是临近四月,平安明显有些不安。
不安的原因纪炀明白。
无非是汴京那边科举将近,如果他的庶弟考上进士,只怕他的位置更危险。
就连专心做葫芦,又没事教导江小子江乖乖的滕显也来过几趟。
纪炀则吩咐他写了几封信回去,其他的事半点都没做。
这会见平安担心,纪炀笑道“不用怕,他今年必然考不上。”
必然考不上
平安疑惑看过来,纪炀又笑“科举之路本就艰难,以他的心性,又怎么考得上。”
少爷说得太过肯定,让平安也不由得升起信心。
如果写信回去的滕显在这,必然明白怎么回事。
因为他那几封信,写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滕显一想到就忍不住轻咳,只能说纪炀还是那个纪炀别看现在总是笑眯眯的,要是闹起来,谁也拦不住。
他之前怎么会觉得这人变了呢。
骨子里还是那个骄矜的伯爵嫡子
滕显的信送到汴京那群纨绔手中,已经是四月初五,也就是科考的前一天,各家学子都在准备东西,明日赶赴考场。
一时间这些信竟然成了烫手山芋。
因为上面写的话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特别是纪炀的好友“麻奋”,他去年刚被安排了好差事,对纪家二公子那是心悦诚服。
现在看到信后第一反应是,纪炀疯了。
第二反应是,纪家二公子死了的话,那他怎么办
没错
这信上的内容便是,纪炀已经雇人到了汴京,想要杀了准备科举的纪家二公子最差也要暴打一顿这才能解他心头怨气。
纪炀还放话了,以为他不在汴京,纪二就能斗起来做梦
滕显在纪炀酒醉的时候听说的,一听这话赶紧写信回来,让纪家二公子小心点,特别是科举前后,容易挨打,打死为止。
虽说打死这话可能夸张,但对人的冲击可是不小。
麻奋听此,自然慌不择路去纪家禀报此事。
明日就要上考场,任凭再心大的考生都会紧张,何况纪二。
不过纪二也非常人,稳稳心神呵斥道“胡说什么,纪炀远在潞州小县,还能翻出什么花他雇人他有这个本事吗”
想后世高考前,哪个考生不是胆战心惊,睡觉都睡不安生。
现在的科举比高考还要严苛重要,所以纪二虽然嘴上稳住,心里难免慌乱。
这事让纪二生母知道之后,也嗤笑“不过是个蠢的,他还真能如此明日我儿就要进考场,那里层层包围,官兵把守,他的人还能进去”
“只要进了考场,我儿不用担心。好好考上,等你考上了我也能当正室,那你也是嫡子,还怕他”
“明日让家里几个护院跟着,绝对没事。”
两人正说着,只听下面人匆匆来报。
“不好了,大少爷派人回汴京,说要取他珍藏的宝贝,这会已经到二门处。”
“什么他的人过来”
“不会真的要来打他吧”
那群人被纪二生母喊家丁硬生生拦在门口。
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泼皮,硬是在后门等着,一直等到第二天纪二要去科考,眼看着就要往前面凑。
最后还喊了句“那也行等二公子科考结束再说”
在说什么
后面这些人竟然四窜而逃,眼看不是什么正经人。
纪二生母,也就是伯爵府侧室并不敢真的让人驱赶,生怕纪炀的人做出鱼死网破之举。
纪炀光脚不怕穿鞋,她儿子还要顾及名声
真那么做了,就算考上功名,那后面的官声也就没了。
纪二生母都有些慌乱,更不用说纪二本人,他被二三十家丁团团护送,还是觉得不安。
但考场门口的时候,立刻迎来一阵嗤笑“哪家贵公子,要二三十人护送。”
“这是科举场,当然要讲排场。”
众人立刻又笑,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是谁趁机绊他一脚,直接摔到地上,这下笑声更大。
旁边同样进考场的林家大公子见此,心知这位纪二公子的科考已经没了一半。
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以及纪炀派人回伯爵府“取”东西的事他都听了,这些传言足够让纪二吃不下睡不好。
科举压力本就大,又遇到这种事。
刚才跌的一跤,已经把心气跌没一半。
科举之路何等艰难,他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考中,又何况他。
攻心之计。
纪炀用得实在巧妙。
至于名声先不说他根本没做。
就算做了,也不过在许多荒唐事上加了一笔,他怕什么。
疯子可怕,冷静装疯的人更可怕。
林家大公子心里清楚,却并不想开慰眼前的纪二。
自然因为纪家伯爵府的内斗,他早已知道站在谁那边,以纪二母子所做之事,纪炀怎么做都不过分。
