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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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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仙踪文

第49章

手短腿短的小孩儿长得粉雕玉琢,一双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包着眼泪,眼睫湿润,可怜巴巴地看姚凌舟。

姚凌舟竟然先下意识想,我小时候竟然长这样可爱。随后又些微惊恐地否定这个答案,心道,他叫我爸爸。

而后他便在心底、脑海深处迅速地扒拉,他到底什么时候生过孩子

纪寻脸色还一片空白地站在原地,箭磁都差点儿掉地上。

对这一出突如其来太过魔幻的画面,似乎连大猫都看呆了。

它本来还趴在火堆边眯着眼睛打瞌睡,听闻动静立马机警地站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此时猫嘴巴还微微张着没闭上,有点傻气。

“爸爸我真的是你的小宝宝的”姚弃往前移动,小小的胸膛贴在姚凌舟的腿上,短短的胳膊也重新抱住了他的腿,用奶音呜咽哭着说,“你看我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爹地要杀我,救救我爸爸呜呜呜呜”

他吐字清晰,反正每个字姚凌舟都听明白了,但就还像是无法完全地掌控自己的舌头,那些清晰的字眼在小朋友独有的嗓音加持下,变得软软糯糯,每个字都似乎被裹上了“可爱”的奶糖外衣。

有那么一瞬间,姚凌舟竟然下意识觉得,如果有什么错,那肯定都是纪寻的错。

发觉自己在想什么的姚凌舟脸色冷漠,又心道,人类幼崽的威力好强大。

还有,叫自己爸爸就算了,爹地又是什么鬼东西

这时候姚凌舟不得不怀疑一件事。

其实纪寻是能生的。这是他的孩子。

思及到此,他抬眸看向还犹如雕塑般的纪寻,由衷问“你的”

被熟悉音色唤醒的纪寻眼睛陡然睁大“”

他大惊失色连忙摇头摆手,箭磁“啪嗒”砸在地上,差点戳了他自己的脚。

而还不待他将解释的话说出口,姚凌舟便自顾自地、有理有据地分析了起来“你之所以会像死了一样消失八年,其实是你发现自己怀孕了,肚子里揣了个崽崽。”

“然后你非常害怕,怕我不能接受你生孩子,就揣着肚子里的球跑路了。接着就是八年过去现在你就带着你的儿子重新赖上了我,打算借子上位。”

他语气认真神色认真,要不是纪寻发现他眼睛里的神采越来越麻木,他当场就要信了

“我不用借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崽子上位”纪寻神智清醒了些,随口说道,“姚,他明明是你的翻版。你会生吗”

言罢,他便冷着面色看姚弃扒拉姚凌舟大腿的姿势,眼角猛跳觉得火大,走上前就要伸手拎他后颈衣领。

姚弃吓得顿时抱大腿抱得更紧,嘴里还跟小火车似的“呜哇呜哇”地哭,边哭边绝望大喊

“爸爸爸爸我才山岁哇,是你很阔爱很阔爱的宝贝,你康康我嘛,长得那么乖乖,小脸都很好捏的,软软的我会给你捶背背,捏腿腿,拍肩肩。”他把脸埋进姚凌舟的腿,伤心极了,晶莹的眼泪从他挡住眼睛的小手间溢出来,“呜呜呜呜呜你以前就不保护我,现在嘤该保护、嗝保护我的。爹地好阔怕,他要鲨我,我害ia呜呜呜呜”

纪寻额角青筋都止不住地跳动,脑门儿都大了。

他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不符合常理的情况,污染物不算,像这种突然从大人变成小孩儿真的很操蛋。

而且姚弃像是深谙变成小孩子后该怎么处理事情的道理,哭起来游刃有余。还有他长得真的特别可爱,不仅是可爱,他还长得和姚凌舟一模一样。

纪寻看见他明显顶着姚小时候的面孔,就宁愿杀了自己都做不到再动手杀他了。

姚弃还“呜哇呜哇”地哭,小火车看起来就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在场的两个大人竟然全都束手无策。

