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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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整，听证会正式开始，邵思音作为验尸专家组的代表被第一个叫进去。
九点整，广江水上运动中心也开门了，开门之前邓一新就等在门口，他是从家直接过来的。开门后他第一个检票进去。这个地方他小时候经常来，是广江市最大的综合性游泳馆。以前来时，邓一新都是开开心心来游泳，但这一次他心情复杂。
广江，作为一个承办过全运会的大城市，体育场馆建设是比较先进的，水上运动中心有符合国际标准的泳池，还有……邓一新闭上眼睛，竟然还是有点不敢去想。
一股闷热潮湿感迎面扑来，在更衣室换完泳裤的邓一新光着脚走进游泳区，然后往旁边看了看，看到了那个他有点不敢去想的，高高的十米跳台。
“死者先天脑部血管畸形，畸形血管破裂造成大量脑出血，压迫大面积脑组织，包括脑干，是造成死者死亡的直接原因。”邵思音说道。
“这份报告我看过了，这么大的出血量，神仙也救不回来了。”市第一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谢子英说道，他正是这个领域的专家。
“好的邵法医，麻烦你了。”唐科长示意邵思音离开，同时叫道，“下一个，邓一新医生。”
“科长，邓一新还没来。”和唐科长一个科室的钱千岳说。
唐科长皱了皱眉，又道：“那就下一个，孟婷婷医生。”
“进去吧，没事！”走出会议室的邵思音笑着对等在门外的孟婷婷说。
孟婷婷走进了会议室。和邵思音聊完，她本来已经放松下来了，礼貌地向坐在对面的调查小组成员点头致意，但从这些人的眼神里她却感受到些许不满和责怪，不明白为什么的孟婷婷又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孟婷婷刚刚坐定，杨爱珠就开门见山地问：“产妇发生了严重的产后大出血，你为什么不切除子宫呢？”
“因为产妇家属不同意切除子宫，产妇自己也处于昏迷状态。”孟婷婷答道。
“可手术知情同意书上写着可以切除子宫啊！”杨爱珠手中拿着术前家属签字的知情同意书很不客气地说。
“切除子宫是一项不可逆的重大操作，别的医院曾经出现过纠纷，莫医生说最好能再次征得家属同意，所以她就去通知家属了。”孟婷婷据理力争，而且她说的都是实情。
没想到唐科长脸色阴沉地说：“你说家属不同意切除子宫，你们的手术记录里面也写着家属拒绝切除子宫，可我们之前询问家属的时候，他说你们根本没问过他这件事。这是怎么回事？”
孟婷婷脸色一下子变了，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家属这是在□□裸地说谎！她也明白为什么从一进来这些人就好像都在针对她。
孟婷婷情绪激动起来，攥紧拳头，声音提高了好多个分贝：“这不可能！莫晓晴医生在手术过程中找家属补签字，家属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早上九点，水上运动中心里的人寥寥无几。
走到水池边，邓一新毫不犹豫跳进三米的深水区。跳进水中之后，他没有做出任何游泳的动作，而是舒展身体沉到池底。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心如止水，四周非常安静，耳边只有待在水里时才特有的隆隆声。
一分钟……邓一新还趴在水底，一动不动。他感受着水的压力也感受着水的浮力，大脑完全放空了，穿越到这个时空的郁闷好像一扫而光，身心非常放松。
两分钟……周围依然是一片寂静，不过这么久没有喘气身体有些不舒服，但他还能坚持，他也想再坚持坚持。
突然，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那个人你干嘛呢？”邓一新感觉这人大概是在冲自己喊，可他仍然保持着趴在水底的姿势没动。
一眨眼的功夫，“扑通”一声，有人跳进水里了，几秒钟以后，邓一新的胳膊被拉起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男人正拉着他拼命往水面上游。邓一新甩了甩胳膊挣脱开那个人的手，双脚一登池底，轻轻拨了几下水，游到了水面上。
“嘿！你会游啊！”男子也游到了水面上，诧异地看着邓一新，脖子上还挂着哨子。他是游泳馆的救生员。救生员被吓得不轻，一边踩着水一边翻着白眼在骂：“会游你好好游啊！你趴底下那么长时间，我以为刚开门就淹死了一个呢！”
邓一新根本没理救生员的话，喘了几口气，问道：“今年是二零几几年？”
“啊？”救生员被这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搞得更蒙圈了。
“今年是几几年？”邓一新又问道。
“二零零一年啊！”救生员没好气地答道。
听到这个答案，邓一新心中一沉，头也不回地沿着水道游走了，身后传来救生员的声音：“嘿！你是不是有病啊！要游就好好游，不许再在底下趴着了！”
