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万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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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西北山脉,层峦叠嶂,树木参天,阳光几乎透不进茂盛繁密的枝叶,一层若有若无的黑雾弥漫在山林间,厚厚的苔藓散发着腐叶的味道,这座山当地人称为万仙山,传说山里生长着奇珍异草,天材地宝,但最大胆的猎人也不敢踏入一步,万仙山没有什么神仙,这个名字,更多的是出于那祖辈相传的恐惧。
绵绵雄山老林中,有一处极不见底的大峡谷,褐红色的千仞断壁上,万年风雨,侵蚀出一个高宽近百丈,深不知几许,巨大的溶洞,一声震得绝壁都颤了颤的咆哮从洞中传来,带着大峡谷的回音,久久不息。
“我要去吃了他们!”
溶洞腹处,自然形成了一座幽暗宽阔的石殿,或坐或立着三头样貌狰狞的妖兽,一头羊身人面的妖兽正愤怒咆哮着,似是人面,却没有眼睛,鼻子处也只是两个黑魆魆的洞,呼呼地喘着粗气,血盆大口,几乎占去了脸一半还多,虎齿獠牙,突暴唇外,一对巨大的犄角向后弯曲着,双眼生于腋下,目露凶光。
咆哮声了,没人理它。
咆哮的妖兽左转一下身躯,右转一下身躯,吼道:“你们俩给个反应啊,我要去吃人!”
“去吧!”坐在左边的妖兽,根本看不清它的相貌,若有若无,在空气中模糊地出现,扭曲,消失,变幻莫测,懒洋洋的声音却很清晰。
“混沌,你的小弟都让人劈成炭了,还这么淡定?”
“呵,没想到啊,那个小家伙居然结成了金丹,上次还是个只知道拼命的蛮小子,不过百多年啊,啧啧,了不起,只是,那四个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法力虽然低微,却甚奇异,连我都觉得有点不简单!”
“所以我要去吃了他们!”血盆大口哼哼道。
“不过,老饕,“混沌话头一转,”这回死的都是我的族属,你这么愤怒干嘛?!莫非看穷老大思虑不周,失了手,圣祖震怒,你打算跳出来表现下?”
“切,”那只有一张大嘴的脸,居然能露出鄙视的表情,“你永远黑暗去吧,咱们尊奉圣祖,同进共退!从天地初开,好像你就有了是不是?怎么没个应该有的样子,格局这么龌龊!“
“呃…”混沌被噎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饕餮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啊!”始终没说话的那头妖兽桀桀怪笑着,比起其他两头妖兽,它的身形小了许多,身如虎,面如人,锯齿獠牙,长毛如针,倒卷朝天而生,形如烈火,尾甚长,足足近两丈,粗如巨蟒,”圣祖确实很生气,后果好像很严重!“
“梼杌,我接受你的赞美!”饕餮得意洋洋地晃着大脑袋,道,“那个小破地方,也没什么呀!要不是有点忌讳那个老家伙,我早去把他们吃了,圣祖为什么这么在意?“
“圣祖志在九天三界,怎会局囿于那?!”
“嗯?莫非是那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停了一下,见梼杌没有说话,混沌自言自语道,“我就觉得有点古怪!”
“不管他了,咱们亲自去一趟就是了!”饕餮舔了舔嘴唇,跃跃欲试。
梼杌摇摇头,“咱们去的话,动静太大了,剑圣那个老家伙恐怕就会出手了!”
石殿中一阵沉默,看来,他们对口中所说的剑圣绝不是有点忌惮而已。
“老家伙居然出关了,弹了一下剑,穷老大就痿了,悲怆呀,圣祖加上咱们,还会怕他?!”饕餮很不甘心。
“圣祖有事要做,现在还不是时候,命穷老大传话来了,暂时忍耐,不要轻举妄动!”
“呵呵,好!不过说起来,那四个人倒让我更感兴趣一点!”混沌悠悠地说道。
“不要乱来!”
“我有分寸!走了!”话音未了,混沌的身形越来越淡,消失不见。
“你去哪呀?天天装神秘!”饕餮嘟囔了一句,转身对梼杌道,“刚才我怼混沌怼得解气吧!我让它没理想!”
梼杌冲它眨了眨眼。
“嗯?”
“我还没走呢,不要在背后说我坏话!”空气突然一阵扭曲,混沌模糊的身影隐隐现了出来。
“靠!”
王城中,依然紧张地戒备着,但过了几日,风平浪静,从上到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些,整个王城,善后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由于恶斗是在王宫前的龙台上,虽然有所波及,但房舍损坏及居民伤亡都不是很大。
而西王母的那些行商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妙乐国,二十五家为一里,十里为一乡,十乡为一邑,十邑为一郡,十郡为一州,天下分九州,崇敬天道,遵奉产物国有,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福利均惠的氏族制度,无论臣民,平而等之,所居院舍均是国家责广惠仓依各家人口多寡,循各地习俗划地修建,如有人口增加或立有功勋,则由一里之长,里老报补遗司给以扩建,所谓功勋,不单指战功,凡在生产、水利、技艺、医教等等方面有突出建树者,均予载案。
王城屋舍损毁,自有广惠仓统一修缮,伤者送安济坊救治,死者由漏泽园安葬,诸事完了,惟屋舍修缮,有怀私者,就欲趁此虚报稍作扩建。净德王朝堂颁旨,应龙等天师斩妖有功,记一等,风后常先力牧等记三等,其他众将士报录记功,另,妖物已靖,诸民安抚,屋舍修缮,均须依规,不得逾矩。
人总是有欲望的,没了欲望,社会也就停滞不前了,净德王深谙于此,所以责令改过即可,并不打算深究。
惟西镇关懈怠轻防,纵使妖物过境,免康回镇守使,发北镇关军中效命,将功赎罪。
旨意颁下,净德王心情很好,王城平静如初,小王子的病不是病,似乎还是什么好事,轻扶御案,他慢慢地一一扫过朝堂上聆听旨意、遭受损失的大臣,神态各异,有的泰然自若,有的局促不安,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位列臣班之首的王弟烈山脸上。
烈山战功卓着,而且带领奉天监发展水利,深孚众望,宅邸却很普通,姜黎出生后,净德王非常高兴,赐予大宅,但没过多长时日,烈山上奏:“臣弟德行浅薄,不足以居,当辟德泽社稷之臣!”坚持让出,复居旧邸,这次亦受波及,却仅仅依例简单修缮。
“无欲非常,七十年前的事真得那么简单吗?”净德王不知为何心中竟莫名一动。
对这唯一的弟弟他始终宠信有加,烈山也从未让他失望过,能谋善战,举止有度,恭俭执礼,但三年前的那道奏疏,让他终于生了一丝怀疑,所以特意将宝月光怀孕及天示吉瑞的事着人散播出去,一是稳定舆论,二是为了三年之后,三是细细地观察甚至试探烈山,但烈山一如既往,且屡次恭贺,真心诚意,仿佛浑然不觉,为防万一,又秘密调查上疏之臣,恐有陷害情事,结果毫无所获。
他屡下决心,想忘了那丝介怀,但介怀反似越来越重,此刻,他审视着低眉垂目,面容平静的烈山,心头无由蹦出那个想法的同时,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根本不是在介怀那道奏疏,而是原来自己早就看不透这位王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