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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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平线上，一股被裹挟物染成灰色的巨型风暴正在向远征军靠近。
这种级别的飓风，别说是陆地，就是海上也难得一见，覆盖面积之大，相隔数十里依然清晰可见。
即便众人此刻正处于风暴边缘，距离风暴内层还有些距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不断加大的风力。
所有人都知道风暴不是自然形成的，但他们却拿它没有任何办法——排除伊甸和玛格丽莎，远征军中学位最高的也不过博学者。
“全体警戒！”彼得洛夫斯基尽全力朝士兵吼道，他清楚凡人在面对自然灾害时会本能地感到恐惧，只有态度强硬，才能让他们保持冷静，不至于四散奔逃。
士兵们也很听北境人的命令，尽管他们中大多数都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但常年训练养成的肌肉记忆还是让他们在短时间内集结在魔像组成的城墙之后。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魔像便是远征军抵御风暴的最后防线。
“白，靠你了。”伊甸双手抱胸，面朝风暴，屹立在大地之上，他的背影是那样坚定，除了肩宽不足，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那你摆这个pose干啥？”
“帅。”
“......”
刹那间地面下陷，所有凡人士兵连同魔像一起落入地下，只有伊甸和少数能够飞行的法师依旧呆在地表。
“这是什么！”莱恩脸色惨白，绝望地看着吞噬自己士兵的巨坑，“我们的敌人竟以强盛至此？”
其他法师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尤其是巴耶夫，看着自己一锤一凿敲出来的魔像被人随手全灭，魔像铸造师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恨不得马上跳下去，和自己的造物在地狱团聚。
“你说这个啊，这是我们制造的防风地洞，怎么样，效果还行吧？”
眼看法师团的士气即将崩溃，伊甸收起看热闹的心思，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是敌人布制陷阱。”巴耶夫瞬间镇定下来，只是那双紧握锤凿的双手表明，他的内心仍处于激烈震荡之中。
“那么，就让我们一起下去吧。”在与跌入地洞的法师团成员取得联系后，莱恩不再怀疑，带领其他人朝地下飞去。
现在，只余伊甸还留在地面上，而位于他前方的，除了遮天蔽日的风暴之外，还有一个身披绿色长袍的身影。
“你们这些法师真有意思。”他松开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总喜欢约人在风暴天见面。”
“......”
对此，梅林没有做出任何答复，这让伊甸有些失望。
他以为对方也是穿越者，但现在看来，这个梦魇之子只是恰好从某人的梦境中窃取到一些其他世界的信息。
否则梅林就算不熟悉这个梗，也多少会有点表示。
“啧，那你制造这么一大片风暴是为了什么，玩木头人游戏么？”
眼看风暴越来越近，伊甸有些不耐烦，他的时间和远征军一样有限。
“我很好奇。”梅林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正好盖过风声，“你和你的伴侣究竟是什么人？星界来客？古代人？还是传说中其他位面的旅者？”
梦魇之子揭下兜帽，露出一张年轻又苍老的脸：“我曾在梦境中看到过另外一个世界景象，那是我第一次进入自己的梦境，在那个名为《亚瑟王史诗》的故事中，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都非常真诚，真诚得就像不久前用深渊袭击远征军的人是另一个人一样，他无疑是在打感情牌，但伊甸决定再试一试，毕竟穿越这事不一定是东方人的特权——对方没准是个老外。
“马可？”
“你认识那个梦境的主人？他叫马可？”
“......”
伊甸彻底放弃了，“马可·波罗”在西方的地位就像“奇变偶不变”在东方的地位一样，如果连它都接不上来，就说明对方要么是自闭症患者，要么是伯雷坦原住民，总之不可能是正常人。
“我应该回答什么吗？”
见伊甸陷入沉默，梅林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他以为自己可以依靠这个故事改变伊甸的态度，结果却在一个人名上栽了跟头。
“会做梦的梦魇，你就不觉得奇怪？那个梦其实不是你的吧。”伊甸退到巨坑边缘，同时通过房间提醒玛格丽莎做好接应工作，“不过我至少能确定一件事情，我们并不孤独。”
他展开双臂，跳下巨坑。
几乎是同一时间，梦魇褪去梅林的伪装，化作一团不断变换的黑雾。
黑雾中央是另一张发福贵族的脸，如果莱恩在这，他一定能够认出这只梦魇转变前的身份——前英岛总督，琼森·格兰。
风暴顷刻而至，梦魇的躯体被呈螺旋状上升的狂风卷入，从物理层面上成为风暴的一部分。
在这之后，风暴似乎具备了一定的智力，它没有继续前进，反而一直围绕着巨坑转圈，试图用这种方式击溃下面人的心理防线。
然而它忽略了一件事情，玛格丽莎可以制造足以容纳整个远征军的巨坑，自然也可以制造同样规模的地道，在它做着无用功的时候，莱恩已经带着魔像和军队走远了。
渐渐的，飓风的风力开始下降，它逐渐无法约束最外层的云团和灰尘，灰色风壳慢慢消散，露出一个轮廓像人的巨型气流。
泥土和杂草被气流卷起，让原本模糊的轮廓更加清晰。
随着梦魇最后的黑雾被气流排出，风暴又恢复到漫无目的的行动模式，它略过巨坑，朝艾科纳弗的方向“走”去。
在风暴离开后，一只小天使从巨坑边缘探出小半个脑袋，透过它的眼睛，伊甸得以观察到风暴的全貌。
显然，眼前这一只就是他们在预言中击溃的风元素领主，这也意味着预言第三幕正在进行，可能要不了多久，名为“神躯天陨”的灾难便会发生。
届时，不论两人有没有做好准备，他们都必须直面某神腐化的身躯。
“进度会不会有些太快了。”
伊甸放慢脚步，从队伍中间一直落后到队伍末尾。
“快？”
“就是预言兑现的速度。”他恢复正常速度，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太慢而跟丢队伍，“从我们离开预言到现在才过去几个月，那些预言中的事故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很难不让人往钦定的方向想。”
“想那么多也没用。”玛格丽莎跳上货车，坐在木板边缘看着他，“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伊甸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天花板，摇了摇头：“没有。”
“所以现在帮别人干活就是在帮自己干活，等一切结束，我们有的是时间休息。”
说完，少女的身体融入土壤，继续给整支车队开路，留伊甸在昏暗的隧道内独自思考。
因为莱斯利提前将沿海堡垒被占领的消息告知皇子，所以他们及时更换了自己的目标，虽然这么做不能帮他们省掉上千公里路，但能让他们的路程更加安全。
有伊甸这个神圣眼泪制造机存在，凡人士兵和法师团不需要担心被梦魇之子入梦，行动速度上倒是快了不少，一天下来即使走不了几百里路，也能走几十里。
算下来只要半个月，他们就能成功抵达远征中点。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地下行军带来的心理问题，远征军成员大多是帝国解体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人，鲜有年龄超过四十岁的中年人。由于常年生活在阳光下，他们很难适应无光环境，距离出发才过去五天，队伍中就有人因此患上轻度抑郁症。
好在大多数人都属于意志较为坚定的那类，即使一个人崩溃也不会带崩整个队伍，并且轻度抑郁症患者照顾起来很简单，所以行军速度没有受到影响。
......
