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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飞车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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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天一切如常,但是到了下午傍黑的时候,大街上传来凄厉的哨子的尖叫声,在枣庄住了半年以上的人都知道,这是日本宪兵队来了。大街上人抱头鼠窜,纷纷躲到安全的地方,远离这些穿着黄皮的野兽。火车站西边的炮楼也亮起了探照灯,映得旁边哨兵的脸显得愈发苍白。

火车站骚动起来,零星等车的乘客,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本能地躲到自认安全的角落,副站长王振华穿着深灰色铁路制服,头戴大檐帽,快步来到门口。宪兵队打头的一辆三轮摩托车上跳下一个身材魁梧,脚蹬皮靴的少佐。王振华上前道:“太君,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佐没有说话,挥了挥戴着白手套的手,径直往车站办公室走去,王振华紧跟在两个矮矮的卫兵后面,进了办公室,随手带上了门。外面的人提心吊胆的看着办公室的门,彷佛看着一间藏着极度危险的野兽的笼子,笼子里的怪物会瞬间挣脱出来,把众人撕碎。但是终究没有野兽窜出来,过了半个多小时,门开了,日本人和王振华挥了一下手,大家隐约听到了一声:吆西!少佐带着卫兵,像一阵风一样,呼啸而去。

这边,王振华的背影远远看去,汗湿了一大片。

王振华四十岁左右,由于一直在车站上工作,不用经历风吹日晒,没有常见的劳动力的沧桑,脸白白净净,虽然人到中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但是外表还是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五六岁。

庄永璞悄悄上前,问道:“王站长,怎么回事?日本人来干啥啊?”

王振华挥手喝退了围观的人,把庄永璞叫进办公室,关上门,看外面人已散去,才小声说道:“日本人丢了2挺轻机枪,12棵步枪,2箱子弹,昨夜在沙沟卸货的时候,发现铁闷子车被撬了,车上还丢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所以过来查查,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庄永璞惊道:“不知道啊,昨天清点货的时候,也没看到枪啊!”

王振华盯着庄永璞的脸看了半天,接着说道:“这是哪个熊黄子干的事?把石灰的记号画在车厢上,单单还只丢了装武器这一节车皮的货,日本人又不憨,一看就知道火车站上有奸细了,真是作死!”

庄永璞小声地问道:“站长,日本人找到奸细了吗?”

“不是我昨天晚上车开前擦去了那个叉叉,今天站上所有的人都得抓到宪兵队去了!”王振华气的直哼哼。

庄永璞心里吁了口气,心道:好险,好险,还是经验不足啊!然后故意转移话题道:“这个日本人是谁啊,这么大威风?”

王振华撇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他叫守岛正信,是日军独立步兵营第194大队队长,直属驻济南的1415部队,整个枣庄现在日本人有宪兵队、警察局、宪兵分遣队、矿警队。宪兵队是控制枣庄地区的中枢机构。你说他威不威风?”

“那日本人是怎么说?他们走了,是不是还要来查呀?”庄永璞忐忑地问道

“暂时没什么事吧,我告诉守岛,这两年,“碳狗子”猖獗,估计正好碰上了,他们也不知道是啥东西,就顺手掀下去了,可以搜查一下临枣支线这段,看看能不能从临近的村子里把丢的枪找回来,守岛也觉得可能是偶然事件,然后就撤了.”王振华喝了口水,接着说道:“最近我的办公室不能随便让人进来,你也给我小心点,给我看好账目,出了事,谁都保不住。”

庄永璞连声答应:“行,站长,以后我们可得小心点。”

随后,他转身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门,回宿舍去了。

宿舍里,两个火红的烟头,一明一暗地燃着,“两挺机关枪,十二棵三八大盖子,这是没卸完啊,看来他们开铁闷子费了不少劲!”

烟头映着庄永璞的脸,忽明忽暗,模模糊糊。

那边宋邦珍悄声说:“二哥,这回会不会闹大了,要是日本人再查怎么办?”

“害怕了?我只恨我没有飞毛腿,去亲自扒火车,不能拿着枪去挒这些龟孙,日本人在南京杀了三十万中国人,我恨不得杀几个鬼子,哪怕死了,我也甘心!”庄永璞恨恨地道。

“二哥别小看人,俺跟你一样,就是第一次干,有点害怕。”

“咱不能上战场,能多弄些情报,也算是尽一个中国人的本分,怕有用吗?怕!日本鬼子就能饶了你?怕!他们就自己老实回东洋?

