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母女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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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夫人带着苏宁，两人先后跪在蒲团上，虔诚地对着上首的佛像跪拜着，嘴里喃喃地说着祈福的话语。
苏宁其实本不信这些佛家轮回之事，可经历了前世今生，她便十分相信了。因此她对着上首的佛像，倒是跪得相当地虔诚。
佛祖啊，既然这一世您让我重来与上一世做出了相反的抉择，让我获得了苏府的一切，为何又要让苏渺也回来呢？
苏宁不懂，她困惑又惶恐，害怕自己失去眼前所拥有的这一切。
少女虔诚地闭上眼睛，嘴唇翕动：佛祖啊佛祖，请不要收走我拥有的一切，保佑我，让我继续好好地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苏夫人祈祷完的时候，见女儿还在虔诚地朝拜着。她悄悄起身，先退了出去。
待到苏宁朝拜结束，才发现苏夫人早就不在自己旁边的蒲团上了。她一时间有些心慌，连忙站了起来往殿外走去，然后便在门外见到了苏母。
她松了口气，笑着上前挽住苏夫人的手，道：“娘亲，方才我睁眼不见你，可把我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有什么好怕的，娘难不成还能跑了不是？”苏夫人笑道，右手轻轻拍着女儿的手。
“这可说不好，说不定，娘你哪一天就不要我了。”苏宁话中有话道。
“怎么会呢。”苏夫人笑道，似是没听出女儿话语中的一位深长。
“呵呵……”苏宁只笑，却没有对这话做出什么回应。
待苏宁转过头去，苏夫人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女儿，面上的神色不似方才那般笑呵呵的模样，带上了几分冷沉。
她想起之前她找寺里的大师给她解的签文，家中不宁，两梗相争，必有损伤。
她还想要问更多，大师却是不愿意再说了。只让她顺其自然便是了，有时候做的越多结果反而不美。
两梗相争，必有损伤么？
苏夫人瞧着身旁柔弱贞静的女儿，又想到另一个温和坚韧却和她疏远的女儿，心中滋味难言。
“宁宁，你和娘到那边的园子里走一走吧，咱们母女俩好久都没有聊聊了。”苏夫人指着东边的方向道，那里行走的人要较寺中稀少许多，正好能让她们说说话。
“好啊。”苏宁毫无察觉道。
母女两人便微微笑着，向着寺庙东边的园子走去。
“宁宁，你……”苏夫人欲言又止。
“嗯？”苏宁转头朝苏母微笑道，“娘亲，你想说什么？”
苏夫人抬眼瞧了瞧四周，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她方才已经让桃红她们在一边守着，若是有人进来便来汇报于她。
“什么事呀，娘亲？”见苏母不说话，苏宁又问了一遍。
“宁宁，娘现在要跟你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希望你能认认真真地回答娘，不要骗娘，好不好？”
苏宁的心里咯噔一下，她脸上不由带了两分慌乱，她试探着问道：“娘，您想要说什么？宁宁一定尽力回答。”
苏夫人的抓着苏宁的右手，轻轻地安抚着，她道：“宁宁，你别怕。娘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好好地了解你的想法。”
苏宁心中不安，她隐隐地感觉到母亲要说些什么了。
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道：“娘，你说。”
“宁宁，你是不是很不愿意你姐姐回到府里来？”苏夫人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个问题。
苏宁的身/子僵了一下，道：“娘亲，你怎么会这般想呢？”
她这般说道，却是没有回答苏夫人的问题。
“一开始我发现你姐姐在京城的时候，便问了你和越儿，当时越儿反应大得很，强烈反对渺渺回到家里来。”苏夫人回忆道，“当时你虽然没有说反对，但是也不像平时那般开心。我当时不是没有察觉到你的改变，只是我太想接渺渺回家了，所以……”
