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前朝庙后朝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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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听说他是师傅在北侧竹林的古井里发现的。我又听四师兄说,就是他那天帮师傅把这人给捞上来的,弥漫天宝城七天七夜的那场雾灾也就是跟着他一起从井里涌出来的!让我在雾里摸黑了那么久,原来就是他捣的鬼啊!”
我隐约听到有一个小孩的声音在我耳边碎碎念叨着,然而当我想要睁开双眼去一探究竟时,眼睑却如同被注了铅一般无论如何也睁不开来。
“谁啊!是谁在说话?刘刚?赵择杭?高顾成?这是哪啊?”我心如乱麻大声嘶喊着,然而似乎我的大脑并没有给声带提供指令,这些话语除了在脑海中炸响以外,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师兄,你说这人会不会是妖怪啊,最近我总感觉到有妖气在寺庙外边晃荡,你说我要不要验验他呀?”
又是那小孩的声音在耳边出现,然而听到妖气一词我却是心中一震。难不成,我真的通过了瓮所说的捷径到了另一个世界了么?
我鼓足了全身的力气想要睁开双眼或者挪动身体的某个部位,然而反馈最强烈的除了微微抬起的右手食指以外,其他部位没有丝毫的动静。于是我又集中心神,将力气全部都用到食指上试图敲动床沿来引起那孩子的注意,然而我所有的努力似乎又是来自大脑的骗局,除了侵袭而来更加沉重的疲惫以外,这一切没得到任何有效的作用。
“别瞎说!师傅如此安排让你我精心照护,自然说明此人不是精怪。何况人家还未苏醒,休得无礼!”一个听声音年龄和我差不多的男性突然出现,正当我还在脑海里分辨这声音的出处时,强烈的疲倦侵袭而来,四周顿时又陷入了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耳边已经没有了那一男子一小孩的交谈声。虽然双眼依旧无法睁开,身体也无法做出反应,但听觉似乎还是正常的。
我听到有细微的枝叶莎莎声、蟋蟀和其他不知名昆虫的鸣叫声、时不时飞鸟煽动翅膀的扑腾声。仔细聆听,还隐约有僧人诵经念佛声从远处悠扬传来。
我强作镇定用鼻腔呼吸,脑海中回想着当时在那神龛异境中发生的事情经过。那香炉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现在是真的到了那个世界?还是被吸进了香炉里?
思索了半天我终于勉强睁开了双眼,这时屋里的样貌才褪去了阴霾显现了出来。不出所料,我此时身处一庙寓当中。
朴素的木桌、床榻和衣柜,米灰色的墙壁上用浓墨写着一个“静”字。那字的笔式沉稳庄重,细看又收放自如,洒脱中又不失浓浓的禅意让人不由的心随字意沉静了下来。深棕的木门紧闭,透过窗户的白纸隐约能看到一轮明月高挂树影婆娑。
如果说眼前的一切都如此寻常,那我也不至于紧缩瞳孔大惊失色!只看那木桌上摆放着一盏烛灯般的饰品,然而照亮屋内的并非烛火,而是一团悬浮在空中散发着亮光的球状物。光球外两圈铁环如同星环一般围绕,铁环上各式各样的镂空雕纹映衬着屋内四周的墙壁上也照映出各异的光影。若不是这灯饰只有寻常大小,我还真会以为桌子上摆放了一颗恒星!
低头看去,我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浅灰色的睡袍,原本的衣服则被整齐叠放在一边,背包和登山镐以及绳索装备等都被归置在了另一张桌子上。想起刘刚等人,我连忙看向放有无线对讲机的背包挣扎着挪动身体却重重的从床上摔向地面。此时双腿就如同蹲久了一般钻心的发麻且瘫软,这种感觉如同潮涌一般接踵而至久久不能退却,好在双臂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于是我终于爬行着打开了背包拿起无线对讲机。
“刘刚?刘刚能听到么?赵择杭?高顾成?能听到的回个话!喂!”我压着嗓子小声对着无线对讲机呼唤着三人的名字,然而另一头却没有任何声音。
双腿渐渐恢复了知觉,我撑着凳子总算是能够站了起来。起身第一件事便迅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收拾好行装手里握紧了登山镐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
门扉初开,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光晕中似乎还有许些不知名的粒子星星点点,这显然不是我所熟悉的世界该有的样貌。漫天繁星如同无意间洒落在地面的盐粒疏密不一。庙寓院子正中央栽着一颗巨树不清楚种类,树下摆了一张圆桌,桌子周围整整齐齐摆放着四个石凳,看似规规矩矩但转念一想,这明月里、古木下、置石桌……庙寓的主人必然是一个颇具风雅之人。反观这树的大小比我上小学时院子里那棵柳树还要大!巨树的枝干在星与月的辉映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随风摇曳,随之带动万千树叶如同海浪般沙沙作响,这是我还未苏醒时就熟悉的声音。
回头看去,庙寓高挑的屋檐、青黑的瓦片、硕大的斗拱充斥着唐代建筑的味道,然而梁柱上的雕刻和台基上颇有用心的装饰又带着许些宋代的感觉。通铺的青灰色石砖,透过夜光隐约可见的青苔。庙寓前围了一圈砌的平平整整的红墙,四周墙角的檐子上各摆了一座屋里桌子上的那个“恒星”烛灯,不过眼下这些烛灯都去掉了灯座,整个院子就如同被四颗恒星环绕一般奇妙;寓后栽种了一片竹林,然而以往高耸的竹子此时在这巨树面前就显得渺小了太多。
我看向右侧的拱门警觉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小步挪去,然而前脚方才迈出了一步,只听见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孩童的声音。
“你终于醒啦!这都过去多久了!”只见一个身穿红袄的小孩正倒挂在树枝上笑眯眯的看着我。
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听到后背突然传来这么一声我蹭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我喘着粗气只觉得我心跳快的难受!在这陌生的地方,我心里对孩子的松懈感荡然全无,即便眼前的小孩应该就是我昏迷时在身边照顾我的那位,此刻我也依旧握紧了登山镐,镐尖对准了那树上的孩子。
“一个大老爷们还怕我一个小孩吗?我要是想害你呀,你根本就不会醒来好吧。”那小孩两条小腿倒挂着树干歪着脑袋咯咯笑着对我说道。然而我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这番说辞就放下防备,我调整着呼吸让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盯着那小孩问道:“我的那些朋友呢?他们还没有醒来嘛?”
