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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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四人还带着一个小光头和尚向山下走去，一路遇到了许多和怀文熟悉的香客。
“怀文师父，早啊。”
“怀文师父，您这是要去哪里？”
顾月来调侃他，“怀文师父好人缘啊，大家都很喜欢你。”
怀文伸出肉嘟嘟的食指摇了摇，“那是因为我真心待他们，所以他们才会尊重我。”
周书缈也哈哈哈笑了。
怀文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无心师兄说了，以真心待人才能换来别人真心以待。”
说到这，顾月来想起来昨晚怀文对无心说的话，想着若是能够问问也是好的。
“怀文师父，不知碧城寺中是否会收留一些女子或
者是孤儿之类的呢。”
怀文思考了一会，然后正经的说，“会。”
顾月来想着趁热打铁继续问，就见怀文步子慢了下来，也不似之前那样兴致勃勃了。
展云深走在后边，发现了他的异样。
“因为我就是孤儿。听主持说，我是一个冬天被放在寺庙大门外的，是被无心师兄抱回去的。”
说着说着声音也低下去了。
展云深从后边递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要吃糖吗？”
怀文眼睛都亮了，但是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去。
“师兄说糖吃多了会掉牙的”话虽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盯着。
“那你吃吧。”展云深突然把糖放在了顾月来的手里。
“大人，你何时买的糖啊？”
顾月来特意放慢了打开包装的动作，然后又拿起一块放进自己的嘴里。
“真甜啊，怀文师父真的不吃一块？一块而已，牙齿又不会坏掉的吧？”
凌霄站在他们后边，面无表情。
他才不会说是昨日大人让自己去街上排队买的。
站在一堆女孩子和小孩子之间的感觉，真的很羞耻啊。
“吃就是了”
“顾施主，那我就吃一块吧。”怀文最后还是松了口。
顾月来拿出一块放在他的手心，“我们不会和你师兄说的，放心吧。”
说着和他拉了拉手指。怀文倒是懂得感谢，又转身过来谢过展云深。
“谢谢展施主。”
展云深的神情都变得柔软起来，也抱拳给他行了一礼。
“怀文师父客气。”
“请问这附近是否有梨花呢？”顾月来问道。
嘴巴里含着一块糖的怀文点点头，有些口齿不清的说，“有的，附近就只有我们碧城寺后山的梨花最多最漂亮了，顾施主要去看看吗？”
“那是自然，来，再吃一块糖吧。”
怀文接过糖，又塞进了自己嘴巴里面。
梨花就在碧城寺后山。
“这不是昨晚洗澡位置能看见的那座山吗？”顾月来想起昨晚看到的烛光小路。
“对啊，那是师兄最喜欢的地方了，他经常带着我去那里！”
现在正是梨花开的正好的时节，后山一大半都长满了梨花。
远远看去就像大朵的白云。
“等到秋天，梨子就熟了，可甜了。到时候顾施主你们一定要来尝尝。”
怀文看着一大片梨花，仿佛已经有香甜可口的梨子挂在上面了。
沿着修好的山路，他们一起走了上去。
这山看着不高，但是却比想象中要远一些。好在角度并不陡峭，加上微风和美丽景色，颇有种郊游的感觉。
“从这里开始，山上就都是梨花啦。”怀文走在最前面，给他们像模像样的介绍。
“怀文师父，这山是谁都能来的吗？”顾月来问。
“差不多，但是外面的话是没路的，只能走山路。”
顾月来思考了一会，“为何晚上的路上也点着烛火呢？晚上会不会太危险？”
怀文走近一棵梨树，好像是想摘什么，停下了脚步，然后又转过身回答。
“这条路上的烛火一年到头都是点着的，听师兄说是为了给迷路的灵魂指引方向。晚上会有人看着的。”
说着向上指着，“山顶上有座小木屋，是专门给点燃烛火和查看的师兄住的。”
说完就用手向梨树上勾什么东西，这地面都是泥土，里面有些小石子，怀文一下子没站稳，崴了脚，跌坐在地上。
“哎呦。”
还没等顾月来跑过去，展云深已经将怀文抱了起来，然后跑进半山腰的凉亭里面，将他轻轻放下。
一边把他的鞋子脱掉，一边问他。
“哪里疼？脚踝吗？”
顾月来看着展云深紧皱的眉头，眼睛里的关心都要溢出来了。
周书缈站在一旁看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怀文胖嘟嘟的小手摸了摸展云深有些颤抖的手，“展施主，只是崴脚而已，坐一会就好了。”
“我给你按一下吧。”展云深用手轻轻给他按着。
周书缈给顾月来一个眼色，然后对展云深说，“我和月来姑娘先走上去，在上边先看下，你们休息好了再上来吧。”
展云深看着周书缈，没说什么，叫凌霄跟着他们。
看着距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凌霄，顾月来不仅感叹，不愧是锦衣卫，估计也是猜到了吧，所以才保持着这个距离。
“周大人，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周书缈并不会功夫，和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不同，他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些汗。
“你知道子安害怕打雷的事吧？”
顾月来想起前几次打雷时候展云深的样子，点点头。
“本不该我对你说的，但是子安那性子估计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和别人坦言相待。”
周书缈又向下面看看，不知道展云深说了些什么，逗得怀文笑开了怀。
“子安他曾经有个弟弟。”
“可是京城中人只知展家只有一子？难道是”
顾月来听到周书缈用的词，曾经，难道是说？
“月来姑娘聪颖，想必也猜到了，子安的弟弟在三岁时去世了。”
“那天，就是一个雷雨交加的雨天。”
八岁的展云深躺在床上，雷声大的就像在他耳边一样，但是已经发热的脑袋却让他感觉好像还是身处在那个池塘中。
院子里传来女人凄厉的叫声，喊着自己小儿子的名字。
然而，就算再好的大夫也救不回一个死人。
小小的孩子面色苍白，浑身的衣物都湿透了。
展云深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屋子里外都没有人，他光着脚摇摇晃晃的走向院子里。
豆大的雨滴打在他脸上，身上。