说着，苏夫人叹了一口气。“这事也怪我，当初没能跟你们好好沟通。后来，你姐姐回到家里来，越儿一直找她的麻烦，很是看不惯她……宁宁你是个好孩子，从来没这样对你姐姐。”
保养得宜的手下的纤手在微微地颤抖着，苏夫人安抚地抚摸着，想让她别害怕。
苏宁听着母亲的话，心中一片冰凉，原来娘亲知道。她都知道了，苏宁心中升起了一种巨大的恐慌，娘亲她会不会因此就不再喜欢自己了，她是不是要厌弃我了。
感受到手里的小手开始发凉，苏夫人紧紧地握住了她，心疼道：“宁宁，别怕。”
“唉，你姐姐回府后，我一开始也没察觉你……可是后来你日渐消瘦，看看你现在的小脸都快没了，比以前还要单薄许多。之前你二哥说是渺渺的原因，我本不以为意，只是现在看来却是相关……”
“娘亲，我……”苏宁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我，我不是讨厌姐姐，我只是害怕。”她的声音里带着慢慢的哭腔，微红的眼睛里泪水在其中打着转儿。
苏宁红着眼抬起头来，哽咽道：“娘亲，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好怕好怕，姐姐她回来了，您和爹爹，还有哥哥们就不疼我了。”
“怎么会呢，你这个傻孩子。”苏夫人心疼道，“你怎么会这般想，即使你姐姐回来了，你依然是爹和娘疼爱的孩子啊。”
“不，不一样的。”苏宁眼里含着的泪水终于滴了下来，她道：“姐姐她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府里，跟着那神医走了，没有得到家里的照顾。您和爹爹肯定会觉得对姐姐有所亏欠，哥哥们也是，她回来了，府里自然是要紧着她的。我做妹妹的都能理解，也应该理解，毕竟姐姐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可是，可是……”她苦涩道：“可是娘亲，我害怕啊。我害怕姐姐回来，你们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就不再疼惜我了。我怕姐姐抢走你们，让你们把这些年缺失的爱都还给她。甚至还有钰哥哥，我知道跟钰哥哥订下婚约的是长女，可我不是，姐姐才是……呜呜呜，我也不想这般想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娘亲，我是不是太坏了，对不起……”
呜呜呜，苏宁说着，眼泪一行行地滑落，激动间口齿也有些不清晰了。
苏夫人这才知道，原来她的小女儿竟是这般想的，心中竟然有着这般大的惶恐与不安。
她满脸震惊地看着这个自小就疼宠非常的小女儿，宁宁从小体弱，自己是把她如珠如宝地抚养长大的，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害。可是如今自己的宝贝女儿却在自己的面前，哭得这般地枯肠寸断。
苏夫人的眼眶也红了起来，她揽过苏宁，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嘴里直道：“娘的好闺女诶。”
“娘……”苏宁尽情地靠在苏母身上，释放般地哭着，那悠悠的哭声听得直让人心碎。
“别哭别哭，宁宁永远是娘的宝贝，怎么都不会不爱你的。”苏夫人轻轻地拍着苏宁的肩膀，温柔地安抚着她。“娘亲有多疼宁宁，宁宁都知道的对不对，这么多年来娘亲什么时候丢下过我们宁宁了。”
“乖，不哭了不哭了……”
“娘……”苏宁抬起头看了一眼苏夫人，那双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一般。
她现在的这般情绪并不都是在做戏，苏宁是真的害怕和难过。母亲对她的询问，她确实是表达了自己的心情，但是她并没有全部地交代了自己。例如她对苏渺的敌意比她所说的要重得多，她恨不得她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苏家，再也不要出现在他们家人面前，也再也不要回到京城来。她对此也付诸行动了，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她知道母亲心疼自己，现在自己这么真假参半地一哭，也不知道后续会怎么样发展。但好在，她也通过此事知道，母亲知道自己不喜欢苏渺，但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这样看来，她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苏夫人并不知道女儿心中所想，她只知道小女儿心中难过了，因此受伤了。
