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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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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秋问那卖东西的船员道,“这匹云锦少钱一米”

船员对他伸出手,比了三根手指道,“这料子不拆零卖,三两银子你全部拿走。”

云锦都是用上好的蚕丝织就,颜色不少于三种,表面光滑又细腻,摸起又软又舒服,颜色也比寻常的面料要绚丽。

沈泽秋在心里盘算,这半匹料大概有六米,三两银子摊下来就是五百文一米,对于桃花镇的百姓们来说已是天价,不过,镇上也有富商,保不齐就有客人愿意要,再说了,放在店中做镇店之宝也是一件好事。

沈泽秋一狠心,咬着牙对那船员道,“行,三两银子就三两银子,我这就回去拿钱,这算我定下了,你可别卖给别人。”

“哎,谁说是三两银子了,这是三两银子一米。”许是见沈泽秋答应的爽快,船员见状竟坐地起价,把价足足翻了六倍。

“你刚才明明说三两银子全部拿走,怎么现在又变了卦”沈泽秋眉毛一抬,眉头一皱,心里头有些火气,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诚信,这人忒言而无信了。

闻言,船员一把将云锦从沈泽秋手里夺下来,下巴一仰,没好气的冲了句,“你爱要不要。”

在杭州把东西偷捎带上船,运到桃花镇后再卖,这是商船队不容许的,他们也都是冒着风险卖通了船长,倒买倒卖赚点儿银子,本身就不是商人,哪里讲什么诚信。

沈泽秋拍了拍手上的灰,正欲离去,一副有几分熟悉的面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伸手拍了拍沈泽秋的肩膀,“哟,这不是沈掌柜吗”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船员立刻换了一副笑盈盈的面孔,站起来对来人点了点头,恭敬地喊了一声,“吴掌柜好,您今儿怎么来这这儿了。”

沈泽秋方才见来人面熟,一时没想起他的身份,听见船员喊他吴掌柜,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粗眉浓须的中年男子正是花街步行里,拥有商铺最多,资历也最老的吴掌柜。

五掌柜不仅经营布匹,也涉猎船运,甚至也经营米油等物,财力十分雄厚。

沈泽秋来花街布行后,总共也就见过他一面,因而一时没有认出他来。

“原来是吴掌

柜,刚才没有认出您来,还请多多包涵。”沈泽秋对吴掌柜点了点头,不卑不亢的。

眼看码头也逛遍了,安宁还在店铺里一个人忙着呢,沈泽秋觉得没什么意思,跟吴掌柜寒暄几句后就要往回走。

“沈掌柜等一等。”吴掌柜喊道,他生得相貌端庄,身形高大,说话和仪态都十分的好,转脸对那个船员说,“刚才的事儿我都瞧在眼里,你一开始明明说的是三两银子整匹布,怎么沈掌柜开口说要,你就加价了这可不厚道。”

那个船员说起来还是在吴掌柜手下讨饭吃呢,他所在的商船队就有吴掌柜的股份,本来这些东西就是在杭州便宜收来的,船员们卖东西都是乱喊价。

云锦在江南卖的也贵,可他手里这只剩半匹,而且是前年的花色,其价值根本到不了三两银子一米。这批云锦他自己花二两银子收,沈泽秋给他三两,已经有大赚头,他刚才是见沈泽秋好说话,才起了贪念。

现在有吴掌柜搭腔,船员的笑容不禁僵在脸上,有些局促的扯了扯衣角,点头哈腰的道,“是我糊涂说错了,就是三两银子,是三两银子。”

这回轮到沈泽秋惊讶了,他和吴掌柜也就有过一面之缘,万没想到他会出言解困,那匹云锦沈泽秋确实喜欢,他承了吴掌柜的人情,拱手了拱手,“多谢吴掌柜了,改日小弟请您吃酒。”

吴掌柜算是花街布行的领头人,听说每年开春时,举行祭祀祭奠祖师爷轩辕氏始祖皇帝,就是由吴掌柜领头。

可惜吴掌柜很少在花街,沈泽秋也就没有机会和他深交,今日一见,印象已经大好。

“我身上的钱不够,先回去取一趟,料子先放在此,可千万别卖给别人啊。”

