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孤独又灿烂的神——鬼怪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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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降临的前一天柳德华突然被鬼怪叔叔送了一张不限额的银行卡。他高兴地把那张银行卡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还是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叔叔，这张银行卡真的是给我的吗？我没有在做梦吧？”
鬼怪金信淡淡地笑了一下，“是给你的没错。德华啊，叔叔希望你以后的人生不要被银行卡的额度束缚住，所以才会把这张不限额的银行卡送给你的。你以后就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吧，这算是我给你的奖赏。”
“为什么要突然给我奖赏啊？我好像没有做什么值得叔叔你奖赏我的事情啊。”柳德华定定地看着鬼怪叔叔笼罩了一层浅淡哀愁的脸，某一瞬间突然看清了他在看向自己时眼中雾一样缭绕的不舍。他心下一跳，忙问，“叔叔，你是不是已经决定好出国的时间了？以后不准备回韩国住了么？”
他见鬼怪叔叔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忙不迭地追问道，“你只一个人离开吗？那走廊尽头房间的叔叔怎么办？他不和你一起走么？你不是喜欢他么？你连告白都不告白就这么走了？”
鬼怪金信轻轻地叹了口气，“德华啊，他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啊。”
柳德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毕竟走廊尽头房间的叔叔只负责韩国地区的阴间业务，他要是跟你走了就相当于失业了。不过你也不能告白都不告白争取都不争取一下就这么放弃他了啊。叔叔，你不走行不行啊？我看走廊尽头房间的叔叔他也挺喜欢你的。”
“你都说了只是喜欢了，我对他也一样。”还好只是喜欢，不是爱，他只要努力试着割舍，就可以离开。鬼怪金信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柳德华干燥柔软的发顶。他看着眼前这个从不及他腿高的小豆丁长到现在和他差不多高的俊秀青年，眼中的情绪愈发柔软，“德华，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柳德华没有沉浸在和鬼怪叔叔难得的温情时刻里，而是有些不安地问道，“叔叔你突然这样让我好害怕，好像马上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你不要说这种遗言一样的话嘛。你不会真的准备出国后就永远不回来了吧？你好好回答我。”
已经决定好要让他命中注定的鬼怪新娘替他拔下胸口的长剑坦然去死的鬼怪金信闻言眼睛微微湿润起来。他没有开口告诉柳德华关于那把在他胸口插了九百多年的长剑、永生，以及死亡诅咒的事情，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算是吧。”
柳德华怔然。随着鬼怪叔叔肯定的话语落下，刚才他那因为收到不限额的银行卡而汹涌澎湃的高兴情绪立刻低落了下去。他心里一时间有无数的话想要说，但嗫嚅了两下嘴唇，最终只是怏怏地垂下眼睫小声道，“叔叔你也太狠心了吧，真的以后一次都不回来了吗？你把你国外的地址给我，我以后想你的时候会买机票坐飞机过去找你的。”
鬼怪金信闻言心头一片涩然。他伸手把皱着鼻子表情要哭不哭的柳德华搂进自己的怀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故意岔开话题道，“我们德华都这么大了，还因为叔叔要出远门就哭鼻子呐。别哭啦，你男朋友看到了会笑话你的。”
“他才不会笑话我呢。”柳德华哭得一抽一抽的。他把自己的眼泪都蹭到鬼怪叔叔的名牌毛衣上，嗓音瓮瓮的，“叔叔你一定要走吗？就不能留在韩国吗？爷爷今年都八十一岁了，以后他想要见你还得搭乘国际长途飞机，很不容易的。”
鬼怪金信无声地叹了口气，接着像以前安慰柳德华那样轻轻地拍了两下他的背部，温声道，“你爷爷还让我在离开之前一定要见你男朋友一面呢。他叫崔成诗对吧？你爷爷说你很喜欢他，希望我能帮忙确认一下他的品行，看他是不是个值得在一起的人。德华，你现在就打电话把人叫来吧，要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闻言柳德华从鬼怪叔叔的怀里钻出来，眼泪也不擦就乖乖地给自己的男朋友打电话叫人过来。
