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致坠落的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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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舞辻无惨当即决定要舍弃现在这个女性身份, 隔日重新换个拟态再来接近神宫寺幸始。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可能会喜欢的人类类型，接下来他要做的便只剩下伪装和示好了。
思及此鬼舞辻无惨便不顾对方的挽留趁夜色正浓转身离开，找了个无人的房间将自己变换成了他曾经作为人类时的样子。镜子里的他留着一头黑色长发, 是个皮肤白皙、眼瞳梅红的青年男子，虽身形瘦削, 但强如神明，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卧于病榻之上日夜忍受死亡与病痛侵蚀的无能的人类。
隔日天黑之后鬼舞辻无惨再次找到狛治，而后在他挑选照顾神宫寺幸始的人的时候再次利用血鬼术迷惑了他的心神，让他一眼挑中自己。
空气冷寒, 夜空高处的月亮苍白得像是死尸的脸。鬼舞辻无惨耐着性子一边听狛治诉说照顾神宫寺幸始的注意事项，一边再次协同着狛治的步伐走过扁柏树道路、穿行过狭长的石街往神宫寺宅邸走。
这回在主室的纸拉门前狛治没有出声向室内的人询问，而是低声同身侧的鬼舞辻无惨嘱咐道, “神宫寺大人发烧了，刚喝了药, 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你待会儿”狛治嘱咐的话还没有说完，倏地就听到了一声从内室里传来的闷沉咳嗽声。他赶忙拉开眼前的纸拉门, 快步走到榻榻米前，“神宫寺大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听见熟悉的属于狛治的声音后周始没有睁开眼睛。他闷声咳嗽了一下后才轻声回答道，“还好。已经喝了药, 很快就会没事的。”
跟着狛治一同走到榻榻米边上的鬼舞辻无惨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正被病痛折磨得连眼皮都无力掀开的人。对方面色惨白, 但眼睑正因高烧而透出异样的血红，甫然看上去就像是由尾形乾山精心制作却生了裂纹的残缺瓷器似的。即便没有外力摧残，他自己也会静默无声地慢慢碎掉。
鬼舞辻无惨刚要伸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却在触摸到对方的额头之前被表情不悦的狛治给伸手挡住了，“你刚从外面进来，手凉, 不要碰神宫寺大人。”
闻言鬼舞辻无惨只好收回了手。为了彰显自己的好脾气，他还特意目露自责地道了歉，“抱歉，我因为心急担忧不小心忽略了这一点，以后再也不会了。”见狛治并没有苛责他的意思，他便试着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新形象，“狛治君，神宫寺大人看起来烧得很厉害，我有什么能为他做的么？”
狛治低头找出一条白色的布巾，闷声说道，“你就先留在这里，如果神宫寺大人渴了你就倒水给他喝。我去外面找点干净的雪，一会儿就回来。”
鬼舞辻无惨点头，“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神宫寺大人的。”
等狛治离开内室，鬼舞辻无惨立刻将自己的手掌贴上了刚才没能抚摸到的额头。对方的额头发烫，脸也烫手，过热的温度直接染得他冰凉的手掌表层皮肤也多了层暖意。
高烧对脆弱的人类来说非常危险。要是高热一直不退，这个人不会就这么随便死掉吧？
鬼舞辻无惨忧心忡忡地收回手，这回真心实意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么？”
周始轻咳了一声，接着费力地掀开眼皮看向眼前的年轻男人。对方皮肤惨白，眼瞳艳红，虽是男子，脸孔却如红石蒜那样鲜妍靡丽，美得世间罕见。虽是第一次见他，但周始却莫名地觉得对方看上去有点熟悉，“我还好。你是狛治新找来照顾我的人对么？”
鬼舞辻无惨轻轻颔首，接着往脸上摆出了一副担忧不已的表情，“神宫寺大人，初次见面，我是月彦。”
周始笑了一下，“月明千里，脩明隽彦，你的名字是这个意思么？”
鬼舞辻无惨不禁腹诽：你都快被高烧给烧死了，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在意别人名字的意思么？
从未在意过自己作为人类时使用的名字的意思的鬼舞辻无惨对对方的解释十分满意，跟着问了一句，“神宫寺大人，您为什么会叫‘幸始’呢？‘幸’字一般指的都是幸运的意思，是您的出生让您的双亲觉得是幸运的开始所以才取了这样的名字么？”
“恰恰相反，我的出生不是他们幸运的开始，而是灾难的开始。”周始掩唇轻咳了两声后缓声道，“出生前我差点死于母亲腹中，出生后我则作为死婴以死亡的状态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我名字里的‘幸’字是母亲希望我能够幸存于世的意思，而‘始’字则是她希望我能够祸为福始，以后都平安健康。但和母亲希望的相反，我自出生后就一直病痛缠身，终年与死亡相伴，她在为我找药的时候意外去世了，父亲不久后也咳，我是一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早该死掉的人。”
