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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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掌柜这句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一片哗然,大家纷纷议论,凶宅二字,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领头的汉子一愣神,随后眸光一沉,挥着手上前推搡宋掌柜,“满口疯言疯语再胡说,就把那东西直接灌你嘴里。”
宋掌柜被推倒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的拿起角落的一个铁铲,甩掉身上的袈裟,费力的喊,“是真的,不信我带你们去挖,这宅子真是凶宅,卖不出好价钱的”
“放屁”钱庄的人没有耐心了,他们今天来这的目标就是把房子收了,将宋掌柜赶出去。
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在心里嘀咕,莫不是真的有命案在里头有人就去衙门里报了官,就在钱庄的人和宋掌柜还在推搡的时候,衙门的人就到了。
两个青衣衙差在前面开路,将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拨开一个口子,新来的主簿李大人穿着绿色的官袍,头戴乌纱帽走了进来。
沈泽秋站在自家铺子前踮脚一望,刚好看见主簿李大人半张侧脸,心里直纳闷,这位李大人瞧上去,怎么有几分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这时候何慧芳嘱咐好安宁又出来了,一听说隔壁院子里可能有命案,她坐不住了,跟着一些街坊到了宋宅的后院。
李游神情严肃,唇紧紧抿着,走到院子里的枇杷树下,用脚踩了踩树下的土地,沉声问已经被衙差架起的宋掌柜,“你说树下有白骨”
“是,我亲眼见过。”宋掌柜完全没有上一刻疯疯傻傻的模样。
李游背着手围绕树转了一圈,“你何时见的,为何当初不报官”
“这是十几年前我刚买下这间铺子,修整院子的时候挖开见到的,不报官唉,是怕扰了亡灵清净。”宋掌柜啜噎着说道。
何慧芳暗自冷笑,他可真会给自己带高帽,什么怕扰人清净,怕是担心消息传出去,房子不吉利,影响他家财运吧,要不是钱庄的人上门赶人,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李游端着一张阴沉严肃的脸,对另外两个衙差点了点下巴,言简意赅的发话,“挖。”
说完两个衙差就握着铁铲奋力的挖起土来。
这时候何慧芳才
仔细端详那位李大人,定睛一瞧,哎呦,差点站不住脚,那不就是元宵夜遇见的李小哥吗,敢情人家是官家的人,是桃花镇的父母官,哎呦呦,那晚上居然还敬她一声沈老太太。
何慧芳心里又喜又有些怵,还好那晚上没说啥不该说的。
没过多久树下就被挖出了一个深坑,两个衙差陆续挖出了被怄烂了的破衣服,一些奇形怪状像法器一样的东西,最后其中一名衙差蹲下来用小铲子在坑低翻找,惊叫了一声。
“禀李大人,找到一些碎骨头”
何慧芳的心猛然揪紧了,嘭嘭嘭的跳个不停,原来宋掌柜说的不是疯话,这院子里的琵琶树下,当真埋着东西呐。
“继续挖。”李游攥紧拳,说完以后转脸对另外一名衙差道,“去衙门把仵作请来。”
不知道啥时候庆嫂和慧婶子也过来了,庆嫂拍着胸口心慌不已,“我的妈耶,真有命案。”
慧婶子把眉头蹙的深深的,“宋掌柜既然早知道树下埋着白骨,怎么还敢在这十几二十几年的住呀”
何慧芳耸了耸肩,对宋掌柜佩服的五体投地。
衙差们继续挖土,不一会儿陆续又挖出好几块,他们在地上铺了块白麻布,将拾捡出来的骨头放在上头,何慧芳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看得分明,有像人手指的骨头,还有根长长直直,像个孩子的大腿骨。
越看她心里就越瘆得慌,感觉在这大太阳底下晒着都发寒。
“唔哟,是不是个小孩儿啊”
“我瞅着像”
“太可怜了,也不知道是啥时候的事儿了。”
“唉,你们谁知道在宋掌柜搬来前,这宅子是谁在住吗“
何慧芳叹了口气,太造孽了,和身边的庆嫂还有慧婶子说,“香山寺的慧能大师特别好,要是请慧能大师来一趟,给这个可怜的孩子诵经超度,不知道要多少钱。”
“慧能大师吗我年后去上香,听说他出去云游了”
她们正议论着,衙门里的仵作提着个小箱子匆匆赶到了。他望着地上的白骨,急忙放下箱子蹲下来,拿起地上的骨头仔细端详,这时候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叫,原来是衙差又从坑底挖出半个破碎的头骨。
仵作急忙接过捧在掌
心,还从自己的木箱子中拿出一枚据说可以放大物体的镜子仔细看。
“李大人。”仵作沉吟了一会,“这不是人骨,是猴子的骨头。”
李游正揉着太阳穴苦思,闻言抬起头,急急问,“你凭何断定”
“大人你看,此骨面部凸出,下颚厚实,鼻骨极低,这都是猴子头骨的特点。”仵作说道,他当了几十年的差,这些细节还是分得清的。
李游接过头骨细看,果然不错,为了平息周遭的议论声,下令把猴子的头骨静置在院中半日,供人细看,隔日拿去城外掩埋。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阵唏嘘声,原来是虚惊一场。
