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纸短情长难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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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原本热闹的叶家庭院,早早的没了声。
素婉端着新熬出来的米粥,站在叶景生的书房外。看着房间里的灯光,和少年映在窗上的身影,素婉眉目微垂,走到了当房前,伸手敲了敲门。
“进。”
房间里传出应允的声音,素婉咬了一下唇,推门走了进去。
正在为凑款而苦恼的叶景生,顺着开门声望去,只见一身绿衣袄裙的少女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你怎么来了?”叶景生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素婉却留意到了叶景生蹙起的眉头,心里不禁一疼。
她是不是真的很惹人厌……
“我看夜深了,你还没睡,便熬了点粥送来。”
说着,素婉低着头,将手中的瓷碗放在桌子上。
叶景生望着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米粥,再看着烛火下少女的侧颜。眉心微微一皱,“我给你的和离书可还在?”
素婉一愣,抬起头看向叶景生。与少年的目光撞的正着,半晌,才谔谔然点了点头。
叶景生错开两人的视线,起身,走了过来,“那便好。明日,你带着和离书,我们去镇长那盖章。”
“明日?”
消息来的太突然,让素婉一时措手不及,只是楞楞又惊慌地看着叶景生。
“没错。”叶景生不去看素颜的神情,只是将视线转移到窗外。窗外夜深,模糊了白日里的风景。
“如果有一日你会后悔,那么,不如现在就断了这源头。”叶景生慢慢说道。
“我不后悔!”素婉几乎是与叶景生说完的同一秒时间内回答。回答之快让叶景生楞在了原地。
素婉的眼圈慢慢泛红,“景生,护你,我从不后悔。”
叶景生双手握拳,看着窗外模糊的夜,冷冷说道,“我是一个男人,怎么能让你这么一个女人来护着。况且,你说的对,自始至终,你都是在羁绊我的脚步。”
“羁绊……”素婉喃喃自语,脚步有些不稳地往后退了退,眼圈也越发的红。
是啊,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人的情愿,一人的欢喜,就算是她认为的付出,也只不过是给少年郎的羁绊……
她还有什么资格去挽留,从始至终,她不是都知道,少年郎的心里,从未有过她……
“我答应和离。”许久,素婉才慢慢地说道,想是下了很大的勇气。
叶景生闻声,心头松了一口气,却又沉闷不堪,难受至极。
“但不是现在。”素婉继续说道,“一年。景生,一年后我还你自由,我们和离。”
“为何要一年?”叶景生转身不解地望向素婉。小小的人儿眼眶已经跟个兔子似的通红,看的叶景生心下一疼。
素婉施施然一笑,带着几分的苦笑,“如果新妇一年内被休,很难再立足下去,会被流言蜚语给淹死。所以、”素婉抬起头,看向叶景生,嘴角勉强扯动,“所以,还请叶少爷再收留素婉一年。一年后素婉自行离开。”
一声‘叶少爷’让叶景生心头一疼又难受,别过脸,不去看素颜那伤心的神态,“好。我答应你,原是我想的不周到。”
素婉眉目低垂,尽显落寞,“多谢叶少爷。”
叶景生的心头像是被什么拽住似的,喘不过气,“你、还是唤我景生,免得让人生疑。”
素婉颔首,轻轻应道,“是。素婉就不打扰了。”素婉转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叶景生回首,正好看到房门外素婉的背影。深夜弥漫,少女的背影显得那么的单薄与落寞。
素婉,我给不了你幸福;所以,别怪我狠心无情。
“你们都慢点,这可都是好东西,都仔细着点搬。”
庄周望着一件件被搬走花瓶瓷器心疼不已,连忙叮嘱着一个个搬着东西的小厮,“都小心点,这些我们东家还是会赎回来的。”
“赎回来?哈哈!庄掌柜还是务实一点的好,毕竟现在的叶家,不是以前的叶家了。”
一个身穿绸缎的中年男子手摇着纸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着一个个搬走的瓷器,心里甚是欢喜得意。
庄周闻声,转身一看,脸一沉,也就象征性地拱手做了个揖,“李老板。”
李德勤也活了四十多年,再加上长年做着当铺的生意,自然一打眼,便知道对方的脸色是什么意义。
“庄掌柜客气客气。”李德勤虽然看出了庄周脸上对他的不欢迎,不过他不在乎。谁让他心情好,做了一个大买卖。
