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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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然觉得他祝姐今天有点不对劲。
酒店自带自助餐厅的菜品不说有多美味珍馐,再怎么说也是超出票价的,烧烤火锅牛排铁板烧生猛海鲜一应俱全不然也不会对外开放了。
虽说他自己不差钱,这次也是提出成行的祝槐报销差旅费,但不碍着他看见房费时咋了一下舌。
那这里又不像泉城那样实在难以下咽,肯定要吃回个够本。
有钱怎么了,懂得珍惜小钱才能挣大钱,勤俭持家
可他都拿回来三盘了,祝槐还是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戳着那一小簇鲜奶油,每次沾一点,大有就着面前盘子上仅有的一块蛋糕吃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心在滴血。
“姐,”他小心地问,“你不吃啊”
“没胃口,”祝槐义正言辞,“减肥。”
江北然“”
那他们吃什么自助餐
再说了,他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这需要减吗
祝槐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手机,她让白鹄尽快去找相关的图像或者视频资料,后者在发了个天鹅比ok的表情包后就没消息了她都怀疑是不是他自己画的,反正这家伙真能闲得干出这种事来。
她现在是有点坐不住,所以急需转移注意力。
但那并非焦躁或不安,而是一种隐隐约约的、临近一切的真相后马上就要窥破的紧张和期待。大脑和心脏向外传达着亢奋的讯号,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异常,甚至难以辨明这到底是否与恐惧相混淆,不过谁在乎呢
反正她不在乎,她也不在乎这个世界会变得如何。也许本能在疯狂地叫嚣着求生,可她最在意的还是是否物有所值。
“聊点别的吧。”
她笑道“我很好奇,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北然“啊”
他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迷茫了半天后才组织起语言。
“就,其实我还挺意外的,因为好像没多大必要带上我咳,至少一开始是这样对吧”他思考着当初的状况,谨慎地斟酌着,“厉害到可以解决绝大多数突发状况,我可没有那脑子,一般来说其实会安心,还有就是”
“说、说实话”
祝槐挑眉。
“我说了啊,虽然我猜姐你应该不会生气还是打个预防针”江北然道,“有时候离得很远。”
他满脸纠结,“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明明人就坐在跟前,但是远得在天边似的”
“是挺实事求是的,”祝槐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原来你感觉得出来。”
江北然“”
江北然“”
他怎么觉得像被骂了
应该不是吧
“诶”他才注意到她话里的另一个意思,“啊”
祝槐笑着没接茬。
要是连她都感觉不出自己有多么多疑,她也就别干了。
离开亲和的伪装,江北然这样的感受才是正常的,面对一个待你不错却始终不会交心的人,拉近得了距离才怪。经历对人类的影响果然难以磨灭,这些年她也只是跟姜薇和白鹄走得近一些,要说信任可以算是,但真正交托是一个没有。
他们来的时间有点晚,餐厅坐得还不到半满,她仍然在下意识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视线盘桓去搜寻可能会露出任何一点可疑和马脚的面庞,这可不是好习惯。
为了给一切画上个句点,她恰恰需要一个可以里应外合、也可以毫无保留地为她所用的人选。然而当对方在她暗示后看出这点,真的表示甘愿引颈受戮时,反倒怀疑起事情有些脱离控制。
大概是因为效果超出预期。
最后打消她杀心的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感觉
说不定这样试试也很有趣。