直到下一秒,可以埋着脸的腿在姚弃的泪眼朦胧中被迫离他远去,姚弃疑惑地“嗯”,便又觉自己两条小短腿儿无法再触碰地面。

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后衣领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

随后,那只大手就这么像拎土豆似的拎着他走到湖边,胳膊一伸,将他伸到了湖面之上。

只要一松手,姚弃土豆儿就会“咕咚”落进水里。

姚弃

姚弃奋力扭头看向恶狠狠拎着他后衣领的姚凌舟,只见他面无表情,看起来并没有被他的可爱所迷惑,顿时在心里爆粗。

姚凌舟举着土豆,说话语气没丝毫波澜起伏,道“乖,别哭了。”

姚弃

你就算不说那句乖我也不会再哭了。

他瑟瑟发抖,大声“我不哭啦,爸爸”

他还心想,姚凌舟对自己老好奇了,才不舍得把他填湖呢。

可恶的大人,总是那么爱口是心非。

而纪寻听见那个“乖”,头不疼了眼不花了,只觉得是刚从北极回来了,腿脚利索,满身低气压地两大步走过去夺过土豆,换自己拎。

力度更加凶狠,似乎立马就能把这玩意儿丢进湖底,丢之前肯定还会在他腰间绑块儿一百斤的大石头。

姚弃呵呵。

姚凌舟抱臂站在一边,终于觉得耳边清净了不少,喊“姚弃。”

“我不叫姚弃,那是我大人的名字,”土豆老实下来,奶声奶气地自我介绍,“我现在叫饭团儿。”

两个体型上的大人抿唇沉思半晌。

姚凌舟也不跟他计较“你到底是不是真主”

“不是的哇。”饭团儿极力自证清白,“真主是金乌,是太阳,只有十个的。这个十个里包含的是你,叭系我”

听不懂,不重要。姚凌舟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跟我长得一样”

饭团儿又四脚并用地奋力扭头看姚凌舟,大眼睛眨巴眨巴地说“因为是你生了我呀。”

姚凌舟

姚凌舟认真地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觉出了冒犯,随意地对纪寻摆了摆手“丢下去。”

“好。”纪寻手上力度当即一松。吓得饭团儿连忙小身子用力抱住纪寻的手臂,“不要不要不要,我衫岁的时候不会游泳的呜呜呜,会淹洗”

姚凌舟又问“你为什么长得跟我一样”

“因为是你生了我啊。”饭团儿哭得抽抽搭搭,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那双黑曜石般的宝石眼睛里流出,缀在有些肉感的小下巴上,像珍珠似的“啪嗒啪嗒”掉在湖里,跟下雨似的一直在“叮咚叮咚”。

他太伤心了,盯着岸上的姚凌舟控诉“你怎么这个样子哇呜呜呜,生了我不养我就算啦,还要叭我丢拎湖里喂大鱼鱼饭团儿再也不想吃饭了,饭团儿吃不下饭了呜呜呜呜呜呜。”

十分钟后,姓姚的饭团儿把在火堆上烤好的鱼全吃了,整整六条,一条五斤,连鱼刺都没吐出来一根。刚开始姚凌舟看得胆战心惊,没忍住再三提醒“鱼刺,卡住了可没人救你。”

到后来他发现姚饭团儿的牙不知道是怎么长的,鱼骨头进他嘴里只能听见一声“咔嚓”地响声,随后就被咽下去。

没出现任何问题。

吃完后他还“啪嗒啪嗒”跑到湖边,学着大猫平日里喝水的样子,趴在湖边撅着屁股,把头伸进湖里,”咕嘟咕嘟”地张嘴喝水。

姚凌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根本没来得及阻止,等反应过来饭团儿已经用袖子擦了擦嘴,喝完了。

