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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一曲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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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青云山一路向南七八百里地,折而向东,复而向南,中过汶河,始到榭州。其时地势西高东低,地貌与现在差别不大。只是中间横贯两条大山脉,一条曰障日山脉,一条曰南山山脉。江小燕宗门所在的虚无山,在向南偏西位置,属于南山山脉的旁支。

一行三人出了青云山,沿着官道一路向南,如此行了几日,地势渐渐变高,可能是到了障日山脉的旁支山系附近。这时虽是夏末秋初,但越往南行,天气越热,仍如北方夏天一般。

这一路上打尖住店,我又叫生花换了两片金叶子,生花也不以为异,以为我这财迷当时逃难时仍不忘带着钱财。江小燕秋后算账,嫌我有钱不早说,害得她在小酒馆里落荒而逃,遗为笑柄。

越往南走,越是崎岖难行,生花的伤势早已经好的实实落落的,江小燕也身体复原,只有我老人家“武功不高强、内力不深厚”,行动迟缓,要不是仗着花无意替我洗了灵台,说不定现在两只膝盖早就报废了。又想起无风谷水潭底下那匹高头大马来,不由自言自语道:“岂有此理。可惜,可惜!”

生花奇怪道:“少爷,什么岂有此理,什么可惜?”我说道:“嗯,我是说小燕姑娘的宗门所在之地,竟然不在我家附近,真是岂有此理。前面就要到了分叉路口,马上要分道扬镳,岂不是可惜?”生花一听,也大摇其头,说道:“嗯,岂有此理!可惜,可惜!”

江小燕道:“我说过啦,要先陪你一起回家看看,你别想甩了我,自己跑回家。”我笑道:“咦,我什么时候说要甩了你?我刚才说的难道不是可惜,可惜吗?”小燕笑道:“你不用可惜,反正我又不走。”

说话间行到一株大树之下,大树下坐着一人,怀里抱一只破二胡,头上戴着一个破了边沿的斗笠,似乎正在轻酣而睡。这里虽然地势渐高,但还未到羊肠小道,路面并不狭窄,还属官道,因此我见有人在树下休息,也只是微觉奇怪,并未多想。

三人自斗笠人身畔经过,生花忽然自后侧跟上,到我右边与我并行,隔在我和斗笠男之间。这一瞬间我似乎感到杀气蔓延,生花的疾步快行也似乎是作了印证,我不由有点心跳加速,想快走几步,远离那人。

就在我将行未行之际,只听“吱呀”一声,斗笠男拉起了二胡。他目光如刀逼视我们,语音低沉:“几位既然来了,何不听完一曲再走?”

生花小声道:“少爷,快走!”拉住了我的手臂:他已不敢再扯我衣袖。

我眉头一皱,临阵脱逃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英雄行径。再说还当这小燕的面,让我情何以堪?连雷五蕴这种上中境的高手,我都能跟他斗个平手,区区一个拉二胡的,能奈我何?

我不顾生花的拉扯,朗声一笑,道:“好,有什么手段你尽管使出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天魔音,究竟有几重火候?”

斗笠男一怔,似乎不明白我说的什么。我自幼浸淫于各大武侠小说,对使用音乐器具的功法十分了然,这功法来回也不过数种,不是天魔音,那有可能就是断魂琴,我一时说错了也说不定。

斗笠男淡然一笑,说道:“那我就露两手让各位瞧瞧!”

他表情如此平淡,我倒吃了一惊,要知道越是厉害的高手,越是不形于色。一上来就吹牛逼的家伙,多半都“武功不高强、内里不深厚”。呸,失言失言,这话不是说我自己吗?

我暗自戒备。却见生花神色如常,不由暗中佩服了一下他定力深厚。

突然间南来疾风,掠起一阵黄沙。这电光火石之间斗笠男长臂一挥,二胡长舒短展,气势大开大阖,已经拉起了二胡!

这曲调凄然委婉,二胡声中他斗然开腔,音调高起低落,中力充沛浑厚,伴着这苍凉的二胡之声,他声音低沉,唱起曲来。听他曲词,依稀是:“一朝长雨晚来骤,十里雨客向前程。但问此中谁最急,我驾长驹已先行......”

这曲调往复回旋,动人心魄。他唱的果然不错,谁的人生不是在风雨兼程呢?

他这曲词反复吟唱,但却越来越急。二胡伴奏自慢到快,由缓转急,吱吱呀呀,越来越是急促,一时间犹如金戈铁马短兵相接,又好似狂风骤雨怒敲残荷。我暗生戒备之心,呼吸吐纳几次,以备迎接突如其来的一击。

他腔调越起越高,越来越急,忽然间“铮”的一声,他这二胡断了一根马尾弦。我大吃一惊,如果是古琴古筝一类的乐器,琴弦绷断并无出奇之处,但他这二胡并非手弹,而是摩擦发声,能够将琴弦绷断,自然修为不浅。他陡然间长身而起,左手一抬,摘下了自己的斗笠。我知道,他终于要出手!

他斗笠向我一伸,大吼一声:

“客官,一曲终了,该给钱了!”

我目瞪狗呆。他见我默不作声,扬了扬二胡,怒道:“怎么,听了曲子不给钱吗?这是你自己要听的,我可没有讹你。你看,我为了给你拉这枝曲子,琴弦都拉断了!”我仔细一看,他这断茬甚旧,一看就是日积月累磨损所致,正好今日寿终正寝。

我咧了咧嘴,说不出一个字来。半晌我才回过神来,说道:“生花,给他一两银子。”生花苦着脸,说道:“我早就跟上来拦着你,你非不听,你看看吧少爷,这白白就花了一两银子。”

斗笠男在这瞬间却变了脸色。他嘿嘿一笑,说道:“哼哼,加上二胡,至少三两。”我一听恼羞成怒,上头扑面的就去挠他:“什么破二胡子就值三两银子,你这不是讹人嘛、你这不是......”生花慌忙将我抱住:“少爷、少爷,咱有这银子,啊,有这银子,咱给人家给人家,谁叫咱们没提前讲好价呢......”

我气忿忿的将脸转向一边,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小燕笑的前仰后合。生花给了三两银子,斗笠男扣上斗笠,心满意足的道:“这还差不多。”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一条马尾弦重新安上,扬长而去。

我跳起身来又欲上前,生花慌忙将我拦住:“少爷,走啦,走了少爷。”套他猴的,白白损失了我三两银子。

我慢慢平复了一下心情,叹了口气,道:“唉,生花,小燕,咱们走吧。”垂头丧气的上路走去。生花陪着小心,生恐我恼怒之下迁怒与他,小燕却不管不顾,笑出了鹅叫声。

又向前走了几里地的样子,我只觉浑身乏力,说道:“咱们休息一下再走吧。”生花道:“好啊少爷,正好我也累了。”小燕停下脚步,却突然“咦”了一声,说道:“你们看!”

我向前一看,只见前面大树之下,一人头戴斗笠坐在树下,怀中却抱了一只琵琶。这造型我过目难忘,简直想立刻立即马上立马飞奔过去一脚踢死他。我正欲向前,生花却一把抓住我的衣袖:“少爷,不可!”

我正奇怪有何不可,那人已经长身而起。他缓缓扬起头来,目光自斗笠边缘扫出,眼神锐利凶狠,面色阴沉如水。只听他道:“几位既然来了,何不共赏一曲?”抬手一抚。

只听“铮”的一声,随后“啪”的一响,生花身侧大树如被刀砍斧削,木屑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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