好了,先睡觉吧!别让人起疑心。”

说罢,庄永璞脱了衣服,躺到床上。两人都未再说话,但是各怀心事,似乎谁都未睡……

一阵火车的汽笛长鸣,刺破了枣庄火车站的天空,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刹车声,火车头长长地泄了口气,在喷出的浓浓白雾里,一节灰绿色客车门被推开,一队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小跑着下车自动面对面列成两列纵队,许久,一个身披黄色大氅,身材瘦削的日本人从火车上面带微笑走了下来。

此人就是枣庄最高指挥官高岗茂一,因临城是津浦铁路的要冲,控制着整个津浦铁路和临枣支线,近半年有两个叫孙茂生和华孝宽的人有组织地在临城到沙沟路段对铁道进行骚扰活动,所以高岗为了控制津浦铁路的平稳,平时都是坐镇在临城火车站。

这时早得到通知的副站长王振华和庄永璞等人,稀稀拉拉地站在站台上迎接。

只见高岗直奔王振华,远远地伸出右手,紧紧握住王振华,用流利的汉语说道:“王站长,你们辛苦了,你们都是皇军和*****的功臣!”随后甩开众人,径直进入火车站三楼他的那间办公室。

庄永璞等人面面相觑,这个瘦削的大鬼子中国话说的这么溜,也看不出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又看到火车上也没再下来人,除了两个站岗的,都随着高岗去了办公楼,大家也就一哄而散了。

但是,庄永璞心里始终不踏实,前天机枪刚被洪振海他们搞去,今天高岗就从临城过来,不敢保证有没有问题。他心里打了个转,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干正常的工作,但是时时留心,高岗和他的卫队的动向。有心向王振华打听情况,又怕摸不清底细,泄了密。心绪不宁地站在办公楼下面的长廊里发呆。

又站了一会,他决定这几天瞅机会去趟陈庄,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然后,转身走进办公室,心不在焉地开始了他正常的工作。

过了几天,高岗已回临城了,站上的气氛似乎略微的轻松了些,庄永璞晚饭后跟宋邦珍打了个招呼,找了件黑色的长衫穿上,戴上一顶草编的凉帽,出了临城火车站,路上黑灯瞎火的,鬼子的两个炮楼似乎也睡着了。他小心谨慎地穿过黑暗的屋檐和墙头,隐藏着行踪。不一会,在炮楼视线之外的西北城墙角落里,一个身影一头扎进了浓密的高粱地。

陈庄坐落在枣庄城西三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村子里有个老的炭场,很多人以烧炭为业,因为木头杂质多,烧起来容易熄灭,而且烟很大。于是人们就把木头埋在土下烧,把木头烧成木炭,木炭不容易熄灭,烟也少。在北方,有很多专门制作木炭的炭场,制作好木炭供应城市里用。在没有建立统一供暖系统之前,每家每户都是用木炭来烧火盆取暖。

庄永璞走到村头一家村民家里,询问谁家可以大量供应木炭,提前准备订货。村民热情地指点说可以去王志修家问问。就住在西北角一个土垒的茅草门楼,很好找。

庄永璞拱一拱手,表示感谢。沿着村中的小路,向村北头走去。走过三排茅草土屋,却折向村西,直奔西北角王志修的院子走去,临近西北角,庄永璞慢下了脚步,将声音降到最低,悄悄走到那个土胚的茅草门楼前,向黑糊糊的院子里望了望,上前轻轻敲了三下那扇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褪了色的木头门。过了几分钟,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影悄悄打开了大门。庄永璞悄声问道:“是王大哥家吗?我来问问焦的事”。身影并未回答,反问道:“你找谁?”庄永璞非常紧张:“赵连友让我过来的”。身影迟疑了一下,侧身让出个空,庄永璞闪身,钻进了漆黑的门洞。

走进堂屋,屋里没有点灯,隐约感觉屋里坐了个人,庄永璞不禁心里发毛,正不知是什么情况。屋里坐着马扎子的人打了个招呼:“永璞哥,是我”。庄永璞这才放下心,此人正是洪振海。