也不害怕水里有病毒。而且得亏湖水和岸边的草地水平线几乎持平,不然他哪怕一头栽到湖里也喝不上水。

纪寻很不喜欢这小子,因为他老是贴着姚凌舟。他能理解,无非就是怕他再痛下杀手,但他还是很不爽,脸色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一直黑着脸。

饭团儿也果真很怵纪寻,喝完水往回跑的时候都要专门绕开他,到了姚凌舟身边就立马抱住姚凌舟的大腿,把一半脸藏起来只露出双大眼睛不安地看纪寻。

还轻轻搬救兵“爸爸爹地他瞪我。”

纪寻发誓,要不是这混孩子非常聪明地喊出了这么属于一对儿的称呼,他可能在最开始就被扔进湖里淹死了。

姚凌舟倚着树干,单腿屈起任人抱,垂眸看他“现在说说你是什么。”

饭团儿巴巴地看姚凌舟,先问道“爸爸,今天晚上可以抱抱你睡觉嘛”

本来只是漠着神色的纪寻闻言一怔

纪寻笑“你再说一遍。”

饭团儿眼里当即起了一层亮亮的水雾。

姚凌舟知道饭团儿在担心什么,害怕纪寻在月黑风高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杀了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也能理解。

他说“可以。”

“姚。”纪寻当即闷喊,不再威胁性地笑,差点气死。他看看姚凌舟,又看看姚弃,想着他要是哭的话是不是也管用

但旁边有孩子,他哭不太出来在心底爆了好一顿粗,纪寻快气到爆炸,身边的箭磁都不自主地被握在了手里。

姚凌舟对外人和事物没多少耐心,又问“你是什么”

饭团儿闷闷地答“一个小怪物。”

似是没料到这个回答,话落姚凌舟有些许怔愣。同时脑子里还忽而想起,小时候的他也是个众所周知的小怪物。

认识他的、知道他的,都会害怕他。

缓了许久,姚凌舟的声色柔和了些“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么小的样子”

“因为我是小怪物啊。”

“那你变回去。”

“不要不要,”饭团儿头摇得像拨浪鼓,直言不讳,“变成大人我就要被杀死了,呜。”

姚凌舟觉得有点可笑“怎么你还打不过纪寻”

“打不过。”不仅如此,饭团儿看向一边趴着的大猫,指着它说,“我连它都打不过。”

“”

姚凌舟匪夷所思,很不能接受身为另一个“自己”,这小孩儿竟然会这么废物。

连纪寻都听得眉头直蹙,很看不起他。

姚凌舟“那你有没有什么必杀技”

闻言,饭团儿开心地扬起小脸,自豪大声“变成可爱的饭团儿卖萌哇。”

他贴着姚凌舟的大腿“爸爸抱抱贴贴”

所以姚弃是因为武力值菜得要死,只剩下了还算聪明的脑袋瓜,懂得让自己变小,而且还很能屈能伸。

连“爸爸”“爹地”都能叫得这么顺口。

可他眼下再怎么是三岁,纪寻和姚凌舟也见过他十八岁的样子。此时看他这副厚脸皮态度,纪寻实在忍不住了,“唰”地举起了箭磁。

数据箭矢都成型了。

饭团儿吓得一激灵,更加抱紧姚凌舟,忙颤颤巍巍地说

“你不能鲨掉我,不然他也会疼的。”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话落,为防止人不信,饭团儿当机立断地伸出小手,用食指指腹去戳数据箭矢的“十”字型尖端。

姚凌舟眉宇轻蹙,立马伸手去拦。

但数据箭矢的利刃太尖锐,在还没彻底接触到皮肉时便立马划破了饭团儿的指尖,冒出一团流动的红色血珠。

而姚凌舟伸出的那只手,食指指腹上紧随其后地出现了一点红色印记。

就像是结痂过后的伤痕。

姚凌舟眉头蹙得更深,条件反射地手指蜷曲,握进手心,将那点异样的钤记遮挡。

他垂眸眼神不善地看姚弃,却忽而微微一怔。

姚弃被箭磁伤到的手指尖已经完好无损,这点也“遗传”了姚凌舟的愈合能力,不过这算不上重要。

姚凌舟发现,姚弃手腕上带着一个金属环。贴合着此时他三岁的手腕尺寸,上面没有任何花纹。

纪寻没有敏感地察觉到这点异样,他只是将方才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浑身的温热血液在这一刻迅速凉却,甚至想要冰冻。