火焰历1012年3月4日，距离远征军遭遇风元素领主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在过去十天里，大多数人可谓是与世隔绝，只有极少数拥有联系外界的方法，而莱恩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皇子，他对军事情报处的掌控力度稍低于门德索尔对策士军团的掌控力度，因此，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通过往返于阴影位面的情报人员传递消息。
来自艾科纳弗方面的最新情报与大树公爵有关，上面说詹特雷公国在不久前遭遇了一场原因不明的风暴，公爵以一只手臂为代价才勉强击散风暴，直到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
如果是以前，莱恩估计会想着乘机开疆拓土，但他们现在在地下几十米的地道里，别说征服，连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
伊甸虽然战绩傲人，但他在这十天里除了坐在车上思考外没有做任何事情，他的举止让皇子非常担忧：万一两人和英岛独立者是一伙的，自己又该如何带着所有人逃出生天？
期间，莱恩也不是没和其他人商量过对策，得出的结论却是法师团可以逃，凡人士兵和魔像不能逃。
然而远征军中最重要的就是士兵和魔像，前者意味着一万名素质优良的劳动力，后者则是主要战斗力。
失了他们，别说收复英岛，就是士兵家属那一关都过不去。
别人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上战场，你却一声不吭就把他们全卖了，这种人如果成了皇帝，岂不是要把整个帝国卖给敌人？
莱恩不想也不能成为这种人，所以他最后放弃了独自逃跑的想法，选择留下来与士兵共存亡，无论伊甸是敌还是友。
但其他人里抱有类似想法的人并不多，法师团中许多人都是皇子靠利益招揽来的，一旦收益小于支出，他们便不会为皇室冒险。
由此，法师团现在的规模比十天前要小了许多，不少法师嘴上说着绝不背叛，可一找到合适的机会还是会利用传送术逃走，发展到现在，更是有种雪崩的架势。
莱恩自知无力回天，便没有加以阻拦，只是眼看着队伍越变越小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哪怕是博学者也有些招架不住。
若不是彼得洛夫斯基和巴耶夫依旧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皇子大概已经成为阴湿地道中的一具腐烂尸体了。
“莱恩，你......”
因为周围再没有外人，北境人彻底丢掉贵族等级制，以师长的身份站在皇子身边。
“我没事。”常年冥想练就的心智让他没有崩溃，但患病士兵的呻吟声又让他心急如焚。“带我去找艾萨克，我得和他谈谈。”
地道内昏暗无光，使得莱恩无法确定伊甸位置，自然也没办法传送。
北境法师什么都没有说，默默领着皇子朝队伍末尾走去。
......
“你们要出去？”
“士兵们的意志正在遭受考验，如果想要以最快速度收复英岛，他们是必不可少的助力。”
莱恩尽可能地从利益方面入手，即使他从未了解过伊甸帮助自己的原因。
“行吧，反正这里距离目的地也没多远。”
虽然临时变道会打乱原本的计划，但人都这模样了，继续走地道估计会酿成悲剧。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吃喝拉撒全在地下的生活，况且长时间隔绝阳光也会导致普通人染上疾病。
等到一切无法挽回再想着解决就太迟了。
几小时后，魔像在丘陵上鱼贯而出，莱恩带着剩下的远征军紧随其后。
时隔十天时间，这些可怜的士兵再一次感受到太阳的光照，可惜他们还不能很好地适应太阳光线，所以大多闭着眼睛，没法第一时间看到挂念已久的天空。
法师和少数军官则没有这份担忧，强化过的体质令他们能够迅速适应绝大多数环境。
“彼得洛夫斯基，快看看我们到哪儿了。”
莱恩杵着剑站在魔像后方，他的心情稍有好转，不再为众法师的离去而感到焦虑。
“殿下，我们在塞特姆丘陵。”北境人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立刻做出判断，“再往前二百埃里就是霍兰德伯爵的堡垒，如果堡垒没有被攻破，我们可以在那里得到补给。”
“让巴耶夫尽快调整魔像位置，我们时间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