还是二零零一年，仍然没回去，看来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家属拒绝切除子宫呢？”唐科长问道。
“有，家属在知情同意书上写了不同意切除子宫。”孟婷婷道。
杨爱珠摇摇头：“你们是不是记错了？整个病历里面都没有你说的东西。”
“不对，就在里面，肯定有！你们再找找！”
唐亚昶把病历里的东西都倒在桌子上，当着孟婷婷的面开始一张纸一张纸地翻。
邓一新双手撑了一下泳池的边，离水登岸。
他泳游得很好，从小学一直练到初中，还拿过广江市小学生游泳比赛的冠军，但今天他并不想游泳，他想试试一直憋在水下坚持到极限能不能让他穿越回去，但是失败了。他又看了看游泳区旁边的跳水区，跳水区也是国际标准的，这里有一米板，三米板，还有十米台。十米台足够高，又不像跳楼一样会摔死。这就是他的终极方案，他要从十米台上跳下来！
邓一新独自走到跳台附近，这边空无一人，通往十米台的楼梯被几个可移动栅栏挡住了，显然，此时这里禁止跳水。他把栅栏轻轻移开一条缝，侧身走了进去。沿着楼梯，他来到了十米跳台，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跳台上。
从下面往上看并不觉得太高，可是真的站到上面往下看，大大的水池都显得小了，而且四周没有任何围挡，邓一新不禁感到一阵头晕腿软。
唐亚昶将桌上所有东西都翻完一遍后看了一眼孟婷婷，向她证明道：“真的没有。”
杨爱珠的脸色比刚才还要暗沉：“孟医生，你们在病历里面造假可不太好。明明切除子宫就能止住大出血，你们搞了那么多名堂，这是要干什么？让病人多交手术费吗？”
孟婷婷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站了起来，极力辩解道：“不是的！我们当时真的问过，家属不同意。不但我说过要切除子宫，邓大夫也说过，你们可以问他！”
“他来了吗？”唐亚昶问。
“还没有，打电话也没人接。”钱千岳说。
“你们还有什么证明？”杨爱珠严肃地问。
“莫大夫也能证明，就是她找家属签字的！”
杨爱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了半天都是你们一个科室的大夫，家属的签字呢？”
“……我不知道。”孟婷婷低下头，泪水充满了眼眶。她一直被怀疑被误解，今天又是这样，她心里难过极了。
邓一新穿着泳裤站在十米跳台上，虽然他很害怕，但他依然在鼓励自己跳下去，他相信这样一定能回到原来的时空。回去的渴望让他战胜了内心的恐惧，他屏住呼吸，在跳台上伸开双臂。
“嘟！”一声清脆的哨音又在空旷的游泳馆里响起来，随后是声嘶力竭的喊声：“你干嘛呢？快下来！”
救生员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又发现了站在跳台上的邓一新，急忙从高高的救生椅上下到地面，快步朝跳台跑来。“不能跳水！你找死啊！”救生员大喊着，三步并作两步往十米跳台上跑。
邓一新保持着要跳水的姿势没有动，他从来没有从这么高的地方跳过水，心在扑通扑通地狂跳。
“孟婷婷，手术中没有采用最优方案，造成病人一度病危，血压严重波动，专家组此前经过讨论，一致认为你的行为和患者死亡之间存在因果关系。”杨爱珠像个无情的判官一样冷冷地说道。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将孟婷婷的意志击得粉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滚烫的眼泪泉水般涌出来，失声大喊着：“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孟医生，请你冷静！”唐亚昶冷冰冰地说。
“不不……”孟婷婷猛地摇头，她知道专家组的意见对她意味着什么，有因果关系说明她应该为病人的死亡负责，说明她的手术是一场医疗事故，她很可能会被吊销行医执照，再也没法继续当医生了！
泪眼涟涟的孟婷婷看见专家组旁边坐着的贾连生，这是在场所有人里唯一一个医院的人。孟婷婷哭着扑到贾院长的桌前喊道：“贾院长！”正襟危坐的贾连生似乎是她最后的希望……
“你快下来！”救生员狂奔到邓一新的身后，伸出手要来抓他的胳膊。就在将要被救生员抓住的刹那，邓一新忽然重心前倾，闭上眼睛往下一栽，从十米高的跳台上坠了下来。
“啊！”救生员惊叫一声。
“啪嚓！”水面发出一声巨响，溅起一片巨大水花。邓一新俯身向下平趴着栽进了水池，然后就像个死人似的一动不动了。
救生员在台口往下看了一眼，喊道：“坏了！”又急忙从楼梯往下跑，跑到池边一个猛子扎了下去。邓一新已经沉到了池底，他被水拍晕了，失去了意识。
水看起来柔软，但由于水的表面张力作用，从越高的地方掉落水面受到的冲击力也会越大，过高的高度甚至能致命。即便从十米跳台跳下，如果姿势不正确，也很容易对人体造成严重伤害。
邓一新被救生员拖到岸上，他双目紧闭身体绵软。救生员一边拍打邓一新的脸一边对周围人喊道：“快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