看着女儿那红肿的眼睛，她心疼极了，自宁宁稍大一些后，她再也没这般哭过。上次她这般伤心，还是母亲离府前往五台山礼佛常住的时候，可见女儿这些时日是真的受了很多委屈。
“唉，娘的宁宁诶。”她抱住女儿，轻轻地摩挲着女儿细软的发，道：“别哭，你说的这些都不会成真的，娘会一直疼你啊，乖。”
“嗯。”苏宁的情绪也渐渐恢复过来，没有那般激动了。
“娘，我不哭了，刚刚就是太过……”苏宁的手指搅着自己的帕子，面上是颇为不好意思的神色。
“我对姐姐其实并没什么意见，就是有些害怕。娘，你别怪我……”说着，眼眶又要红起来。
“不哭了就好，”苏夫人见她又要哭，连忙安慰道：“娘怎么会怪你呢，疼你都来不及。这事儿不怪你，都是娘没有处理好，你也别怪你姐姐，她……”
苏夫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息一声。
苏宁闻言，连忙道：“我怎么会怪姐姐呢，姐姐她吃了很多苦的，我该体谅她的。”
“好孩子。”苏夫人闻言脸上的神色又柔软了几分，她摸摸苏宁的头，“我们不说这些了，来，再和娘一起走走，散散心，把这些难过的情绪都忘掉。”
“嗯。”苏宁微笑着应下。
这一件事仿佛就此接过。
表面上如此，然而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怎么可能就此揭过，不过是一时的风平浪静罢了。
可不管实际如何，苏夫人还是高高兴兴地拉着苏宁在白水寺的院子里逛了起来。
前面的院子里开满了灿烂的菊花，馥郁的香气随风吹到了母女两人的跟前。花丛里还有几个眼熟的年轻姑娘，定睛一看，其中的一个粉衣少女不正是长宁候府的齐若烟么。
“咦，娘亲，那是若烟。”苏宁惊讶道。
“呵呵……真的是啊，年轻人的眼睛就是利啊。”苏夫人笑道，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方才的阴霾，“出门在外，难得碰巧遇见了熟悉的人，宁宁你去找若烟玩一会儿。娘走了那么久也有些累了，便到那边的亭子休息一会儿。”
“嗯好，那娘亲，我去和若烟说说话，待会儿再来寻您。”
“去吧。”苏夫人笑吟吟的。
看着女儿渐渐走远的身影，苏夫人转身朝那边的亭子走去，脸上的笑容也拉了下来。
她并不像表面表现得这般轻松，相反心中焦虑异常。
她想着自己方才和宁宁的谈话，渺渺在府里的冷淡态度，还有她求的那一句签文，两梗相争，必有损伤。
苏夫人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当初一厢情愿地想要让渺渺回到府里来，没有考虑到宁宁他们的心情，也没有考虑到府里会碰到的复杂情况。
可是她只是想要自己的女儿回到自己家来而已啊，这只是一个母亲的愿望，这难道有错吗？
苏夫人坐在凉亭里，面上怔怔的。
现如今，大女儿与自己不亲近，小女儿为此也悲伤不已，府里不时也因此而争吵。
这难道就是她想要的吗？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两梗相争，两梗相争……那若是把她们分开呢？
苏夫人思索着，之前越儿提到宁宁因渺渺才生的病，渺渺还想要抢宁宁的未婚夫长宁候世子……她此前未曾当真，可若是这都是真的呢？
苏夫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如何能这般想渺渺，可是好几回越儿和宁宁都这般说过，总有几分真实性吧。
她垂下眼眸，若是渺渺怨自己不顾她意愿当初让她离开苏家，现在又不顾她意愿带她回苏家，那她因怨做出这般举动，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她心中难过非常。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怪渺渺，是她的错。
那现在她便要修正这个错处。
宁宁如今也是十六了，过完年她便十七，这个年纪本早该订下婚约了。只是因为这些年她漂泊在外……
也是时候了，苏夫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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