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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呀,何慧芳,我来串门子哩。”
话音刚落,唐菊萍就笑着把院门拉开了,把他们迎进来。
“大哥呢我找他把俺家给毛毛的工钱结清楚。”何慧芳一进门就直奔主题,把正事儿先给办了,再和唐菊萍话家常。
“堂屋里头呢。”唐菊萍正和梅小鲜蒸一个老南瓜,到时候南瓜碾成泥,一半炸上次安宁做过的南瓜饼,一半和面粉揉成一团,做些南瓜馒头,所以唐菊萍用手指了指堂屋方向后,转身便朝灶房走去。
“哎,大嫂。”何慧芳赶紧叫住了她,“你一块进去吧,也好做个见证。”
何慧芳就是这么个人,再亲的人一旦涉及钱财银两,她就格外较真,亲兄弟明算账,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泽玉,泽钢还有泽石也一块儿叫过来。”
唐菊萍深深望了何慧芳一眼,无奈的叹了句,“你呀你,我们还能贪一个娃的钱嘛。“
“大嫂,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样做大家心里都有数,亮堂,不好吗”何慧芳说道。
“好。”唐菊萍去把儿子们都叫了来,再用温水洗了把手,一块去了堂屋。
大家站的站,坐的坐,一块听何慧芳理账目,“一共是五百多文钱,毛毛做事牢靠又尽心,我给凑个整,一共六百文钱。”
说完她从衣袖里抓出个小布袋子,从里头拿出六吊铜钱,整齐的码在桌上,然后瞅了瞅沈泽玉,“泽玉呀,你拿纸笔过来,咱们写个字据。”
紧接着她又圆了句场,“我这人就这么个秉性,千万别怪罪。”
沈泽玉点了点头,“哪能呢,这样做是应该的。”说完转身去找纸笔了。
找到后何慧芳让沈泽玉写好时间、钱数,然后自己还有毛毛,以及帮忙保管的沈有福一块儿按下手印。何慧芳心安了,脸上笑意融融,把字据收了起来,“这不就妥了嘛。”
沈有福敲着烟灰,咳嗽几声后把铜钱收了起来,一边收一边说,“你说的做的,都在理哩,放心吧。”
话刚说完,站在角落的沈泽石和他媳妇王桂香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沈泽石更是觉得脸面发烧,不敢看何慧芳更不敢看毛毛,顺着堂屋后门悄悄走
出去,直接回屋了。
何慧芳把正事儿给处理好,便去灶房里头,一边帮忙烧柴禾,边和唐菊萍梅小鲜等人聊闲天。
“大嫂,今年我家攒了不少鸡蛋,咱们今年过年,多做些蛋角好哩。”她说道。
按照清源县这边的风俗,家里父母在,兄弟们不管分没分家,都会凑在一块儿吃年饭,但沈家祖辈去世这么多年了,三房还是习惯聚在大哥家吃年夜饭。
往年何慧芳和沈泽秋日子过得清苦,吃年饭的时候拿不出什么好菜,基本都是蹭吃蹭喝,今年日子红火起来,何慧芳决定多拿些东西吃食出来,铁公鸡也拔一回毛嘛。
“行呀。\"唐菊萍也点头,“等过了小年,你过来一块帮忙做年菜吧,今年我们家好好操办一回。”
聊了会儿天,沈泽秋也冒黑到了,手里还拿着以前做货郎时用的扁担还有箩筐。
“今年的日子是真过得美了。\"唐菊萍拿着抹布擦手上的水渍,边擦边笑,“肉都要用担子挑了。“
沈泽秋抓了抓头发,笑得两眼弯弯。
另一边梅小鲜已经把挂在灶火上一直熏着,属于沈泽秋他们家的腊肉腊肠给取下来,放在沈泽秋的箩筐里。唐菊萍去把昨日才杀好,抹了层盐保鲜的新鲜猪肉抱出来,“今年天寒,这肉能多放几天,埋在雪堆里,到元宵前都不会坏。”
“这可太好了。”何慧芳望着两个箩筐里满满的肉,心里那个美呀,眼角都有些湿润了,今年过年不愁锅中无肉了。
回到家里,安宁把带回来的东西都安置好了,桌上放着装衣裳的包袱,何慧芳一拍脑门,“哎呦瞧我这记性,毛毛过来,试一试新衣裳合身不。”
安宁特意给毛毛选了深蓝色的棉料,上面是对襟夹棉长袄,下身是束口棉裤,针脚特意缝得很细密,袖口领子,还有前襟特意缝制了两层,这样结实又耐磨。
“谢谢伯娘,安宁嫂,泽秋哥。”毛毛揪着身上破旧的瞧不出颜色的夹袄,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从小就捡别人的旧衣裳穿,别人家也是老大穿新,老二穿旧,老三缝缝补补又穿一回,给到他的时候早已经破烂的不像样子,记忆里,似乎没有穿过这么整洁干净的新衣。
何慧芳把他拉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别愣着了,上身试一试吧。”
“你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所以做大了一寸,等你明年穿,就刚刚好哩。”
