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爱德华的荣耀不会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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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气候干热,在办公桌前站着的那肥胖官员连半点呼吸都不敢出,任由上司谩骂。他的上司据体态和说话风格来看,或许是个有原则的正经人。他在乌鸦恋巢的热天还衣冠整齐,穿着厚而笔挺的内外三件衣服,别管衬衫马甲,总之没有走形。
他一点也看不出衰老的痕迹,说他是三十,他又有四十岁男人的那种风韵,说他四十,他又没有太多皱纹。如果放到塞勒涅的街上,恐怕贵妇们都要在帽子底下,悄没声看上两眼。
“这都是些什么虫豸!”这个脸色过于青白的男人拍了两下桌面,把一打白纸夹着各色的贴页摔到地上。他桌上摆放有一尊四分之一真人比例缩小的、爱德华王朝初期的“缪斯”女神木雕,跟大风铃花顶上那尊的造型十分相似。这些纸页飞扬着掉落,有些落在神的脸前,有些从桌边磕绊地滑下,最后躺在男人棕色的手工皮鞋旁边。
低头站在他办公桌前的另一位先生本来就怕的不敢说话,现在更是浑身发抖:“长,长官息怒,这,这不是我举荐的,都是下面人一层层汇报上来的。基本是往年文官测试大选里的人才,呃,他们在官场混迹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男人将推举官员资料甩了满桌满地,现在正在气头上,可又不得不一张张伸手去捡。顺手抓时,竟把桌上另一份材料拿起,看一眼才发现是前一个下属呈交的水坝施工进度。于是他气哄哄放下,在地上捡来一份,大声念道:
“下官德米特里·成修斯,自请成为峒森河临时水利组财务负责人。下官自1439年元月,蒙现任帝国军务部荣誉副部长、帝国文教部‘特蒙圣化司’司长笛力·沃波尔开试查考,获得‘优异乙等’评语以来。时时克己复礼,警醒自身。在内塞州一十六市……”
这页纸是成修斯的履历,男人浮夸地读完,总结说:“真个我阿诺彻瑟的好官,黎民百姓的父母官啊!”
他把另一张掉在桌角的夹页也抄起来,冷漠地念道:“下官瓦莱里奥·科博帕特,实名举报德米特里·成修斯,在峒森河内塞多德河段作河督期间,收受下官及本部门同僚贿赂两万四百余皮斯托,其人向上行贿更是不计其数。下官自知为官不廉,自请离职查办。万望坎贝·哈肯大人明察,不可将峒森水利工程这等国之大事交予此巨蠹!”
来挨训的那位仁兄此刻已是痛失胆魄,两腿一软,竟然小便失禁,他慌乱地解释:“啊,属下……呃…对此事一概不知啊…嗯,还有另一个人选,是姓佩德罗的,原来内塞多德州特蒙圣化办事处的主任,他,他要竞争的,是峒森河水坝工程文化宣传组的组长,属下敢担保,他绝不会行贿受贿!”
坎贝·哈肯早见惯这些丑事,收敛怒火,不阴不阳地说“嗯,佩德罗,我知道,我在吏事部的同事讲过他。他去年还被刚才瓦莱里奥和其他几个人一起上表,要荐他作风气整肃行动牵头人。他是个‘风气好’的?成修斯的内弟与他不睦,派人上报说,他“家有娇妻美妾犹不知足,还要在前年国丧期间,在本朝皇帝彼得十五世之母的丧期里,跟下属一同逛蓝灯街,与站街女郎嬉笑打闹!’你说这内弟怎么记得这事?佩德罗当天跟他抢女人,他能不记得吗?”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用好似从死人面上扒皮的苛刻语气说:“看看你们这两个没脸的派系!一个是‘一穷到底’的廉官,一个是‘作风干净’的清官,好啊。还有瓦莱里奥,东风西吹,西风东吹,烧完冷灶烧热灶,两面倒的墙头草!哪艘船没他都得沉,觉得自己多要紧哪!”
底下那官员很想忍住,可是肌肉不听调遣,身上的尿骚气实在不甚堪闻,坎贝·哈肯一招手把他赶走:“你好好想想应该举荐谁来当这个差事。我一向只在帝都听听汇报,这是陛下见你水利工程署大贪小贪多如过江之鲫,才委派我越级来管你!”
发这一通火不免有些“虚张声势”,坎贝·哈肯目送那官员满头冷汗地爬出门去,松下一口气。他坐在高背椅子上,仔细地看那几页水坝构造图。
这时,一个看上去比吕薇桠年纪略大些的男青年走到坎贝·哈肯跟前来。
“父亲——”他恭敬地叫道。
坎贝·哈肯脸色微变:“胡安秘书,我说过,在非私人场合……”
“咳,部长大人。既然这财务和宣传组两个主要空缺都没有人选,已经推举的又不合用,您接下来要派哪些官员来监理峒森河水坝呢?我好及时给他们发公文,叫来给您审验。”
仿佛早知他会问,坎贝·哈肯头也不抬地回答:“彼得老儿选的这些没用蠢货,一个我都不用,自然要顶上咱们能放心的那批人,假资料你做好了吗?”
“是的,凡是姓爱德华的都查的很严,吏事部几个老骨头十分难啃,即使这些爱德华的子弟才学不差,也不愿开恩。还好我找了些手头宽松的年轻人,才给他们办好文官考核档案,姓名和年甲也已经改动好。这些人资历轻,出事了没人救,只要还有把柄捏在我们手里,就不会口风不严。”
坎贝·哈肯老怀大慰站起身,拍拍这男青年的肩膀,肃穆地说“胡安·亚伦。亚伦是你母亲的姓氏。她是一个淳朴的乡村妇女,但更是我唯一的妻子,现在我娶了彼得家的远方外甥女,又跟她生个女儿,也都是权宜之计。我对任何人的爱也不会胜过对你母亲的真情。同样,你也是胡安·爱德华。当年我得知身世,空恨为时已晚,能否恢复祖先的荣光,能否推翻彼得伪朝。尽在你胡安一人了。”
坎贝·哈肯对谁都看上去是认真且恳切的,这种无法分辨虚实的看重好像非常打动胡安,他同样脸色青白,此刻激动的不能自已,面颊粉粉的。他还没有学会父亲那种做作的姿态。
“父——部长大人,我不敢居功自伟,这主要是您的功劳。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爱德华的荣耀便不会灭亡。彼得和他卑贱的子孙,终究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