沈泽秋想要先回铺子里取钱,吴掌柜笑着摇了摇头,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了钱放在船员的手上。

“我帮你垫着。”五掌柜一笑,眉眼间有一股舒朗潇洒的味道。

沈泽秋连忙说,“那真是多谢吴掌柜了。”

抱着云锦,二人边走边谈,回到了花街布行,沈泽秋邀请吴掌柜进铺子里一坐,吴掌柜欣然点头。

沈泽秋把吴掌柜垫付的银子还给他,吴掌柜还推辞了一番,最后叹着气道,“

沈掌柜太客气了,不过我若不收,你心定不安,为兄长的不能叫你为难,那我就收下吧。”

“吴掌柜请用茶。”安宁泡了一杯热茶递给吴掌柜。

这时候已经是末时末,街面上的人多了起来,不时的有客人登门,吴掌柜很识趣的站了起来,对沈泽秋点点头,“泽秋小弟,今晚上我家有酒席,你来我家吃顿便饭,大家也交个朋友。”

“上回宋掌柜请客,我在外地,没空回来错过了,真是可惜。”

沈泽秋笑着送吴掌柜铺门,“多谢吴掌柜的美意,小弟我一定准时登门。”

送走了吴掌柜,沈泽秋急忙把方才买来的云锦铺在裁衣台上,和安宁一块儿细细欣赏,只见这块料子以湘红为底,上头绣着各色花卉,还有鸟雀等吉祥图案,浮光闪动,熠熠生辉,在阳光下轻轻抖动,好似有流云在上游动,确实十分的好看。

“泽秋哥,这三两银子花得值。”安宁小心的把料子叠好,将手轻轻放在柔软的云锦料子上,“若有人想做衣裳,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正说着话呢,门前一辆马车驶来,缓缓停下。车夫从车上上跳下来,把马勒好停住,春桃挑开车帘下来了,然后打着帘子将杨夫人和杨筱玥一一搀扶下来。

今早上一听帮林宛做衣裳的人回来了,杨筱玥就嚷着要杨夫人带她去。这不刚吃了晌午饭,杨家就套好了马车过来了。

安宁今早上就从杨夫人的穿戴说话观察出她是个爱讲究的人,所以早备好了热茶水,一见杨夫人,杨小姐到了,笑着往门口走去。

“杨夫人,这便是府上的杨小姐了吧,长得真好看。”安宁这句话并不是为了奉承杨夫人,杨筱玥长的七分像母亲,也是个大骨架皮肤白皙,十分明艳的大美人。

小姑娘没有不喜欢被夸好看的,杨筱玥勾了勾唇角,挽着母亲的胳膊,一起走入店铺中。

上次林宛穿的衣裳是石榴红配玉色下裙,杨筱玥印象很深刻,人人都夸林宛是清水出芙蓉,天然来雕饰,所以杨筱玥这次也想做身比较素的衣裳,最好是和林宛那种款式类似的。

安宁笑着泡了两杯热茶端上来,边听杨筱玥的要求,边打量着她的身形与相貌。

林宛是乖巧又柔雅的长相,可杨筱玥却是明艳的大美人,并不适合穿过于清淡和素净的衣裳。

“杨小姐,你瞧这款如何呀”安宁翻开花样子,指了指一款上袄下裙的衣裳,也是立领阔袖,裙摆很宽,很显身材和曲线,但并不是杨筱玥想要的那种。

她瞧了瞧,不住蹙起了眉头。

杨夫人喜欢安宁推荐这款,但见女儿似乎不是很满意,便大方道,“这样吧,咱们做两身,一身做像林小姐那样的,一身就做这个,如何”

以杨家的财力根本不在意多做一两身衣裳,杨筱玥点了点头,道好。

杨夫人说完握着女儿的手在铺子里转了起来,早上挑好了一块暗纹绣花的红色料子,正想叫安宁拿过来再瞧上一瞧,目光在裁衣台后的货架上随意的瞄了一眼,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刚才沈泽秋买回来的云锦问道,“那块是什么料子倒是亮眼。”