原来,洪振海在前天收到赵连友传来的消息后,当晚,立刻召集了五个人,提前埋伏到临枣支线王沟西边的人烟稀少,蒿草连天的地方,等火车一到,瞄准十六节车厢,和另一个扒车高手曹德清,飞身上车,用老虎钳子夹断了绑住铁门的铁条,将两挺机枪和六捆长枪掀下了火车。由于开铁闷子的门费了点时间,没法将其他的长枪一起卸下,眼看火车马上要到王沟的扬旗了,两人才恋恋不舍地跳下了车,和在下边接应的赵连友,徐广田,李荣兰一起将军火藏到了蔡庄赵永泉家的芋头窖里。这两天,一直关注着临城火车站上的动向。估计到庄永璞可能会过来,所以在这等着他呢!

庄永璞吁了口气,没有说话。洪振海道:“永璞哥,我们搞来这些武器。马上就能开干了。这是王大哥,以后有急事可以到陈庄来找他。赵连友今天有任务,出去了。鬼子机枪丢失以后,现在每趟车上都加了5个兵做护卫,车头车尾都架上了机枪,有鬼子,也有‘二鬼子’。每趟车后隔十分钟还会有鬼子的特制铁轨摩托卡跟着,见人就突突,就是为了打卸车之后搬运的人。最近折了好几帮企图扒车的人。所以近期大家都没活动,避免出事。现在枣庄表面平静,但是日本人肯定会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永璞哥,你在站上,能说一下这两天的情况吗?”洪振海从腰里掏出一盒烟,递给庄永璞:“洋烟,从火车上顺的”。

庄永璞接过烟,抽出一支,顺手点上,又将烟盒递回给洪振海轻声道:“前两天,临城火车站的高岗茂一过来了,呆了好几天,不知道干了啥。他可能是联系枣庄的什么人,暗地里调查丢枪的事。刚才出来的时候,虽然鬼子的炮楼没有打开探照灯,但是我感觉是添了很多暗哨,应该是高岗闻到了什么味道。

之前枣庄相对太平,反对势力比较少,所以他的重心在临城。他很警觉,丢枪后迅速安排了很多特务混在百姓里边,在监视枣庄的一举一动,但是我想了想,现在枣庄人比较密集的地方是火车站和洋行,洋行我经常去,之前没怎么注意,只是知道三个掌柜都是日本人,因为靠着炮楼很***常也没有卫兵。三个掌柜都是战场上受伤了之后退下来的军官,如果高岗想监视枣庄,洋行肯定是最理想的地方。咱们是不是也来个反监视,近期多注意一下洋行的动静。”

洪振海点点头:“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近期正计划摸一下洋行的底,长枪不好隐藏,给俺点时间,换几支短枪,咱再见机行事。”

“对了,还有个事”庄永璞突然想到王振华的话,“怕你们黑夜看不清,那天宋邦珍在第16节车厢用石灰画了个记号,王振华说,他晚上给擦去了,的确,他如果不擦去,日本人肯定会怀疑站上有内线,那麻烦就大了。王振华也许是在帮咱,也许是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不过他人还是比较正派的,日本人用他是因为他一直在站上工作,又会说日本话,他要是愿意,能帮我们不少忙。”

“哦?”洪振海沉吟了一会“咱们再观察观察,王振华信任你就很好,慢慢来,至少从目前判断,应该不会主动害我们。洋行的事情,我已安排人在盯着,看高岗有没有安排什么人,是不是和洋行的鬼子有关系。现在装载重要货物的火车都会在枣庄中转,永璞哥你最重要的事还是了解枣庄火车站所有火车的运输信息,我们想要组织队伍,就需要武器,物资,站上有价值的信息,还需要你定时传出来。还有,陈庄这里短期内会是我们的活动点,目标比较大,我考虑再三,事情可能变化很快,不能让你和这个地方有明显的联系。

以后除了每月和赵连友接头,有急事,你可以找临城街头的一个剃头匠,他大概五十来岁,每个月十五左右,他会到火车站门口剃头,他的挑子和别人不一样,扁担的头上系了两条绸子,一条蓝色,一条红色,他叫秦明道,你把消息给他,他会递过来的。你在站上一切注意安全!”