“嗯不过我其实不太在乎这个,”江北然挠挠脸颊,“反正姐你又不会害我,大不了就是不管我嘛。那不就跟不认识的时候一样,本来这也不是义务,就是人好才会带着我”
祝槐差点被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蛋糕坯噎了一下。
她好不容易咽下去,重复了一遍,“人好”
“对啊,”江北然茫然道,“没问题啊。”
祝槐“”
不不不,虽然她是想给别人这个印象,但真的亲耳听到好人卡还是
“嗯”她微妙地说,“没什么。”
尽管现代社会不会要求人人都去当个好人,却总有一套各种各样的道德衡量标准。像是见死不救、无视弱者,如果有谁这么干了哪怕不会受到鞭笞也得犯点嘀咕,对好人的要求更是尤为苛刻,露出一点瑕疵就是万恶不赦。
她观察着别人,渐渐也知道了正常人行事的尺度,明白了该去做的事、不该去做的事,以及做了可以博得好感的事。不过,要说到究竟是怎样想的她自己倒没有什么感觉。
其实她也注意到了。
塞缪尔从头到尾没有向她说起露西。
露西的下落并不难猜,跟着黑手党大概率活得下来,“瑞安”在维尔莱特之后加入了世界树,那他们肯定会从中介入,不可能放着混血的尼约格达之子到处乱跑。
他们实际上很不同,如果不提私刑,“瑞安”是那个更适合作为警察的人。会把每一个受害者的名字用子弹还给凶手的人,也不会完全放着一个没有行为能力的小孩子不管。
露西应该在世界树,但她不问,他自然就不提。
他们之**情能力最强的是路婉婉,当初最在意小女孩的也是她。至于祝槐自己,经历的有所相似也并不能让她分出一点同情心,她有没有这东西都两说。
她的确不太关心。
这种不用预设立场的感觉虽说还不足以让她确定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是有些奇妙。
桌上突然震了一下的手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祝槐笑眯眯地示意对方要看个消息,解了锁屏后就瞧见白鹄那边终于发了她想要的文件来。
只要不是在为了找乐子搞事,这人作为情报商人的业务能力是非常过关的,她催得厉害也是因为他真的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找来东西。
这是段航拍的视频,俯瞰下去的视角正好将坍塌的一小片山谷和中间出现的那座残破大楼囊括其中。
几乎完全炸毁的废墟盖在只剩了一两层的残垣上,大火烧毁了一切,留下的是一些超出常人想象的痕迹。
蜘蛛也在。
当然能在这个角度看到的就是一条巨大的支在半空里的烤蜘蛛腿,插上耳机以后听得到拍摄者在高呼着“怪物”,也不知道剩下的那些是不是也在。
毫无疑问,这就是阿斯加德酒店。
“啊”见她安静半天,正忙着一个人吃回两人本的江北然也抬头,腮帮塞得鼓鼓囊囊的,“怎么了”
“没事。”
她笑道“等会儿回去就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搬行李借住呢。”
江北然“啊”
这是要赶多早
结果祝槐真就说到做到,早上六点,他们办完退房就打了车,拎着大包小包地站在那巨幅意大利面挂画前。江北然刚还在嘀咕哪有人起得这么早,顶着个冲天鬏的罗曼就精神焕发地给他们开了门。
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和满屋的咖啡味出卖了他。
赶稿的人不得不起啊。
“来来来。”罗曼特别热情地拉着他来到专门搬到客厅来的电脑旁,“你就站在这儿。”
江北然“”
下一秒,罗曼给他手里塞了个鸡毛掸子。
江北然“”
接着,罗曼自己在电脑跟前坐下,双手前伸,神情肃穆地放在了键盘之上。
“我要是起来溜达,你抽一下。”他一本正经道,“情不自禁地拿起手机,你抽两下,等到这上面的字数显示三万为止,就当这是房费了。”
江北然默默看了一眼他指着的地方居然是零耶。
反观同样应该支付房费的另一个人,正一身轻地背着手在到处参观。
江北然“”
他怀疑自己被卖了,应该不是错觉。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他到底还是哈欠连天地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低头静音玩起自己的手机引来赶稿人艳羡的目光,直到他问“走神要打吗”
罗曼“”
这怎么还出师了呢