所以林家大公子走到面前,居高临下看向纪二,像是看什么蝼蚁一般。
“让一让。”
纪二下意识退避,又见大学士林家嫡长孙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像是看什么低贱的玩意儿。
一时间纪二心口直想吐血。
科举正式开始,纪二勉强坐到位置上,膝盖隐隐作痛不说,心里还不安得很。
纪炀说要打死他
打死他
其实纪二并不知晓,他刚进考场,那群叫嚷着要进伯爵府的混混直接离开,等纪二生母娘家反应过来去捉,这些人只说收了匿名给的银钱来捣乱,别的什么也没做。
另一边的纪炀猜到汴京发生什么,跟平安解释过后又道“即使他考中了,那又如何”
“考上科举,对我们这样的人家,不过半步踏入官场。”
“他娘愿意扶正便扶正,他想当嫡子嫡子。”
“只可惜我在一日,他永远当不了嫡长子。”
生在现代的纪炀,自然不在乎什么嫡庶。
只是在古代这种身份太过好用,他就算为了原身,也不可能对纪二母子有什么好脸色,那自然要用好这层身份。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在古代,嫡庶之争其实只是权利之争的表象。
有些人看似在维护嫡庶尊卑,其实是在维护自己的权利,扯层皮更好做事罢了。
但在这层关系里,嫡长子,嫡子,庶子,之间层次分明,怎么都越不过去。
否则他们也不至于把原身弄出汴京。
换了他来,他自然不能束手就擒。
这些事对纪炀来说只是顺手为之,虽说大概率能成,但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汴京那群人,远远没有他县城里的麦子稻田重要。
还是先把扶江县发展好,再说其他的。
虽然十日之后汴京的信件纷涌而至,有他那些纨绔好友们的,还有一些亲戚的斥责,就连他便宜伯爵爹也来信斥骂。
纪炀也只是挑挑眉,倒是从纨绔好友的信里拿出几张银票,面额还不算小。
其中一封还硬生生道“你倒是个不吃亏的,虽说你瞧不起我们,但看在你外面凄苦的份上,给你些银子。如果想回来,我去找我爹帮忙。”
后面就不必看了,皆是些嘲讽的话。
等纪炀整理记忆,才想到这位酒肉朋友,好像是什么骑射宴上,原身帮了这位不被欺负,之后便熟络起来。
原身小时候学过些武艺,长大之后虽然荒废,但到底有底子。
没想到这么多人里,还真有人记挂原身。
连麻奋挑拨离间那样厉害都没成功,可见跟原身还是有几分真友谊的。
纪炀记下几人名字,把银票还了回去,不过这份人情算是记下。
最后便宜老爹的斥骂,纪炀根本不放在心上,那又不是他爹,骂就骂了,关他什么事。
原身在的话,或许会难受一阵,可他跟这位便宜爹半分感情都没有,甚至觉得若这爹没了,他这嫡长子岂不是直接继承爵位
纪炀在想美事。
平安却颇有些心疼地看向自家少爷。
纪炀反而安慰“不过是些不值当的人,用不着难过。难道你家少爷还在乎这个”
说到这,纪炀又道“等你少爷衣锦还乡,他们必然扫榻相迎。”
果然,这句话给平安满满希望,他不顾亲朋反对,执意跟着少爷来这扶江县。
当时抱了回不去的想法,现在瞧瞧少爷的能力,他们一定能回汴京,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纪炀只觉得平安莫名鸡血。
倒也是好事,纪炀直接挑眉“那巡查乡间水稻麦田的事可交给你了。若有哪家荒废田地的,即使告诉当地里长。”
平安直接领命,他一定会好好办事让少爷得到上司的看重,等回汴京的时候,让那些人大吃一惊
纪炀笑着摇头,隐下林家大公子来信,以他家人脉所说,纪二今年的科举梦算是破碎了。
也不光因为纪炀的吓唬,他功底本就不扎实,一点变故也撑不住,在考场上竟然发了低烧,虽说勉强答完,但今年科举的难度,他是不成的。
不成就不成,三年后再说,三年后他生母再提扶正的事。
但三年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这些信该留的留,该烧的烧,所有事情左右,只听门外捕快来报,说凌县尉回来。
凌县尉回来并不稀奇,只是他身边带了个身穿绸缎衣服来的中年男人,这中年人两撇胡子打理得甚好,头戴小帽,上面镶了颗成色一般的翠石。
不过这身打扮在扶江县,已经是顶顶好的了。
但他本身跟着衣服有些格格不入,手上脸上的风霜肉眼可见,明显是做惯辛苦活的。
这会凌县尉正带着他在衙门口候着,想要求见纪炀。
捕快卫蓝小声道“这位是常华县的大户,听说家中有五百亩田地,更有山林少许,下面的佃户都有数十家,手底长工短工也有数十。”