庄永璞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我不能离开车站太久,先回去了。”

旁边的王志修打开堂屋门,独自一人把庄永璞送到门口。庄永璞朝王志修点点头,出了门,头也不回地顺着村北头的小路往东而去。

无边的黑夜,像要吞噬掉整个世界,路边树林里偶尔传来夜猫子瘆人的叫声,庄永璞并没有从原路返回,在过了沙河的七孔桥洞后,折向南,绕了个大弯,沿着铁路边的高粱地走回火车站,在车站边僻静的黑影里蹲了十来分钟,站里静悄悄的,四五辆火车无力地趴在铁轨上,像一群累死的狗。

看到铁路周围没有异样,庄永璞便跃过铁轨北侧的路基,从火车下边无声无息地穿过车站西侧的铁丝网,在两列火车中间的沟里无声无息地爬到最后一节火车,车站西北角仓库紧闭的门就已经到了眼前。借着建筑的阴影,悄然地回到了他和宋邦珍的宿舍。

然而,庄永璞并不知道,火车站二楼的玻璃窗前,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身影,似乎洞悉了所有的秘密……

随着树上的蝉鸣越来越稀少,夏季的炎热也在逐渐消退,每天街上依然是熙来攘往,似乎丢枪的风波已经过去,临城的气氛已经没有往日的紧张,但是庄永璞的神经没有放松,通过一个月的观察,似乎洋行有不少陌生面孔往来,部分形象猥琐,个头不高的估计都是东洋人。但是再没有其他收获。庄永璞内心焦急,连续去了几趟药铺,都没有见到赵连友,也不敢贸然去陈庄找洪振海。心里盘算必须找到突破口,想来想去,心里突然一亮,顿时有了注意。

下班后,庄永璞重新换了一身黑色对襟短褂,带上一顶老百姓常戴的灰布瓜皮帽,出了火车站,直奔洋行而来。

他知道,每天晚上8点左右,洋行的车队都会在忙完一天的活后,到“二头”王志胜这里领工钱,并领取第二天的任务,这个时候,王志胜一定在洋行的大院子里。

洋行的院子里人喊驴嘶,老远就能听到里面的喧闹,院中央龙爪槐的树杈上,挂着一盏“牤牛蛋汽灯”,远远看到王志胜正在指手画脚地讲话。庄永璞悄悄站到人群的后面的墙角里,等脚夫们渐渐散去,他便快步凑上去,王志胜似乎早已经看到了他,笑着说道:“庄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呀?”庄永璞道:“二头,上回见了说叫你喝两盅,一直惦记着,但是没得空,今天正好有时间,赶过来叫你坐坐,怎么样?”王志胜欣然答道:“行啊,庄哥,咱找个地方喝点,一直想拜你为师嘞!学学怎么打算盘,你说我这个睁眼瞎子,连帐都算不好,天天领着这帮龟孙,哪天让他们蒙了,俺都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亮着电灯的洋行铺面门口,出来一个微胖的中年人,留着个大光头,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王的,今天的货,有我的一箱,你的,看到了没有?”王志胜上前弯腰答道:“三掌柜,我的已安排人送到你办公室了,可能送过去的时候,你出去了。如果着急,我的现在过去拿,给您送屋里去。”

“二头大大的好,不用了,明天去办公室拿,我的先回去了”。说罢,晃着身子,慢悠悠地走向洋行后面的宿舍。

王志胜熄了汽灯,往东一指,说道:“东边新开了一家羊汤馆,那羊油熬的可好了,带你去尝尝”。庄永璞跟在后面,边走边说:“二头,这三掌柜对你可不错啊!你沾了光,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劳苦大众哦。”王志胜没有搭话,静静地走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到了街头的拐角,一家很小的门面上挂着明晃晃的招牌--“满家羊汤”,王志胜伸手一指:“到了”。馆子门开着,里面人不多,王志胜要了两碗全羊汤,四块烧饼,炒了个羊杂,羊血。又要了一角散酒。给庄永璞倒了一杯:“庄哥,先喝一杯,”说罢,自己端起酒杯,“吱”的一声,先干了。

庄永璞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接着问道:“我看你天天挺忙活,挣钱还行吧?日本人有没有克扣你们的工钱?”

