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未知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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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后，女人关上门，背靠着门扇，认真地看着我。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令我觉得有些奇怪。我没有觉得她是在考验我的信心——相比其他人，我无需在她面前装作成熟、自信的样子。也就是说，我没有在她面前装作积极乐观。我不需要这种伪装。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我想知道女人心里到底有什么疑惑。

“很遗憾，不是么？在你刚刚有自信，对未来充满信心时，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女人直勾勾地看着我，“你要是觉得累，可以休息一下，不要勉强。”

“你不用担心。我只想问一句，在当前这种情况之下，除了自信，我们还能有什么？”我解释道，“不管我想了什么，又是否深刻，在我们基本上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我们需要一种积极的想法，激励我们尽快行动。”

“反过来，要是我萎靡不振，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我补充道。

女人笑了。

“你这话，我没法反驳。”

“好吧，我只是说出了内心的想法。”我说，“不要想太多，只想自己能做什么就可以了。我尽量选择那些能激发我斗志的想法，因为这样最有利于我生存。你想啊，地球上已经有80亿人口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为什么我们还要出生，还要继续生活在这个地球上？无非就是让我们抱着期待和希望，能够做点什么。解决某个问题，提供不一样的价值。要是做趋同的那些事，彼此恶性竞争，意义不大。那不是双赢——至少，不是我想要的。”

我劝女人回到床上。有女人在身边的日子，我心里坦然安定。似乎只要女人在身边，我就拥有了一切。当然，我也得做好准备，万一某天女人离开了，我要如何面对那种失落和无助。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在感情上依赖某个人。这次不同了：我决定将我的感情，赋予在身边这个女人身上，即使她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再说，我只需要她在我身边。有她在，我内心安定。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我生是此种文化的人，所思所虑，也是此种文化的特征。我特别喜欢下雨的日子。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透过窗子，看着外面漆黑的雨夜。雨点打在屋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让我心里很是安逸。我不知道为什么雨夜对我的吸引力如此之大，反正在这样的雨天里，我内心安定，觉得很舒服。每个雨夜，我都会睡得很好。

某一天，我有了这样的想法：雨天，意味着不能出去。大部分活动在雨天都会停歇。显然，这给了我暗示：雨天了，不管你想干什么，都得停一停。你的胡思乱想，也可以停一停了。且不管你脑子里那些计划能否行得通，这下都不用去检验了。是非成败，这些都暂时不用考虑。你可以歇一歇了。就这么简单。这应该就是我喜欢雨天的原因。雨天减缓了我的焦虑，让我暂时不去思考过去和未来这些事。反正下雨了，歇着呗，多想什么呢？

我在雨天的睡眠一直都很好，因为心里安定了，不再焦灼地追逐什么。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光是女人在我身边，我就内心安定。雨天也一样。没有女人在我身边时，我将情感寄托在雨夜上。身边有了女人，我将情感寄托在女人身上。我甚至想，要是女人不在我身边，恐怕我连呼吸的力量都没有了。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有女人在身边。我反而很享受女人在身边的感觉。有这个女人在身边，我建立起了自信、乐观和对生活的无限热情——女人是我心里健康的基石。我懒得去想，万一哪天女人弃我而去，我该如何面对生活的崩塌？

过去，我确实有这样的顾虑。我从来不将感情寄托在某个人身上，因为我认为那都不可靠。事实也证明，接近我的女人，和我主动去接近的女人，要不了多久，都会离我而去。如果我将感情寄托在她们身上，她们的忽然离去，无异于釜底抽薪，我自身这艘刚刚建造的巨轮，会很快淹没在漆黑的深海里——这是比喻。我想，实际情况可能比这个比喻还严重。因此，很多年里，我情愿情感孤独，也不愿意真心实意对待某个人。我害怕那种想留留不住，痛苦地挣扎，徒劳地挽留的尴尬和痛不欲生。

可为什么这一次我不害怕了呢？因为我知道自己在系统里。这只是我尝试着自我改造的其中一步。如果我不做出这样的改变，我没有必要进入系统。对，就是这么简单：要是我重复过去的做法，我进入系统的意义何在？

在真实世界里，我知道那一切都是真的。我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会成为我命运的一部分。我就在一言一行之间，塑造了我的形象和命运。我无法怨天尤人，却只能接受。因此，在真实世界里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次行动，都要十分谨慎小心——除非你做好了以后绝不后悔的打算。可谁又能做得到呢？

身在系统里，我知道一切都可以推翻重来。因为，在系统里，生命不只有一次。我要好好利用系统的这个特征，让我的生命可以在不断的修订中，更加完善。生命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能重来——这样的想法，有时候真的会让人崩溃。一旦你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在系统中，是在玩人生经历的游戏，你就不会着急。你会以游戏的心态面对。大不了，重头再来。

在现实生活中，有些人能做到以游戏心态，他们没有我这样的思想包袱。对此，我只能羡慕。我也知道——通过我的亲身实践——一旦我将某件事搞得很郑重，那件事就会迅速失去滋味，变得严重而艰难。举重若轻，是一种说法，也是一种值得追求的境界。虽然有时候很难做得到，但作为一种值得追求的理想，有其不朽的价值。我太缺少这样的训练了。

思想，大部分时候是牢笼。我并不试图突破这个牢笼。我只是尝试着一次次清空我的大脑——与那些不断地往大脑里装进知识和经验的人相比——我不断地清空脑海中的想法，试图让生活像羽毛一样轻盈。

“你要是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不要多想。”女人说道，“我喜欢你自信的样子。我也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做出成就来的。”

我点点头。女人的信任，当然很重要。但我头脑清醒，在他人的信任，和你实际能做出的成就之间，还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我不是为了不让女人失望而这么做，而是为了个人信念。我必须如此去做，不然，我会觉得此生毫无价值，白白浪费了一辈子。

“你就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要去。你要是想我了，打电话给我。”我对女人说道，“现在这种情况，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想，应该不出三天，最多一个星期，我们就不用守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了。毕竟，外面的空气更好。”

“你要去哪？”女人有些着急地问。

“我下楼一趟，问问服务员这里有什么可干的，哪怕不开工资，只要供我们两个人有口饭吃，能每天住旅馆就行了。”我说，“我们的当下之急，是吃饱饭，有个房间睡觉。在情况不明朗的情况下，我们要保持积极乐观，走一步看一步。”

女人点点头。

我不知道女人会怎么看我。她的看法对我根本不重要。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做什么能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如果说过去我的生活已经失控，我一再放弃对生活的掌控，那么现在，我试着重新掌控我的生活，从一件件小时中，获得掌控感。我觉得掌控感很重要。在我青少年时代慢慢失去的掌控感，于我，却是是久违的老朋友了。我要再次体验那种“生活掌控在我自己手中”的愉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