他脸上本就还没恢复好的血色,在不知道想起什么时,让唇间剩下的那点唯一润色,都如数褪去了。

夜里将近十二点了,安启森还没有要入睡的意思,连出研究室的打算都没有。

他体内的章鱼污染基因并没有出来作祟,并不需要他的人类意识做什么抗争。

可他就是睁着眼,目不转睛地打量眼前的仪器。在明亮如白昼的实验室里,他的脸被头顶的白炽灯光照出一片阴影,令人无法捉摸他的喜怒哀乐。

他已经维持站立在仪器前的姿势几乎一天一夜,但他仍然还像是不明白什么意思似的,深深思忖。

手上拿着的小方盒子始终被捏得紧紧的,也不知道能干什么用。

救世主仪器上方还停留在昨天的警示

救世主金凤飞行天赋已开启

而在此之上的红色警示则更为醒目

救世主雏凤污染天赋进化完全

为什么

在计划没有二次启动的情况下,哪怕救世主的一切数据都可以正常被捕捉到,他的成长状态也应该是趋于稳定的。就像曾经研究所让他“拥有”什么,此时他拥有的便还应该是什么,而不是“进阶品”。

但是姚凌舟的雏凤污染基因进化了。

老师明明说过,救世主计划不二次启动,不给他那些血腥的刺激场面,姚凌舟体内的各项污染基因就不会进化,会停留在最初时的阀值。

所以现在姚凌舟在哪儿

安启森的眼睛终于舍得从救世主仪器上移开,看手上拿着的小方盒子了。

他手指轻轻在上面摩挲,触感已经由于他长时间的握着而变得温热,比当初摸到唐数的尸体时温暖多了。

半长的头发垂落,遮挡住大半他在深夜里有些阴柔的面容。

在唐数拒绝再进研究所的那几年,其中给他做思想工作的就有安启森。他是被上面的人强行安排过去的。

就做了那么一次对方的思想工作。

再往后的每一天他都还会去照常看望老师,但却再也没有提过任何工作上的事情。

安启森拇指轻动,按开小方盒子上的开关,蓝绿光顿时从盒子上方散出。

而蓝光之上所被照及到的两米空间内便出现了人影,就像真实的人一下子出现在了安启森的面前。

安启森抬头,眼睛微微红了起来。

这是五年多过去,他第一次再看到老师的样子。之前的每一夜,他都不敢打开云影像。

堪称真人站在面前一般的画面里,唐数脸色苍白,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腿,裤管下空空如也。

他的双腿都被砍掉了,在他无比清醒的时候唐数自己亲手砍掉的。

“老师。”影像里有个人说了话,是安启森。

唐数抬头,视线从自己的腿上收回,笑“小森来了。”

安启森便跟着扬起笑容,没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异样。

“老师,我今天带了再生芯片过来。您的,”他语气微微僵硬,但很快便调整好,“您的双腿就可以”

“不用了小森。”唐数温柔地打断他,说道,“这是我应得的。”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也想让我重新健康些,但什么事情都有风险,”唐数提醒他,“再生芯片的成功率只有40我也不想让自己变得和人类不同。”

唐数二十岁刚毕业便踏上科学领域这条路,三十二岁进入国家研究所,四十岁就直接踏入了联合国研究所。

死时98岁,死去的前三年开始发疯后悔自己所研究的一切。但这几十年数不尽的日夜里,他做了无数场研究,实验了无数实验体,每分每秒都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和实验体之间的区别。