李德勤看着小厮们手中的瓷器花瓶摆件,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这次要不是叶家急着用钱,这些宝贝又怎么会被他低价收来。这些可都是利滚利的好东西啊。
“李老板,这些东西还望您好生看管,我家的东家一定会将它们赎回来的。”庄周微微作揖说道,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的冷漠。
人情世故,他活了这把岁数,早就看透了。只是,他实在不忍心,望着叶家就如此败落了下去。
“好说!好说!”李德勤一合纸扇,用扇柄拍着手掌,“三月,在这儿契约里的三月内,这些东西我李某定当好生看管。只是,这过了三月,如果这些东西被某些有缘人看上。那、我李某可就无能为力了。”李德勤说着话的期间,纸扇一展,慢悠悠地扇起风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这是自然。”庄周应道,脸上却呈现出淡漠之色。望着一个个被搬走的摆饰瓷器,空落下来的位置,就像此刻他的心,也空落落地一块。
李德勤望着东西都搬的差不多,勾唇一笑,拱手朝着庄周做了一个揖,“庄掌柜,那李某便先带着这些东西回去了。告辞。”
“慢走。”庄周微点下头,以示礼貌回应。可真当看着李德勤把东西拉走时,庄周的心里却分外的不是滋味。
“庄叔,那些是什么人?做什么的?”刚从布庄回来的素婉,一下马车便见一群人拉这车子从家门口走掉。
“少奶奶。”庄周朝着素婉作了个揖后,才回应道,“那是景德当铺的李老板和他的手下们。”
“当铺?”素婉眉头一蹙,“当铺的人来家里干什么?”
庄周面露难言之色,摇了摇头,有几分的无奈,“那个文三催着三日内付清九万银元。可家中账面上只有六万七百多银元,所以少爷便让我把家里之前的物饰给当了。”
“当了?”素婉一惊。没想到家中的亏空已经这么严重了。素婉眉头紧皱,眉间泛着忧愁。今日她去布庄时,生意冷清,一上午也没有一个客人前来。就连有个把个绣娘都起了离开的心思。
“唉。”庄周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世道,简直不给人活了。”
“活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别人给的!”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后的叶景生,突然开口说道。
“少爷。”庄周被微吓了一下,转身朝着叶景生作了个揖。
素婉望着慢慢走出来的少年,眉眼低垂,有意地错开与叶景生视线接触的机会,“景生。”
叶景生也只是视线看了一下素婉,便望向庄周,“庄叔,多少?”
庄周听了无声地叹了口气,竖起了一根手指,“那么多的东西,那个李德勤却只出一万九千银元,心真是黑!”
那些值钱的物饰,当初老爷买时也是花了不少钱的。可没想到却被李德勤那个家伙压榨的连本都回不了。
“还差一万多……”叶景生双眼闭起,喃喃自语。
素婉望着叶景生疲惫的神情,眉头一紧,心中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景生,本不该这样。应该和她初见他那样,阳光、无忧无虑,有着抱负和信仰。绝不是现在这样,被生活为难的无计可施的模样。
“我记得家中还有一田……”叶景生睁开眼睛,看向庄周。
“少爷,那块田不能卖啊!”庄周一听,心里一惊,连忙摆手摇头,“那可是老太爷留下来的,整个布庄可都指着那块田了。”
素婉也是一惊,想起了那块长满了各种各样鲜花的花田,眉头不禁一皱,“是啊,景生,那块田不能卖。我听叶大哥说起过,叶家布庄的染料可都指望着那花田中的花宣色呢。”
“叶大哥?”叶景生看向素婉,眼底闪过一片复杂的情绪。
素婉被叶景生看的莫名的心虚,垂下眉眼,轻声改口道,“是大哥。”
叶景生望着素婉垂眉的样子,眉头不禁皱起,闭口不语,只是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
“婉婉说的对!那块田不能动!”
“爹?”
素婉听着熟悉的声音,一转身就看到严浩华和秦叔两人走了过来。
“岳父。”叶景生也是楞了一下,最后走下台阶,迎了上去。
“严老爷。”庄周和严浩华早就是老相识了,所以也没有太过拘谨和意外。
严浩华看了看素婉,然后望向叶景生,伸出右手拍在叶景生的肩头,“景生,家中的变故我已经知道了。但那块田不能动,素婉和庄掌柜说的对,叶家的布庄全靠着那块花田了。”
“景生知道了。”叶景生微低下头,认真地听着严浩华的话。其实,他也知道那块花田对叶家的重要性。可是如今,却也是没有办法。如果在保田和保爹的选择下,他一定会选择后者。
严浩华望着叶景生愁眉的样子,也很是心疼,这才不过一月有余,原先开朗的少年已是愁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