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卜公斋梧桐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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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江城南,有一座占地极广的院落,院落的正门位置隔出了一间不小的屋子作为书坊,书坊上方有牌匾写着“卜公斋”三个大字,这间屋子和正门隔得近,也在里面开了一道门,可以直通内院。
书坊中有着许多暗黑色木架,上面摆满了厚薄不一的纸质书籍,甚至在最里面的几个架子上还有不少的竹简。一位小厮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着盹儿,再往里看,院子里一位身穿黑色广袖常服、白色长发披散的男子正躺在藤椅上看着书,男子看白发是皓首老者,看面容却是儒雅中年人的模样。
这时箫小游三人正从门口进来。
箫小游一掌拍在柜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打盹儿的小厮瞬间被吓醒过来,惊魂间看见是箫小游,立马便低头脱下脚上的鞋子扔了过去,而箫小游早已笑着跑进了院子,留下小厮气急败坏的声音追来:“箫小游我迟早要揍你!”
孙符生和叶璃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早箫小游一步已进了院子。
二人见到躺在藤椅上看书的白发人都弯腰行礼叫了一声先生。
白发人不曾抬头看他们,却也微微颔首,以表示回礼。
箫小游进来后也行礼叫道:“掌柜的。”
箫小游在外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在这人面前却有些拘谨。
这位白发人便是卜公斋的主人,真名无从得知,人称卜先生。
卜先生合上在看的书,看向三名少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位妇人端着一份饭菜过来笑道:“卜先生……正好你们过来了,饭菜准备好了,先去吃饭吧,我去给常福送点饭菜。”
卜先生点了点头道:“先吃饭。”
餐桌上,卜先生与三个孩子围坐在木桌旁,妇人端上一桌丰盛的饭菜,也被招呼着坐下。
“芸姨手艺最好了!”叶璃往嘴里塞了一口夸赞道。
被叫做芸姨的妇人顿时笑的合不拢嘴,连连给她碗里夹菜:“来来来,喜欢就多吃点。”
叶璃甜甜笑道:“谢谢芸姨。”
一旁的孙符生细嚼慢咽,箫小游则是在掌柜的面前不敢放肆,低头认真吃饭。
饭后,卜先生取了几本书带着三个孩子去到后院,书坊有常福看着,且由于书坊里卖的书并不是那些通常的畅销书,平日里客人就比较少,所以掌柜本人在与不在都无伤大雅。
在后院中有一座练武场,练武场旁有几张石桌石椅,芸姨时常擦拭,所以即使在露天的环境下也很是干净。
卜先生领着三个孩子分别坐下,将孙符生之前提到的《礼国论》交予他,又给了箫小游和叶璃另外两本书。
给叶璃的是一本名叫《五侠》的演义故事,给箫小游的是叫《疑策论》的兵书。
卜先生则搬来一张藤椅,躺在上面接着看之前未看完的书。
箫小游一看兵书便头大,翻开来没看几页便哈欠连天,卜先生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根戒尺,抽在箫小游所坐石椅上,一声脆响便将箫小游从迷离中拽了回来。
一边,叶璃看着演义故事看得津津有味,看得倦了便上练武场演练招式,而孙符生则是时常请教卜先生一些疑难之处。
庭院中树梢上,夏日总是多蝉鸣,四人坐在庭院中看书悠然,时光缓缓流逝,不觉已然天暮。
孙符生与叶璃各自拜别卜先生归家。
饭后,箫小游如往常一般来到练功房中打坐,运转卜先生传授的功法引导真气运转周天。
自从八岁那年开始,箫小游练功至今已有五年,他不算那种天赋异禀的练武奇才,只能按部就班,相信勤能补拙,因此他每日早晚打坐,每三日便与卜先生对练一次,素日里得空便练习剑法,这五年寒来暑往,几乎从未间断。
两日后傍晚,箫小游练完功后与卜先生来到练武场,芸姨早早将练武场周边灯火点亮,这样即使在夜里也能视物。
二人各自手持一柄木剑,拉开架势对攻起来。
每到这个时候箫小游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其精神气完全集中于眼前的剑上,手中木剑攻势凌厉,招招直攻要害,可惜卜先生单手背负身后,闲庭散步般便将招式一一化解。