所以他无法、也绝不接受自己变得和人类不一样。

真正的人类就是,受伤了皮肉组织无法愈合、再生,受刺激了人类形体不会发生改变,死去了不会死而复生。

任何的普通人都会正常的生老病死,这便是他的一生坚持。

所以他从不认为实验体是人类,也不会让自己沦为实验体那样的另类。

良久,安启森退步了,点头应下“好。”

房间里许久都没人再说话,最后还是安启森率先打破这股压抑的沉默“老师。”

“嗯。怎么了,小森。”

“救世主计划真的不可以再二次启动吗”

又是一股漫长的沉默。

唐数扯唇轻笑,说“真的不可以。”

他抬眸看着安启森,苍白的面色上是深沉的、无法挥去的悲痛“小舟已经死了。他自杀的场景不是还有影像吗大家应该已经看了无数遍了。”

“他杀了筱筱、金九,还有封启,最后自杀那么绝情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再也不要活下来。”

诡异的寂静弥漫开来,安启森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胸口闷得厉害。

很多时候,他都不理解老师为什么会突然不愿意再走进研究所,可就在刚才,他像是突然懂了些什么似的。但那点东西太虚无缥缈,还不等安启森抓住就消逝不见了。

“哪怕他没有死,”唐数低声,“小森,也请放过他吧。”

惊雷乍响,安启森懂了,原来唐数是把实验体当成了人类。

而唐数很显然看明白了安启森的表情,无力地轻笑说“我以为实验体不会疼,他们的痛苦只是人类眼里的无病呻吟。他们比人类厉害那么多,有什么好痛苦的。”

“但是我让他保持清醒,砍掉他的双腿,就为了观察他的愈合再生能力,”唐数捏住了自己空空荡荡的裤管,哑声,“真的很疼。”

“咔哒。”

安启森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关掉云影像,垂首深呼吸。

他真的没办法看到唐数这样说话,就好像他们所有人的坚持其实一直都是错的,都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弱小的人类和自然的污染物爆发对抗,本就是不自量力地螳臂当车。可他们所有人都还在妄想着能够凌驾于命运之上。

以为人类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到。

所以姚凌舟到底该不该死

身为实验体,该死。他太危险了,一旦确定了是人类对他施加过无数伤害,那他一定会比所有污染物还可怕。

可身为人类,他不该死。

安启森眼睛猩红,陷入困兽般地挣扎之中。

“噼啪、噼啪。”

面前的火堆发出连串的溅火星动静,在人的瞳孔深处留下鬼火般地摇曳。

纪寻已经如雕塑般沉默地坐了整整两个小时了,从听完姚弃说过什么之后,他眼睛便眨也不眨。俊美凌厉的面容苍白,犹如一个死不瞑目的故去之人。

他抓着姚凌舟的手根本不敢放开,明明在火堆旁边坐着,还贴着姚凌舟,可他手上就是没有丝毫温度,手指尖都是冰凉的。

从七年前开始确切地说应该是从八年前开始,虽然那一年他的记忆就已经没有了。

从那时候起,他便接受了一项任务。杀掉真主。

因为真主已经严重危害到国家安全。

这样的任务,自然是要交给身为国家最顶尖的特种兵部队的上校的。

但是八年前那次纪寻的任务失败了,死掉了一次,接着他被植入再生芯片成为“猎人”,依然为国效力。

期间还和研究所以脑电波的方式对抗,不愿接受再生,直到他们唐数答应自己的条件。

可就是从记忆被清洗掉的那年算起,他的任务便再也没有失败过。

他用温阅的箭磁只有箭磁才能够杀了真主杀了九次的真主。

杀了九次的姚凌舟。

真主们的记忆共享,每次被杀,将死之前他们都会愤恨地看着纪寻笑,并且说“纪寻,你肯定会后悔的。”