而钱庄的人手握字据,白纸黑字还有宋掌柜的签字画押,是万万抵赖不得,李游仔细看过字据,转脸对钱庄的人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官不会阻拦,但打骂乃至伤人,就是触犯律法。”
“您放心李大人,我们一定规规矩矩的来。”
李游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站在铺子前的沈泽秋这才看清楚,这位气宇轩昂的李大人,正是昔日私塾中落魄潦倒的穷书生。
“看呆了”何慧芳拍了拍沈泽秋,揶揄了他一句。
“原来他真当上官了。”沈泽秋抱着手臂望着李游的背影,想起有回去私塾里玩,李游坐在茅屋里看书,秋娟扔了颗小石子打在窗户上,不一会儿门便开了,李游那年只有十几岁,身形瘦的像根竹竿,笑着走出来同他们聊天。
他还念了诗给他们听。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沈泽秋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铺子中。
自从店中有了庆嫂和慧婶子帮忙,又靠她们招揽了好几位可靠的女工做活儿,铺子里的工期不仅没耽误,反而更快了,客人定的衣裳一般三日后就能交货,加上安宁新推的款式新颖,生意比以前还要红火。
安宁一半时间在后院休养,一半时间出来指点庆嫂慧婶子裁衣裳,没过几日花街上就传遍了,沈氏布坊可牛气了,光是帮忙裁衣裳的人就请了两位,而且要想在他们家做工,都是要有熟人介绍才能去呢。
“嗬,店面不大排场倒是不小。"
胡氏布坊开在街口,
是整条街最大的店面,别的铺子只有一层,他们这儿足足上下两层,不仅卖衣裳,鞋袜帽子,还有女子的脂粉等,不过主要还是靠卖衣裳营利。
说话的是胡掌柜的妹妹胡雪琴,胡家娘子的小姑子,她今年二十三岁,嘴巴伶俐头脑灵活,私下八卦的人都叫她“老姑娘,不过这话也就私下说说,谁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聊。
刚才那句话便是胡雪琴说的。
胡家娘子整理着货架上的布,头也没抬说了句,“你管人家呢看看你,今年都二十三了”
“哎呀,嫂子,你催什么呀”胡雪琴最讨厌听这些个,捂着耳朵站起来往一楼走,“我还是去招待客人吧。”
胡家娘子急忙喊住她,“雪琴,你听一句劝,我喊王媒婆帮你留意着,今年过年前,你的婚事必须定下来。”
“他们都配不上我”胡雪琴提着裙摆,蹬蹬蹬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身后的胡家娘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安宁,泽秋,吃饭了,今儿咱们喝排骨萝卜汤。”
何慧芳做好了午饭,一边擦手一边走到铺子里叫他俩吃饭。慧婶子今天就一人在家,她男人领着孩子回乡走亲戚,她心里放不下铺子里的活计,留在镇上没有回。
“慧婶子,你留下一块儿吃吧。”何慧芳中午备饭时就多备了一份。
慧婶子还要客气,被何慧芳拉住了胳膊,“咱们之间还客气个啥。”
“唉,说起来我还觉得惭愧,你为了来做活儿,和家里人吵架了吧”
慧婶子的男人是个不顶用的家伙,幸好祖宗保佑,家里留下一栋宽敞宅院,租了一半给别人住,一家子靠租金和慧婶子帮工勉强生活,偏偏他心里没半点数,脾气大爱骂人,是家里的土皇帝。
“没事儿。”慧婶子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格外有神采,“我现在看开了,我怕他做啥我手底下管着好几个女工,我比他牛气多了”
“所以啊,这回我才没听他的回乡走亲戚,有什么好走的,什么都不比我做事儿挣钱重要。”
何慧芳笑得合不拢嘴,这话心里听的痛快,“你能这么看最好”
因为铺子没人照看,所以午饭通常是摆一张小桌子在铺子
和院子交界的空地上,这样能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有人取衣裳定衣裳也好及时迎出去。
“欸,不知道你们听说了吗,咱们镇上新来的主簿李大人,今年二十五了,还没娶亲呢。”
饭桌上慧婶子说道。
沈泽秋有些惊讶,以为李游考上功名后早就成家了,没想到至今还是一个人。
安宁喝了口汤,轻声问,“像李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应该有很多人和他说亲吧”
“安宁你说的一点没错”慧婶子说完把话锋一转蹙起眉,“不过听镇上的媒人们讲啊,这位李大人眼界高着呢,说了位知书达理,家境优渥的小姐给他,李大人见了面回来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说什么性子不合适。”
“偏偏那小姐家里人对李大人是处处看,处处满意的不行,托媒人说再见一次,李大人说什么都不同意了。”
“许是人家做官的,瞧不上商户人家吧。”
听到这里,安宁和沈泽秋对望了一眼,都觉得李游不像这种虚荣的人。
“或许里头还有隐情吧。“沈泽秋说道。
慧婶子点点头,露出笑来,“是呢,不过现在女方家人还央着媒人,叫她再劝劝李大人回心转意呢,但我看玄,多半没戏。”
何慧芳夹了一筷子炒豆角吃,又扒拉了一口饭。
“依我看,这强扭的瓜不甜李大人既然不喜欢,女方何必非送女儿上门。”
谁说不是,可天下多的是执迷不悟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二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