反而是祝槐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搬着自己的电脑一头扎进了空出的书房,一连快一个礼拜除了吃饭睡觉几乎不出房门。
罗曼赶稿赶得昏天黑地,江北然是好奇又不知道该不该问,直到这天对方似乎才终于得了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出了书房开始在外头溜达。
祝槐看到玄关柜子上还未拆封的快递,凑近瞧了瞧,上面写的居然是她的名字。
“这什么”她问。
“哦,”罗曼后背长了眼睛似的,“路婉婉寄来的,问了说你们也住在这就让我负责签收了。”
祝槐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对方也是之前随口跟她提了一句,她也就抛在脑后了。
“我的在那。”罗曼感叹道,“煮啊,这是海碗还是锅啊”
祝槐也望向了那边的餐桌,其实她打从进门也就注意到了那玩意,但她本来以为那是罗曼自己的兴趣那碗大得能塞进两个他的脑袋来,碗底跟外围还都描绘着那个熟悉的飞面大神,一看就是专门量身打造。
不过看他的样子很满意。
祝槐看着自己那个同样体积不小的包裹,突然有了点不详的预感。
这预感说落实吧那也没有落在实处,结局比想象中好上太多。她掏出个真空包装的棉花娃娃来,拆掉塑料袋以后看着它慢慢膨胀,膨成了一个半人高的、软绵绵的深潜者。
萌化版。
一双鱼眼睛呆板中透出一丝活灵活现,甚至还是抬起来准备握手的姿势。
祝槐“”
如果能把这东西带给鱼鱼本鱼,它自己可能更喜欢。
“哇,”江北然不由道,“还挺可爱的。”
“那我下次引见一下”祝槐说。
朋友,先掉个san吗
江北然“”
“我今天要去那边一趟。”她把深潜者娃娃在沙发上放好,“望舒说他等会儿过来,我先下去了,帮忙跟门卫打个招呼把车放进来”
罗曼单手还在打字,头也不回地用另一手比了个“ok”。
祝槐乘电梯下了楼,在门口小花园溜达了还不到几分钟,一辆熟悉的轿车已经缓缓驶了过来。车刚刚在路边停下,她正准备去拉车门,驾驶座的门先打开了。
楚望舒从车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先神秘兮兮地问“你收到那个了吗”
祝槐想想自己和罗曼收到的包裹,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婉婉送的那个”
“对,”他点点头,“她之前问我会不会养花。”
“我说不会,”楚望舒说,“然后收到一盆塑料的。”
“她应该不是在暗示我塑料队友情吧”
祝槐“”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这么会整活。
她有点好奇薇拉和吴克会收到什么了。
“那看送的是什么花了。”祝槐说,“你就专门为了这事下车问一句”
楚望舒“哦”了声,“那也不完全是。”
“我之前送你们过来,瞧见这附近有几只流浪猫。”他说,“反正诊所离得也不远,然后我第二天就跟保安处说了声,把它们全逮了回去免费做个咳,我看看术后结果怎么样。”
路边草丛忽然晃了一下。
“喏。”
看到那边的影子,楚望舒马上抬了抬下巴,“这就是一个。”
草叶摇晃间,一只野猫从里头钻出来,毛色透黑发亮,长尾巴摇来摇去。那双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悄无声息地走向了这边。
“我觉得这猫有点眼熟。”祝槐忍不住说。
“天底下黑猫不都长一个样,眼睛颜色都不一样哪里像了。”楚望舒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不以为意道,“不过这个弟弟我确实是见过的,当时抓它的时候胆子特别小,拿冻干勾都勾不过来,怎么几天不见变了个性格”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也许所有黑猫都是如出一辙的长相,一样的长腿一样的长尾巴,一样的秃眉毛一样的照片杀手,也就全靠眼睛颜色来分分差别。
但说到底
黑猫蹲坐在他们面前。
这鄙夷的眼神实在太熟悉。
除了四分鄙夷,还有三分不知所措,两分悲凉和一分失去了不知该从何找回的迷茫。
楚望舒默默蹲下了身。
“爸,”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当猫当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