推门而入的狛治恰好听到了最后一句，立刻反驳道，“神宫寺大人，您不要这么说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您出手相救，恋雪她早就死掉了，我一辈子都感激您。”说着他将包裹着一层冰晶的布巾叠好轻放到了对方的脑门上，接着转过脸朝正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怔怔出神的鬼舞辻无惨道，“之后就由你负责给神宫寺大人冰敷降温了。高热对人的身体伤害很大，得想办法尽快让它褪下去，今晚可能得麻烦你整宿照料，你可以吗？”
鬼舞辻无惨回过神后立刻应道，“可以。”
狛治紧接着又道，“如果神宫寺大人饿了的话你就去厨房煮粥喂给他吃，粥里记得加咸梅干，虽是土方法，但应该会稍微起点作用。对了，如果神宫寺大人喉咙痛的话你就往茶杯里放一点蜂蜜冲水给他喝，蜂蜜可以缓解喉咙肿痛，但不要加太多，半匙就够了，因为神宫寺大人不怎么喜欢甜腻的味道，还有”
没等狛治说完周始就出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好了狛治，我不是哑巴，渴了饿了我都会说的。你赶紧回去陪恋雪吧，她风寒还没好，现在很需要你的照顾。”
狛治抿了抿唇，“那我明天再过来看您。”
闻言鬼舞辻无惨不由得问了一句，“狛治君待会不会再过来么？”
没等狛治开口周始就叮嘱道，“狛治你好好照顾恋雪，别再过来了。我这里有月彦照顾，你不必忧心。”
“……我知道了。”狛治沉默了一瞬，“我明天再过来看您。”
待狛治走后，周始便因疲累而闭上了眼睛，“月彦，旁边的和室是你的寝间，你去休息吧。”
鬼舞辻无惨可以不睡眠休息，索性道，“我之前已经答应了狛治君会彻夜照顾您，我得做到。您休息就好，不用管我。”
“真要是一夜不睡的话，下一个病倒的人就是你了。”周始轻叹了口气，“去休息吧。”
鬼舞辻无惨故意道，“可我放心不下您啊，我得守在您身边才能安心。”
周始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嗓音里透出了一丝无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就和我一起睡在主室吧。衣柜里有”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鬼舞辻无惨就顺手脱掉了外袍，穿着长着就掀开被子躺到了对方身边，“我不介意的。”
被子一抖一落后，身侧便多出了一个带着凉意的不似活人的躯体。周始重新掀开了眼皮。他定定地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似曾相识的红色宝石一样的眼睛，倏然轻声问道，“你认识见愿么？”
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他是察觉到什么了么？自认为自己的拟态很完美不应该被对方发现端倪的鬼舞辻无惨心下一凛，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问道，“见愿？那是谁？是很重要的人么？”
闻着对方颈脖间散发的幽冷香气，周始微微笑了一下，“见愿是之前照顾我的人。你的眼睛和她的一样，很漂亮。”
见没被怀疑身份，鬼舞辻无惨心下稍定，跟着微微笑了一下，“我的眼睛也和您的一样。神宫寺大人，您的眼睛也很漂亮。”
周始轻笑道，“休息吧。”说完这句话后他便阖上了僵热发疼的眼皮。
在对方呼吸平稳后，鬼舞辻无惨伸出手指抚摸上他喉间最脆弱的那块突出的软骨。那块软骨脆弱易碎，生死由他，他描摹感受了一番后便心满意足地也跟着闭上眼睛试着睡去了。
鬼舞辻无惨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时间是夜晚，但月亮浑圆亮堂得却像是白日里的太阳。鬼舞辻无惨被那明如日光的月光晒得心慌，慌忙去找能躲藏身体的黑暗地方。但周围空无一物，四面八方都是刺眼的月光。
“太亮了，怎么会这么亮啊。”就在他心生不详喃喃感叹的时候，黑暗陡然消失，悬于上空的月亮竟瞬间变成了太阳。
鬼舞辻无惨抱头惨叫，神智崩溃，涕泗横流，“不要！我不想死！救命！！！”
就在鬼舞辻无惨被日光照射得皮肤像冰裂一样片片剥落时，突然他的身前落下了一道将他整个人覆盖笼罩的阴影。
“别怕。”
随着这道温柔声音的落下，时间又重新回到了夜晚，鬼舞辻无惨身上的伤口瞬间愈合。太阳消失了，月亮也消失了，天空漆黑如墨，只隐隐有黯淡的星光如泪闪烁。
“别怕。”又是一道温柔的声音落下，刚因直面死亡而浑身发抖的鬼舞辻无惨便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来救你了。”
对方话音刚落，鬼舞辻无惨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虽然知道梦境只是梦境，当不得真，但鬼舞辻无惨还是害怕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好似又重新变回了那个面对死亡无能为力的废物人类。
救命！救命啊！
就在鬼舞辻无惨恐惧得在心里呐喊求救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和梦中一模一样的温柔声音，“别怕。”
没等鬼舞辻无惨反应过来，他那正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身体就被拥进了一个真实的温暖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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