这里说的大户,可以当做小地主看待,佃户便是自己没有土地,只好投奔到大户家中,租种他家的土地,被称为佃户。
但所谓的大户,其实自己也要耕田种地,他家同样也要劳作,不过日子自然比旁人要好上许多。
如果这种门户再发展发展,可能就是真正的地主了,那就是另一层面的事。
等纪炀点头,凌县尉带着中年男子进到办公的厅堂。
这男子刚到便要跪地磕头,凌县尉一把拉他起来,嘱托道“我们知县大人不喜人下跪,你还是赶紧起来吧。”
男子有些茫然,不过很快转换好情绪,深深朝纪炀鞠躬,态度恭敬谦卑。
这让纪炀想到平日的传闻,隔壁常华县知县讲排场爱面子,只怕也是从那里形成的。
纪炀抬头让他坐下,笑道“你是常华县的人为何来扶江县衙门”
这人刚坐,又被知县老爷问话,下意识起身答“小的确实是常华县人士,今日过来,是想求一件事。”
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位姓常的人家开口求化肥,还是笑了笑“你的意思是化肥价格有些贵,若你多买的话,能不能少一些”
“是这个道理,化肥作用小的知道一些。之前来扶江县的货商是小的远方亲戚,他家冬日种的东西都用了化肥,那长势实在喜人。又听你们这过去赶集的百姓提起,便知道化肥肯定是好东西。”
常德江一提起化肥跟田地,就有些止不住,直到凌县尉提醒,这才发觉自己说得太多,唯恐知县老爷怪罪。
说白了,就是化肥的名声已经传到常华县,两个县的距离不算远。
扶江县这边还会去隔壁县赶集,那边还有运河可以寄送书信等等,自然常常过去。
再有年前买化肥的货商,年后也买了化肥的菜贩裘冬欣。
消息灵通的,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如今常德江过来买化肥,也只是个开始。
他先去了凌家湖,听闻三文钱一斤,仔细算了算,三文钱一斤也能赚钱,但到底不如人家本地一文一斤划算。
就算他那五百亩田地,买上几千斤,照样不还价。
任凭他舌灿莲花,凌里长并不松口,到最后只讲这是官府帮忙做起来的买卖,定价他们说了也不算。
可常德江从西边的常华县过来,先看了扶江县西的凌家湖,玉家湖稻田,又在到县城时望见扶江县西边的麦田。
这一看更坚定买化肥的信心。
看看人家这麦子多好啊,三月种下的麦子,现在四月中旬,绿油油一片,让他这个从小种庄稼的人稀罕的不行。
如果自家跟自家佃户也用上化肥那大家更不愁吃穿啊。
常德江索性整理好自己衣裳去见当地知县大人,这衣裳还是他爹传下来的,他家虽说有不少田地,可该省还是要省,这是他家的家训。
不过他敢来的一个原因,也是扶江县百姓每每提起他们的小知县,语气带着敬仰之外还有些亲近。
说他们小知县人可好了,平易近人的很,见他也不用跪拜,得空还能闲聊呢。
这会站在小知县堂下,常德江似乎有点明白扶江县百姓的意思。
他们的知县大人,跟常华县的知县老爷,似乎很不同。
自己知县老爷,唯独对更大的商户农户客气,他这种小农户,是不屑正眼瞧的。
纪炀听常德江说完,稍稍点头,笑道“原来是这事,既然买的多,那自然要宽松些,只是我不管这些事。”
“今日你既来了,那就定个购五千斤以上化肥,便送五百斤。”
说罢,纪炀抬抬头“本就是些俗物,不好多聊,送客吧。”
原来的价格是三文钱一斤化肥,现在则是五千斤送五百,折合下来两文七分多一斤。
也算便宜了,只是没便宜多少。
常德江见扶江县知县不愿意再聊,只好点头,确实少了些银子。
按照常德江的经验来看,如果用了化肥吗,那增加的产量绝对能回本,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所以这个价钱也能买
等会,买五千斤送五百斤,那买一万斤呢
可他手头就那么多田地,用不了那么多化肥啊,买来要是砸手里怎么办
纪炀看着常德江离开,稍稍挑眉。
买五千送五百,买一万自然送的更多。
你手头田地不多,但别人有,自然会有要买一万斤的人再来谈。
越往后,买的化肥越多,价码更优惠。
等到最后,不用他提醒,常华县需要化肥的农户便会商议好,集体过来买化肥,只有这样才会有最优惠的价格。
可谁来谈呢
这人非常华县知县莫属。
他们知县就算不想来,也会被县里真正大户们撺掇过来。
等他们知县过来,自己把化肥降到一文钱一斤都行。
可他要的,那就不止银钱。
纪炀看看平安给他倒的茶水,啧啧道“我馋他们运河很久了,真的很久很久了。”
如今化肥这个诱惑已经抛出。
就看常华县里的大户,还有知县上不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