弟弟的房间并没有关门，他走到门口，屋子里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
一道闪电亮起，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他看到了哭到昏厥的母亲，和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弟弟。
下个瞬间，他就和父亲对视了。
那目光里除了伤心，还有着责备。
天生就比一般人更加敏感的展云深看到了这些。
赶在下一道闪电降临之前，展云深拼命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当雷声响起的时候，他缩在自己的床上，捂着耳朵。
弟弟的尸体，母亲的面容，父亲的眼神
这一切，这一切都怪我
求求了，雷声快点停吧。
求求了，大雨不要下了。
求求了，让弟弟回来吧
“最后是我发现子安已经发烧一天一夜了。约好的时间，他却没有出现，我便去他家寻他发现了满脸通红，头很烫的子安。”
“迷迷糊糊中还在说着对不起。”
顾月来看着周书缈心疼的神情，又想起小小的展云深自己躺在床上发烧，府中并没有人发现。
那时大人多大呢？
八岁的孩子，也就比怀文大上那么一点。
“大人的弟弟是什么原因去世的呢？”
周书缈苦笑道，“子安在院中练功，他弟弟贪玩，不知道怎么就掉进了池塘里面。看着他的下人找了好几圈也没发现他在哪里。”
“是子安练功之后想着来接弟弟回去吃饭，才发现了池塘上挣扎的那双手”
“可是太晚了，子安的弟弟没有救回来，而子安也发烧很严重”
“听起来和大人并无关系，为何他父母”
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身份背后议论大人的父母是不礼貌的，便闭上嘴。
“人性是很复杂的，当一个人发现没有人可以责怪时，他就会将责任怪到和他关系最亲近的人身上。”
周书缈顿了顿，“子安他母亲，好多年都是在那种状态，对子安自然也是没有好的态度”
“直到这些年，情况才好转一些。可是子安对他们，应该死心了吧”
“所以大人才会在雨天那么害怕，是因为每次打雷都会让他想起他的弟弟”
顾月来自己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那时的大人该有多自责啊？
也还只是个孩子的大人，在那些年里面都经历了什么呢？都经历了一些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永远摸不透心思的人呢？
所以大人才会那么紧张怀文，是不是让他想起了亲弟弟呢？
“展施主，我觉得已经好多了。”怀文挣脱了展云深还在按摩的手，跳下去走了几步。
“你看！已经没事了！”
展云深这才舒展开眉头。
“多谢有你。”怀文双手合掌对他说。
“子玉”
“展施主在说些什么？”怀文脚好了，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上顾月来他们。
重影消失了，站在自己里面的是碧城寺的小和尚怀文，不是子玉。
“我们去追他们吧，怎么样？”
“正有此意。”怀文兴冲冲的上了阶梯。
周书缈走累了，三个人便坐在路边等他们赶上来。
“不要说是我和你说的。”周书缈看着顾月来说。
“不然子安一定怪我多管闲事的。”周书缈瘪瘪嘴角。
“没有没有，大人才不会怪你，在大人心里，周大人一定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顾月来看着周书缈，眼睛里满是真诚。
周书缈也感受到了。
本来还好奇为什么展云深对顾月来不同，此刻却好像有些懂了。
顾月来总是这样真诚，而真诚在如今，是一个很难得的美德。
顾月来有些脸红，梨花在她背后摆动，展云深上来的时候就看到的这一幕。
顾月来抬头看着他。
眼神里好像有很多东西。
只这一眼，展云深就确定周书缈这小子一定和她说了些什么。
看看站在自己旁边的怀文，再加上刚才自己的失态
他看着周书缈，后者却不敢和他对视，只是侧着身子按摩自己的腿。
“没想到还挺累的哈哈哈哈，既然你们到了我们就继续出发吧！”
周书缈看着神色不对，起身就想先走。
“月来，你带着怀文先走吧，多照看着点他。”
“景恒，你和我一起吧。”
周书缈想逃，却没挣脱展云深的手。
“我和月来姑娘一起吧，我们这一路聊的还挺开心的，是不是啊”
顾月来已经带着怀文继续走了。
直到和他们有了一点距离。
“你说了子玉的事，是吧。”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周书缈索性认了，反正也瞒不过他。
“对，顺便解释了下你为什么害怕打雷。”
“”
意料之中的发火却没有，周书缈看着展云深。
展云深一脸纠结的样子。
“不要纠结是谁告诉她的，等你和她说，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还是说，你觉得月来姑娘不必知道这件事？”
“倒也不是”
“多一个人关心你，不是很好吗？”
周书缈声音轻下来，“她是真的关心你，你不是知道的吗？”
分明是问句，但是展云深却非常肯定这件事。
周书缈轻咳一下，“再说了，我又不可能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展云深看着他，有些疑惑。
周书缈赶紧解释，“老子有了老婆就不可能整天围着你转了！你赶紧也找个人陪你，不要总是抓着我！”
展云深大步向前，留给周书缈一个背影。
“这可做不到。”
“因为我们可是一辈子的兄弟。”
山顶的小木屋。
里面打扫的很干净，并没有灰尘。
顾月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查案是一部分，更多的是习惯使然。
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首先要做的就是熟悉这里。
检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但是，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检查。
顾月来将被褥拉起，在枕头的位置下边有一个东西。
是一个出现在这里非常突兀的东西。
“大人，这个东西是否有些熟悉？”
展云深看着顾月来手中的那个东西，仔细回忆。
在哪里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