毛毛把衣裳套上身,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乍一看上去,和镇上的小娃娃都没啥区别,眉眼长的匀称,腰板挺得也直,尤其是那双幽黑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似的有灵气,一瞧就知道是个聪明孩子。
夜渐渐深了,月亮升到了半空中,安宁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娘,咱们歇吧,对联福字啥的,明儿再弄吧。”
何慧芳点了点头,“灶上煨着一大锅热水,咱们烫烫脚再歇。”
一家子刚躺下,对门的幺儿又开始放声大哭,似乎是吵着要吃芝麻糖,刘春华的声音隐约的传进来。
“吃啥啊还没到过年,就要给你造完了。”
“从明天开始,你每天都要写两百个大字。”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鸡笼中的大母鸡就咕咕咕的叫了起来,家里的大黄狗摇着尾巴在鸡舍鸭舍前转来转去,跟着一块儿汪汪叫。
何慧芳已经很久没有从家禽的叫声中醒来,在镇上的时候她想着买几只鸡养,后来也因为太忙耽搁了。
“它们是饿了。”何慧芳掀开被子坐起来,拢了拢头发,见到毛毛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床边穿鞋。
“伯娘,我去喂鸡。”他仰着脸说。
“你再睡会儿吧。”何慧芳记得泽秋在他这个年纪时,最贪睡,晚上睡着了八头牛都拉不醒,就算把人抱起来丢江里,恐怕也要水漫过鼻子才有意识。
毛毛摇了摇头,小跑着推开门出去了,“我不困。”
腊月二十四是小年,这一日会在家大轻扫,贴窗花啥的。何慧芳想着今年干脆叫毛毛在自家呆着过年算了,多个人多份热闹,唐菊萍一想,这样她还省下毛毛的一份口粮,自然也欢喜。
吃过早饭后一家人开始贴对联,对面王汉田搬了张桌子在院子里,刘春华得意的取出红纸和笔墨。
原来徐夫子特意教了学生们写对联,幺儿不懂是啥含义,就照葫芦画瓢的临摹上去,字迹虽然不好看,有些歪歪扭扭的,但也是那么个吉祥的意思,刘春华心里可美了。
尤其是她听到路过的村民们夸赞,更是得意的不行。
“哟,这读书认过字儿的就是不一样,写的真不赖。”
“幺儿,帮大叔也写一对呗”
刘春华心疼笔墨钱,可架不住被拍马屁的舒服劲,连连点头,“行呀,来幺儿,给你叔写上一副。”
毛毛站在门口帮正往大门上贴福字的沈泽秋递米糊,鼻头红红的,时不时往对面院子里看,“幺儿这么厉害了”
沈泽秋把福字背面抹上厚厚一层米糊,然后福字朝下贴在门板上,一边抹平上面的皱褶边说。
“这有啥咦,毛毛,我教你认字儿吧。”沈泽秋说道。
反正在家过年也没啥事儿,干脆教毛毛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和算数,他过两年和沈泽玉学做木工,会认字可大有用处。
毛毛一听,可兴奋了,雀跃的直蹦,“那可太好了。”
中午何慧芳用新鲜猪肉做了一碗肉丸熬白菜汤,又蒸了半截腊香肠,配上一锅又稠又香的米粥,吃了暖身又有营养。
“下午咱们去和大伯娘她们一块儿剪窗花吧。”何慧芳一边盛粥一边说。
安宁点了点头,她刚嫁过来没多久,一家子去就去镇上,和大伯二伯家的嫂子们还没咋交往过,刚好趁着过年也亲近亲近。
沈泽秋喝了一大口汤,觉得有些淡,站起来去灶房取盐罐子,回来时皱着眉头说。
“秋娟回来了。”
何慧芳伸着脖子往外看了眼,“咋来给爹娘送年货啊”
“不像,我看她还拿着包袱呢。”沈泽秋面色有些凝重,“她脸上好像有伤。”
何慧芳把碗摁在桌面上,脸色十分差,“秋娟都快四个月的身子了,李元那丧天良的怎么还动手打人,这是人干的事儿”
说完起身往院门口去了,安宁也放下碗筷跟了过去。
拉开院门,秋娟正提着个包袱站在自家院前原地转圈,她其实不大想回娘家,可除了婆家、娘家,她又能去哪儿呢
正犹豫着,背后的院门拉开了,何慧芳小声的对秋娟招了招手,“秋娟,上屋里坐坐,来,快进来吧。”
秋娟回过身,脸颊上又红又肿像是手指印,明显刚哭过,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嗯了声。
秋娟进了院子里,安宁把院门给拴上,毛毛和沈泽秋很知趣儿,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躲到灶房里吃去,方便她们女眷说话。
“秋娟姐,擦擦脸吧。”安宁把手帕递给秋娟。
秋娟低着头接了过来。何慧芳拉着她的手,咬着牙问,“他打的”
“不是。”秋娟摇了摇头,声音哽咽,“是婆婆打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有二更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