周始开车抵达鬼怪金信居住的西洋式洋馆的时候已经是柳德华给他打完电话的半小时后了。他刚一停好车就看到了等在洋馆门口接他的柳德华，对方身上穿了一套铅灰色的格纹西装，缩着脖子，裸露在外的脸颊和手都冻得通红。
“怎么也不多穿一点就站在这里等？”周始走过去将柳德华冻得冰凉的手指握在手里慢慢捂热。他见对方神色恹恹的，眼睑四周还残留有哭过的浅红痕迹，便温声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德华吸吸鼻子，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我叔叔突然准备出国了，以后也不准备回来，我舍不得他有点难过。”他说着就牵着周始的手往屋里走，“我突然打电话把你叫过来就是想要让你见见他，这也是我叔叔他的意思。”
洋馆的内部和它的外观一样遵循着华丽古典的风格。墙壁上挂有色彩华丽的古典油画，宽大光洁的落地窗的角落处摆有叶片阔大青翠欲滴的室内植物，雅致有序。而落地窗外架起的玻璃走廊里的实木单椅上正坐着一个身穿bottegavea黑色长款大衣的男人。对方轮廓深刻，意态疏朗，眸光冷凝却十足英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件精心保养的价格高昂的艺术品。因为气质太过斐然，致使身上的名牌衣物都沦为了普通的陪衬。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插在他胸口处的那把古式长剑极其突兀地破坏了他整个人的冷峻气质，让周始一时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是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还是只是单纯地喜欢在家里搞行为艺术。
柳德华朝坐在玻璃走廊里的鬼怪叔叔小幅度地招了招手，“叔叔，你别坐那儿干瞪眼了，快点到客厅来，我来介绍你们认识。”
鬼怪金信拉开隔门走进客厅，奇怪的嫁女儿一样的心情让他无法对眼前这个长相英俊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漂亮的年轻人挤出一个笑脸。他表情冷漠，声音冷淡，“你好，我是德华的叔叔。”
还没等周始开口，柳德华就率先表示不乐意了，“叔叔，你的态度怎么一点儿也不亲切啊？你别故意吓唬他。”
鬼怪金信立刻斜了柳德华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哪里吓唬他了？你小子，我明明都跟他说了‘你好’了。我要是真不亲切的话外面这会儿就该打雷了。”
柳德华垂着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你也不能一直板着脸啊，我爷爷都没有像你这样。”
闻言周始往柳德华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接着态度恭敬地朝鬼怪金信鞠了一躬，“叔叔您好。我是崔成诗，是德华的男朋友。见到您很高兴。”
“这个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坐吧。”说完鬼怪金信率先坐到了正对着摆有上百支颜色鲜艳的手工蜡烛的装饰架的单人沙发椅上。
周始和柳德华挨着坐下，刚刚坐好，就突然听见了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响在耳边，“哦？家里怎么会突然有客人来？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他闻声抬眼去看，只见像是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男人穿了一身挺括优雅的黑色西装，手上拿了一顶纯黑色的礼帽。对方的皮肤苍白得像是冬季新雪，嘴唇艳红得近乎新鲜血液，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不似活物的诡谲美丽，让周始不禁联想到了不久前他曾在平昌农村里见过的那个同样穿纯黑西装戴黑色礼帽的神秘女人。
柳德华语调轻快地打了声招呼后向周始介绍道，“这位是住在走廊尽头房间的叔叔，你直接和我一样叫他走廊尽头房间的叔叔就好了。走廊尽头房间的叔叔，这是我男朋友。”
鬼怪金信用警告的眼神瞥了一眼眼睛里已经写满了好奇的阴间使者，接着淡声道，“这是德华的男朋友，既然不小心见到了就打个招呼吧。”