“是云锦。”安宁把那块云锦捧出来,摊开在案上给杨夫人和杨筱玥看。

杨夫人自是穿过绫罗绸缎的,可这匹云锦实在是太美了,无论是花色质量,还有光泽都是上乘,莫说在桃花镇上少见,就算是到清源县都不一定有。

“这块料子,我瞧着不错。”

安宁没有想到这块云锦才刚买回来,就受到了客人的青睐,心里不禁有些高兴,微笑着说,“这块料子是今早上才到呢,价格比起平常的棉料、麻料,翻了十番不止。”

杨夫人不在意价钱,杨家最不缺的便是钱了,买一身云锦的衣裳更是不在话下。

“你说说价钱,要多少我们母女俩一人做一身。”

这六米云锦刚好够做两套衣裳,进货价是三两,且云锦是由蚕丝织成,容易被剐蹭抽丝,裁剪和缝纫的的难度都高了不少,且因为料子难得,配饰配色和绣活也需更加精细,安宁想了想道,“五两。”

五两银子足够普通的百姓一家过上个月了,是有些奢侈。

杨夫人又摸了摸那块料子,心里实在喜欢,贵便贵些吧,他们家也不差这五两钱,点了点头豪迈大气的说,“行,这块料我定下了。”

母女两个要做一样花色的衣裳算,款式自然不同,杨夫人要的是早上看

好的连衣裙装,杨小月则做上袄下裙的样子,另要了一身湖蓝色的棉料子,做一身素净的襦裙。

量过了尺码交了定金,母女俩欢欢喜喜的回了家。

这边杨家的马车才刚刚走,另一边宋掌柜家的铺子里,云嫂就阴沉着一张脸望了过来。杨夫人明明是她家的熟客,也不知隔壁的那人乡巴佬有什么本事,竟把她家的熟客都给撬走了。

云嫂恨的咬牙切齿,走回铺子里甩手坐下,来推了旁边的宋掌柜一把,有些恨铁不成钢,“都怨你。”

“要不是你事儿办的不好,被人揪住了把柄,他们才不会站稳脚跟呢。”

“你看看,自从他们来了咱家隔壁,我们的生意清冷了多少”

宋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正用紫砂壶泡着一壶龙井,他慢慢地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对焦急的云嫂道,“你急什么呀他们家生意再好又有什么用咱们家在布行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家里也就这个样子,眼下我不是找到更赚钱的营生了吗”

送掌柜手轻轻敲打着桌案,一派怡然自得,“你如今穿金戴银,就连胭脂水粉都托人从城里买来最好的,还不是因为我能赚外钱。”

“要我说,咱们再多干几单,挣一笔大的,买一座大点的宅子,买几个铺子,收租金享享清福多好,何必和他们过不去。”

云嫂听了摸了摸手腕上的金手镯,心情这才舒坦了几分,她走过去在宋掌柜身坐好,“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这次的分红怎么还没下来”

“不是分红没下来,是我又把它贴进去入了股,投的越多,挣的就越多。”

云嫂点头,没有说话了,她探出头发现铺子前有很多落叶,拿着扫帚就出去扫,也不扫作一堆,而是全往沈泽秋家门前扫去,接着背后冷不丁的传来一声呵斥,把云嫂吓了个激灵。

何慧芳和庆嫂抬着一个半人高的物件正往这边走过来,看见云嫂竟然把门前的落叶往自家铺子前扫,顿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她早就看这个云嫂不顺眼了,天天掐尖拔高,好像很瞧不起他们乡下来的,搞得自己像个天仙下凡似的,总拿眼角瞧人。

看见何慧芳走了过来,云婶吓了一跳,这老婆子的厉害,她

是见识过的,把扫把横在地上,微扬着下巴对何慧芳道,“怎么了,你嚷嚷个什么”

何慧芳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那堆枯叶,没个好气的说,“你要不要点脸你自家门前的枯叶干啥往我家门前扫啊,有你这么做人的吗呵,瞧上去人模狗样,怎么里头包着糟糠呢”

云嫂脸色一白,尤其是庆嫂也在,她到底要脸面,轻咳了几声,自己给自己打圆场,“我是想扫成一堆再用簸箕来铲,你干嘛大惊小怪呀,真是的,一天到晚瞎嚷嚷,整条街都知道数你嗓门最大。”