可他们从来都不告诉他他为什么会后悔,只是以一种嘲讽的眼神与神态看他。

纪寻突然想起上次在杀掉真主九时,回到基地看到姚凌舟脖子上的钤记,和今晚出现在他指腹上的颜色相同。

所以姚和真主们能够共感,并且每一次,都尝到了死亡的滋味。

姚那么聪明,应该一早就猜到了,可他没有告诉自己,也没有打死自己。

研究所说姚凌舟危害到了国家安全,所以必须要被抹杀,他危害了吗他没有。可纪寻却帮着他们

纪寻只觉得浑身都冷,连血液都像是没了温度。他突然迷茫地想,我在干什么我都在干些什么啊

姚凌舟的手被牵着,没有挣脱,只眼睁睁地看着旁边的小狗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惨白。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发现纪寻无血色的唇都在不明显地微微颤抖,他竟然冷得在战栗。

姚凌舟蹙眉心道,明明杀的是我,我可能还得哄哄他。

手上却果真已经自主地做起动作,搓了搓纪寻的手,想给他传递热量。

十分钟过去,没丁点儿用。

他不想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说就是因为这样。纪寻是个小疯子,疯起来不仅敌我不分,还会把自己当成敌人。

八年前狗纪寻说走就走,姚凌舟可以让他死一次,但也只能是姚凌舟动手,而不是由纪寻开始发疯自己动手。

而且真主和他有共感,让纪寻执行任务的那些人不知道吗他们肯定一早就知道,却依然把这件事交给了纪寻去做。

为什么

因为纪寻和姚凌舟之前是恋人,他们在一起,亲密无间。

既然那么多人都在关注着姚凌舟,这件事应该很好调查。

所以他们清洗掉了纪寻的记忆,让他杀掉昔日的恋人哪怕最开始不是真正的姚凌舟,只是昔日恋人的脸。

但多次下来,纪寻就会对这张脸养成一种条件反射,见到他就会杀了他。

可那些人实在没想到,变故依然在姚凌舟这里发生了。纪寻看见姚凌舟就走不动路,没有任何原则。

这点肯定也会有原因,不然光靠着单纯的爱情还是太过可笑了,但目前纪寻不记得,所以具体怎么回事还无法明确。

如果变故没有发生,纪寻见到真正的姚凌舟依然要杀他,哪怕姚凌舟知道纪寻是他昔日的恋人,见到他“死而复生”也不会觉得高兴,只会因为被纪寻伤害而反杀掉他。

姚凌舟一向睚眦必报。

不然像目前这种、纪寻硬追着姚凌舟复合的场面发生,等纪寻记起全部的事情,就会知道自己被利用。

非得把那些利用他的人全杀了不可。

一旦这样,那纪寻也会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所以很明显,那些人已经考虑到了这点,只是当纪寻是颗棋子。他能完成任务最好,完不成也并不可惜。

无论是纪寻杀了姚凌舟,还是姚凌舟杀了纪寻,都是正常的结果。

也都是好结果。

将这件事情“揭发”出来的罪魁祸首姚弃,此时正张着他三岁的嘴巴呼呼大睡,特么还打小呼噜。

睡得非常香。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小孩儿觉多,他变成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控制不住地困。

姚凌舟睨着姚弃,脸色极其冷漠,心道,这玩意儿就是故意的,得把他丢湖里喂鱼。

可目前应该先开导开导他的小狗。真主是真主,他是他,虽然能够共感,但确实不是真的一个人。

他收回视线继续看纪寻,唇瓣轻动正要说话,耳边就听见一声破碎且迅速的“啪嗒。”

姚凌舟心神微震,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乌黑冰蓝的眸子情绪难明,瞳孔轻轻震颤。

晶莹的眼泪顺着纪寻的脸颊滑至凌厉的下颌线,没能够凝聚成滴摇摇欲坠,便狠狠砸碎在枯叶之上。

姚凌舟失语“你”

纪寻猛地抱住姚凌舟,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侧,温柔湿润的液体顿时染湿姚凌舟的衣领,还有部分落进他的肩膀。

把姚凌舟烫得心里泛酸,无法再开口。

“我不是故意的。”纪寻的泪落得无声,连声音都听不出丝毫哽咽,只有嗓音嘶哑,“姚,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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