阴间使者立刻坐到了鬼怪金信旁边的单人椅上盯着周始看个不停，“原来你就是那个超级大方给了德华六亿五千两百万的人啊！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周始又扫了一眼那顶被对方拿在手里始终没有放下的黑色礼帽，轻笑道，“您好，走廊尽头房间的叔叔，我是崔成诗。您手里的帽子看上去很有品味，漂亮得好像不是能在人间里做出来的一样，虽然有些失礼，但您能方便告诉我您的帽子是在哪里买的么？我也想要买一顶。”
“我这顶帽子可不就是在人间里做不出来嘛，你想买是买不到的。年轻人你的眼光未免也太好了，和某个一丁点品味都没有完全不懂得欣赏的鬼怪一点儿也不一样。”阴间使者喜笑颜开，身心都有点飘飘然。他刻意朝身旁的鬼怪金信挑了挑眉，明着讽刺道，“怪不得某个鬼怪的预备新娘让他多向你学习学习呢。你这么年轻英俊，有钱大方，还特别有品位有眼光，我看某个鬼怪就算是再学一千年也赶不上你啊。”
鬼怪金信冷哼一声，当即迁怒道，“德华你怎么找的男朋友啊？虽然长得人模人样的，但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得了青光眼了呢？这明明就是一顶一丁点品味都没有的俗不可耐的帽子好吗！”
阴间使者闻言立刻接过话顶道，“我的帽子可是可以打五颗星的顶级装备好吗？只有戴上这顶帽子亡者才能看到我，而活着的人看不到我，天知道究竟有多棒！”
鬼怪金信皮笑肉不笑道，“幸好不会被活着的人看到啊，否则估计会不小心笑死人给你增加业务量。哈哈！”
“你这话说得也太失礼了吧！你这个完全没有礼貌的鬼怪！”
“天天戴着顶土得要死的黑帽子到处乱转污染市容的你才是对亡者太失礼了吧！你这个完全没有品味的阴间使者！”
见两个住在一起的非人类叔叔一言不合就跟两只斗鸡似的吵得脸红脖子粗还顺便自爆了身份，柳德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你们两个不要吵架了！我男朋友还在这里呢！你们刚才都失言了知不知道？！”他苦中作乐地想着反正自己之前在天文馆的时候曾经说过要给对方证明世界上不仅有鬼怪而且有阴间使者存在的，现在这两个叔叔在家里这么不注意，对方肯定已经发现了，不用他再找机会刻意证明了。
然而内心忐忑的柳德华转头去看自己男朋友的反应，赫然发现对方竟然在两位叔叔吵架的间隙里将茶几上的苹果给削好摆盘了，压根一点儿也不在意两位叔叔的异常发言。
红皮的苹果被等分切成了长条型的块状，一块一块地沿着顺时针的方向摆满了整个盘子，只有正对着柳德华的那两块苹果被削成了兔子形状。
柳德华于是立刻忽略了一旁还在横眉冷对的两个叔叔，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正对着自己的那两块兔子苹果上，“这两块兔子苹果是专门削给我吃的吗？好可爱啊。”他在对方点头给出肯定的答案后立刻伸手拈起一块兔子苹果放进了嘴巴里，还没咀嚼完就弯着眼睛称赞起来，“好甜啊。”
暂时和阴间使者休战的鬼怪金信看得牙酸，不由得阴阳怪气地说道，“哇，德华你还真好意思吃啊，你今年究竟是二十五岁还是五岁啊？”
柳德华因为嘴巴里正在咀嚼着苹果没有办法立刻痛快回嘴，于是周始就接过鬼怪金信的话头说道，“德华他小时候吃苹果一定要吃兔子形状的，所以刚刚我就顺手给他削了，也不费功夫，没什么的。”
“看看人家。”这回说话阴阳怪气的人是阴间使者，而被阴阳怪气地嘲讽的人则换成了鬼怪金信，“某个鬼怪就算再活一千年估计也没有办法变得这么细心体贴吧。怪不得某个鬼怪命中注定的新娘那么嫌弃他呢，原来他不仅小气吝啬、神经质、性格不好、长得一般，而且还不细心体贴啊。你看看你，你身上有一处比得过人家吗？”
鬼怪金信听着嘲讽自己的话语从自己喜欢的人嘴里轻飘飘地说出来，当场气得站起来攥着拳头大叫了一声。与此同时，窗外也立刻跟着响起了一个炸雷。
这时已经将第二块兔子苹果也吃掉了的柳德华立刻适时地提出建议道，“走廊尽头房间的叔叔你就不要再故意说实话气他了。对了，叔叔你下围棋不是很厉害么。不如叔叔你和他下盘围棋吧，证明看看你有一个地方比得过他怎么样？”
阴间使者立刻不赞同道，“可是这样很不公平，你叔叔他有九百多年的下围棋经验呢，赢你这个才二十多岁的小男朋友还不是随随便便。这种没比就知道结果的比赛很没意思的。”
信心满满认为自己必胜无疑的鬼怪金信闻言差点没直接给多嘴的阴间使者来上一剑。
周始道，“下围棋是我擅长的领域，不算不公平。如果叔叔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下围棋吧。”
已经在心里磨刀霍霍的鬼怪金信强忍住高兴，抿着嘴巴故作矜持地轻轻点了点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待会儿输惨了可别怪我欺负你。”
回答鬼怪金信的是周始唇边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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