听着声音沈泽秋和安宁也走了出来,先是瞧见了庆嫂和何慧芳抬的东西,沈泽秋忙走过去接来往铺子里搬,一边搬一边问,“娘,你买了个啥”

趁着沈泽秋和何慧芳说话语的空当,云嫂找了个簸箕来把那堆枯叶给铲了,一边铲一边懊恼,怎么就这么巧,刚好撞见那死老婆子回来。

庆嫂笑着搭腔,“我们捡了个好宝贝呢,快打开看看这是啥”

安宁和沈泽秋有些好奇地把盖在东西上的破布给掀开了,竟是一块半人高的西洋镜,镜面十分的光滑,用木头围底,六成新,照的人脸须毫毕现。

还真是个好宝贝哩。安宁回里屋拿了块湿抹布出来,把镜面上的灰给擦干净了,轻轻抚摸着镜面,由衷的叹了句,“这东西要是摆在店里给客人照,最合适了。”

何慧芳坐下来,匀了匀气,很自豪的说道,“这东西便宜,只要一百文钱,我就想着买来放在店里,这多好呀。”

西洋镜是大户人家里头才用的,寻常百姓不会买,真正用得起的又嫌弃是旧物,所以这东西一时半会儿没卖出去,那船员随口开了个价钱,何慧芳挑挑拣拣,面露嫌弃,祥装不太情愿要,砍了个对半价,花了一百文,把这东西拿下了。

沈泽秋倒了两碗茶水,分别递给何慧芳和庆嫂,站在镜子前左右照了照,“还是娘会买东西。”

“那可不,我啊,发现规律嘞。”

何慧芳捧着茶小口小口喝着,“我发现了这镇上的人呢,比咱村里的精明,见你喜欢就爱往上加价,所以我先假装嫌弃,一点也不敢表示我是真的喜欢,不然啊人家就漫

天要价。”

眼看天色将晚,时候不早了,何慧芳要留庆嫂在家里头吃饭,庆嫂摇了摇头,“我留在这吃了,我家那一家子该怎么办呀,我回去了。”接着扭头对安宁说,“今早上拿的那身衣裳我做了一半,今晚上赶赶工,明天早上就能交货了。”

安宁笑得和煦,“不急,那套衣裳客人说好后日才取,今晚要是赶不及,明下午再送过来也好。”

冬日里天黑得快,不一会几阵寒风刮过,飘了几粒毛毛细雨,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

鱼汤已经煲好了,一掀开砂锅盖子,一股芬芳馥郁的浓香味就飘了出来,勾的人馋虫乱爬。铺子关了门,何慧芳围上围裙在厨房里忙和,先用小碗盛了一勺尝了口,啧了声赞叹道,“鲜,鲜的能把舌头吞了。”

“安宁,泽秋,快过来喝鱼汤哩。”

沈泽秋回屋换了身衣裳,“娘,安宁,我和吴掌柜说好了,今晚要去他家吃晚饭,我不在家吃了。”

“啥那汤我和安宁全喝了,一滴都不给你留。”何慧芳捧着碗走出来,剜了沈泽秋一眼。

安宁噗呲一笑,调笑了一句,“快去吧,你可真没口福。”

上次从家了带了些花生、南瓜子、山核桃来,沈泽秋想着头次上人家里吃饭,空着手去不像样子,便带了一包山货坚果去吴家。

走出家门是天已经黑透了,沈泽秋提着一盏灯笼往花街里头走,吴掌柜的家就在花街的最深处,不过他早买了新宅,花街这座已经很少来了。

远远的还没到近前,一声声谈笑声就传到了耳朵里,六盏大红灯笼高悬在院门上,吴掌柜站在门口迎接客人,遥见沈泽秋过来,朗声笑道。

“泽秋小弟到啦来来来,快进来,到屋里头暖和暖和。”

沈泽秋一开始以为这只是吃普通的家宴,直到宴席上酒过三巡,吴掌柜举着酒杯侃侃而谈时,才知道原来有生意

吴掌柜和人合伙组了一支商船队,上个月有个合伙人不声不响的扯了资金,现在吴掌柜正为商船队的事情发愁,想找个新的合伙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沈泽秋这笔生意是做还是不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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