王志胜笑着答非所问:“每天晚上,洋行的货装卸完后,大家伙都回家了,我都要跟三掌柜金山结账,每天装多少货,卸多少件,工人该分多少钱,都是我领了再发下去,所以我和金山挺熟的,有时候结完账,他也留我坐一会,给我一支烟,喝杯茶。一般账上还是比较清楚。三掌柜和大掌柜,二掌柜关系不好,大掌柜和二掌柜一起对钱看得紧,三掌柜捞不到什么油水,整天一肚子怨气。我帮他做了些事情,让他能在这洋行里立足。日子长了,我到各个屋进进出出,他也不避讳,他还得靠着我这个班头支持哩!”

“洋行最近我看有好多面生的人,看起来是日本人,最近洋行有人员调整吗?”庄永璞又试探地问道。

正好冒着热气的羊汤端上了桌,辣炒羊杂和羊血也上来了。王志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血放进嘴里。“唔!好吃,庄哥,你也吃啊,味道很好”。

庄永璞也夹了一块,寡淡无味地吃了起来。

随后,放下筷子问道:“我前两天听说,日本人打到重庆了,快把咱们国家都打下来了,你说咱以后就真的像日本人说的‘*****’,变成一个国家吗?我看日本人没拿咱当自家人,你看看打滕县的时候死了多少人,台儿庄又死了多少,在南京,几乎把中国人都杀绝了。

在洋行跟日本人干,那是为了糊口,人家不会说什么。但是和日本人走太近,别弄到最后,里外不是人,顶上个汉奸的帽子。”

王志胜看了看庄永璞,明白庄永璞的意思,又联想到前段时间洪振海给他来信说,通过车站的消息,劫了一批武器。想到消息八成就是眼前这个人提供的。但是嘴上却回答道:“庄哥,巴结三掌柜也是为了活下去,不然谁愿意当奴才?现在世道不太平,能混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了。”

庄永璞并不知道,这个和他一块喝酒的王志胜和洪振海都是鲁南抗日义勇队安排来临城的内线,都是为了发展枣庄地区地下抗日力量。两人分工不同,洪振海脾气暴烈,好勇斗狠,所以组织安排他负责在外联络队伍,王志胜八面玲珑,多智机敏适合在洋行做内应,打探消息。由于现在发展抗日队伍工作刚刚开始,王志胜也只能暂时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王志胜看着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老庄。的心里温暖了起来,他想起了和洪振海在山里训练的事情,山里缺吃少穿,生活艰苦,但是大家都很坚持,因为心中都有一个信念,就是坚决和日本鬼子周旋到底,要在日本的后方打击骚扰日本人。他比洪振海先回来,借着父亲曾是火车站的“大把头”的关系,混进洋行,组织了脚行,就是要配合洪振海在枣庄一带的活动。

王志胜看了看四周,觉得此地离洋行太近,不方便多说,就柔声地对庄永璞说:“庄哥,快喝羊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了,多放点辣椒油,这个是用羊油熬的,可香哩!”

热腾腾的羊汤里漂着碧绿的葱花和芫荽,煞是好看,庄永璞看他没有正面回应,便不再多说什么,就着汤将两块酥脆的烧饼一会吃了个干净。转了个话题:“二头,想学算盘,我可以教你,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到洋行里来教你。”

王志胜看到庄永璞对洋行很上心,知道他是真心想帮洪振海,真想坦白地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现在他自己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心里也打定了注意,给庄永璞创造些进洋行的机会,他不识字,正好将洋行里的文件找机会给庄永璞看看,关键的时候能够多一道保险。

于是,又给庄永璞斟满酒,举起杯道:“那我要认庄师傅为师了!”

庄永璞忙举起杯:“可别,二头,我是有想法的,哪天我不能在火车站上干了,还得你给机会,抬举抬举呢。”说罢,一口把酒喝干了。放下酒杯,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时候不早了,我要回车站了,今天我是大夜班.”

王志胜连忙起身会了帐,跟随着庄永璞往回走。走到街角的黑影里的时候,悄悄对庄永璞说:“每个星期三下午,我会在三掌柜的办公室里听他们盘账,我不识字,也看不懂,盘完账,金山会回去休息,那个时候有空,你来教我算盘行吗?”