听我提到了刘刚等人,那小娃一个翻身从树上蹦了下来靠在树干上摸着脑袋又皱着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半响才撇了撇嘴回答道:“没听说还有你的朋友被送过来啊,师兄那天就背了你一个人。我听四师兄说那天他和师傅从井里也就只捞上来你一个呀。”听到此处,我心里却是咯噔一声焦急了起来,如果因为我再让他们也成了失踪人口,那如果我回去了之后该如何面对他们的家人?该如何背负毁灭了三个家庭的罪责?
“那井在哪?快带我过去!那井里还有三个人!”一股强烈的孤独感和慌乱感涌上心头以至我的胃部隐隐痉挛。极度紧张的情绪蔓延,我上前就想要抓住那小孩的胳膊让他带着我去那口井的位置。只看那小孩神色一顿,似乎被我突然的变化给吓到了一般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推脱着喊道:“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辛辛苦苦把你救活,你这是要恩将仇报嘛?”听那小孩这么一说我才终于清醒了过来,想到刚刚竟然被慌乱冲混了头脑差点对一个孩子动粗,心中顿时满怀愧意连忙转身打开背包翻找了一会拿出一条巧克力棒递给小孩低声说道:“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只是我那三个朋友现在下落不明心里实在没办法踏实下来。这是……”话说了一半我又停了下来,看着手里的巧克力棒又看了眼那小孩的穿着打扮,脑子里思索着他知不知道我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想来最后又接着说道“这是我们经常会吃的一种甜点,很好的吃!算是我的赔罪。”
“对了,我叫薛子墨,小弟弟你叫什么呢?”那小孩嘿嘿一笑接过巧克力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哼了一声说道:“哼,你才吓不到我呢!我可厉害着呢!大人有大量,我就原谅你了!我叫元心,排行老九!看你这么客气,跟我走吧!咋们得快点!如果那井里真的还有三个人的话……”元心说着就蹭蹭蹭地跑向院子外边,我连忙背好背包紧跟了上去。
踏出院门,瞬间我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原本我以为这庙寓是建在某处的平地上,毕竟围了一圈院墙,屋后又栽了一片竹林完全看不到院子之外的景象,但至少从常理来判断是该如此的。然而踏出院门的那一刻,我才清楚的看到了四周的样貌!
只见万仞高山之中突出一块空地,这庙寓就坐落在这仅有的一块空地之上!往上是无尽苍穹,往下便是茫茫云海深不见底!院门外修砌的小路直通悬崖完全是一条绝路,悬崖外一张素卷浮在空中,两侧点着两盏漂浮着的灯笼散发出幽幽的光芒极其梦幻。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只看到元心轻车熟路地跑到那悬崖边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我摆了摆手喊道:“跟紧哦!一定要往画卷里跳哦!”说着便纵深一跃朝着画卷跳了过去,只见那画卷白芒一闪随之元心也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我大为震惊,但震惊之余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甘泉大峡谷那石门中,不也挂着一副相差不多的画卷?只不过那画卷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封印着一位鬼老太!一回想起那日的经历,我依然会浑身发凉不自觉的颤抖,我承认我是一个胆小的人,但也正因为这份胆小,才时刻告诫着我眼前的一切多么的不真实。
我慢步挪向崖边低头向着下方望去,看着翻滚的云雾和如同藏匿在海水中若隐若现鲨鱼鳍一般乌黑的山峰,回头再看一眼那坐落在群山之巅的庙寓和冲天而上的巨树,目光转向面前那浮在空中的画卷,我长吁一口气闭上双眼纵身一跃。伴随着一闪而过的白芒,群山之巅的庙寓重归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