卜先生下手也是极狠,箫小游稍稍漏出空挡,卜先生便用剑背拍击在他身上,空挡稍大便是一脚将之踹翻在地,往往受了这样一脚箫小游便倒在地上好一阵缓不过来,不过卜先生也不催他,箫小游不叫不喊,自己稍缓一点便又冲上来。
良久,箫小游瞅准卜先生上一招尚未收回的时机一个突刺,眼见要刺到卜先生,刚准备收力,卜先生手肘微抬,手中剑柄精准弹开箫小游的剑刃,侧移半步,箫小游收势不住,往前扑去,卜先生反手一拍,剑背拍在箫小游背上,传来结实的一声“砰”响。箫小游被拍得直接趴在了地上,这一次箫小游挣扎了好几次也没站起来。卜先生将木剑掷出,木剑稳稳地插在了练武场旁的武器架上,卜先生转身离去:“今夜就到这里。”
随着这句话,箫小游一下便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趴在地上大口喘气,不再试着爬起来。
一旁等待多时的芸姨带着一名小厮连忙过来,芸姨取走箫小游手中的木剑,小厮则是将箫小游背在背上朝里屋走去。
芸姨把手虚扶着,满眼心疼道:“来福,慢点慢点,别颠着小游。”
唤作来福的小厮回道:“芸姨,咱知道,您就放心吧。”
箫小游也在背上道:“姨,您放心吧,也就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儿。”
到了箫小游屋内,屋内有芸姨叫人备下的木桶,木桶里是卜先生吩咐的温热的药水。来福将箫小游放在床上后便退了出去。
箫小游坐在床沿上,看见芸姨欲言又止,便笑道:“姨,您别怪卜先生,卜先生下手虽狠,却也有分寸,不是啥伤筋动骨的大伤,每三日的对练时间已经越来越长,说阴我每次都在进步。”
芸姨回道:“我倒不是怪卜先生,我是怪你,好好读书便是,为何非要练这武功。”
“姨,我这不是想以后做大侠,行侠仗义嘛,现在当然要把武功练好啦。”
芸姨轻叹了口气道:“你快把药浴泡了吧,姨待会儿来收拾。”说着便退出门去将门关上。
待芸姨走后,箫小游将衣衫褪去,其身上肌肤不似十三四岁少年那般,早是伤痕累累,旧伤之上又是新的血痕,不过和以前比浅淡得多了。
箫小游钻进木桶中,整个人坐了进去,酥痒中带着刺痛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箫小游将脑袋也埋进了药水里,憋着气,良久,水面才开始冒出气泡,再过一会儿箫小游才抬起头来,用手抹了一把水,大口呼吸着。
“参见殿下。”冷不丁地一声在箫小游身后传来。
不过箫小游早已习以为常:“说。”
“当年的事,宁州龙爪会有参与。”
“龙爪会……”箫小游沉吟了一下,“阿左,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顺藤摸瓜,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切忌打草惊蛇,或许还有其他收获。”
“行,照你的意思去办,往后其他类似的情况也这样做,不必来问我。”
“是。”
“等一下,芸姨没发现你吧。”
“请殿下放心。”
箫小游点了点头:“去吧。”
身后再无声息。
箫小游深吸一口气,又将头埋进了药水中。
翌日,天色不太好,箫小游早早起来,昨日的伤已无大碍,不妨碍行走,箫小游先是照常练功打坐,随后在芸姨的嘱托下带着一把油纸伞出了门,去了望江茶楼拿上叶璃最喜欢吃的肉包子,然后径直奔向叶璃家。
叶璃开门带着箫小游进了院里,叶璃家院落小了许多,就是寻常人家大小,院里种着一棵梧桐树,树旁是满地盛开的白色百合。叶璃说这梧桐是她母亲怀上她那年种的,这白百合也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花。
院中靠近房间的地上有一口缸,缸里养着一株盛开的荷花,青缸红荷,荷叶静静地浮于水面,水面下有一尾红鲤,这红鲤头上有一抹白斑,尾巴也缺了一块儿,可能也是因此,这尾红鲤不太爱游动,总是停在一处,有时一停便能停一天。叶璃从小因它那一抹白便叫它小白,后来叶璃拉着箫小游与孙符生第一次见着了这尾红鲤,孙符生觉着小白不好听,又给它取名碎雪,这个名字深得叶璃的喜爱,从此小白便正式更名碎雪。
叶璃与箫小游一同坐在屋外阶沿上,正这时,天空突然下起雨来,夏季的雨总是说来就来,来时便是暴雨。。
两个孩子便往里靠了靠,背靠着墙,一边吃着热腾腾的包子,一边看着肆虐的暴雨。
梧桐树与白百合在雨中耷拉着,缸中的水很快溢满出来,荷花承接着雨水愈发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