庄永璞心里一喜,表面不动声色地说:“好吧,那星期三下午,我到洋行来找你.”

穿过马路,两人分头各回驻地。庄永璞觉得事情顺利,不禁走路的脚步也轻盈了几分。

车站的大钟指针刚刚指向晚上九点钟,庄永璞换上制服,带上灰色的大檐帽,和小夜班的人交接了工作,在车站巡视了起来,整个火车站乌漆嘛黑的,看不到生机,偶尔铁路上哐次哐次地驰过火车,也没有在枣庄停车,自从在临枣支线丢了机枪之后,日本人似乎察觉了枣庄的暗流,比以往谨慎了许多,但是,丢失的枪支一直未找到,不排除日本人欲擒故纵的把戏。所以洪振海曾嘱咐庄永璞,近期低调行事,以不出事为原则。

巡视的工作异常简单,毕竟枣庄火车站就这么大,当庄永璞转了一圈,周围一切正常,眼看时间已到午夜,正准备回办公楼,忽然感觉有个身影一晃,似乎钻到了一列裹着黄色帆布的火车下面,他紧跟几步过去,正在考虑要不要叫醒站上的其他人,又怕这人是洪振海派来的,误伤了自己人。

正犹豫间,只听“嘟~嘟~”警笛大作,嘈杂声从火车上传来,原来,来人惊动了押车的暗哨,四五个声音传来:“是宋世久这个狗日的,他是不是没钱吸大烟了,又跑到这里打秋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车头传到车尾,四五个身影急速地追赶着一个飞奔的人,这人身手不凡,奔到车站东端的围墙,一纵身,就越了过去,摆脱了众人的追赶。几个伪军装束的人也不再追赶,嘴里叫骂着,懒懒散散地往回走。庄永璞用手电射向几名伪军,大声问道:“是什么人偷东西,抓到了吗?”

其中一个人答道:“让狗日的跑了,这个龟孙跑的还真快,幸好老子没睡觉,不然被他偷了东西,没法给皇军交代。”

庄永璞回应:“那大家提高警惕,有事我在站上照应,需要的话,我可以打电话把西边炮楼的皇军叫来。”

骚动了一阵子,枣庄火车站又陷入了平静。

“电话~电话~,怎么没想到这节”!

庄永璞心里突然想到,高岗来那一上午没有出门,是不是一直在用站上的电话布局枣庄的事情,不行,得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办公室的电话机的呼叫记录,看看电话本上高岗都和哪些地方有过联系。

说干就干,庄永璞把手电别到腰上,悄悄上了办公楼,平常的时候,中国人只能在一楼二楼活动,再往上是轻易不让人上去的,因为那里是鬼子领导的活动场所,但是因高岗不是经常过来,晚上的时候,警备就比较松弛。深更半夜,三楼的哨兵早已不知去哪家妓院找女人泻火去了。

庄永璞得以轻松走上去,在三楼的黑漆漆的走廊尽头,就是高岗的常年不来,一来就坐一天的办公室,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庄永璞打开布满灰尘的窗户,探身出来,外面离窗户1米左右高度是车站锅炉房的房顶,房顶北边恰好是办公室的一扇窗户,拉上了窗帘,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他悄悄爬到了锅炉房的房顶上,探身推了一下朝东的这扇窗户,窗户从里面销死了,打不开。

他心里凉了半截。只能用手捂住手电,往里照了照,发现窗帘下端有一条缝隙,手电的光线照进去,一台黑黑的电话机放在写字台上,旁边一本白纸的本子上有些日文,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正泰国际会社”,这不正是洋行吗?庄永璞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抓紧关上手电,屏住呼吸,看四周一片寂静,又爬回走廊,用袖口擦掉窗台上的脚印,关上窗户,整了整制服,悄无声息地下楼,回到了值班室。

“看起来,这个洋行还真跟高岗有着某种联系,说不定洋行就是日本特务的联络点,进洋行探探底细,现在看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了。”庄永璞坐在椅子上,心里想道。

“这个宋世久胆子还真是大,竟然敢到火车站偷东西,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明天还真得打听打听”。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盘算该怎样去探洋行的底,

这个王志胜到底靠不靠的住?

万一洋行是日本人安插在枣庄的特务机构,该怎么办呢?

庄永璞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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