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很高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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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同身上挂着四个人头和一个有福回到王家时，终于少有地震撼到了伯卓。
“谁叫你把这小子也杀了……嗯？身子还在。”
伯卓面露不可思议神色，看清有福从头到脚还完整，大概是个活人才放心下来。李同把有福往地上一扔，咚的一声，有福后脑撞在地上，无意识哼了两声，短时间是醒不过来了。
看看地上的有福，李同满不在意：“没想到这小子能溜出去，估计是运气好。”
李同把有福的脑袋推向一边，伸手摸到一个大包，不禁怀疑李同要是再用几分力气就能把眼前的少年磕死。
接着，伯卓有些气愤地看向李同：“快把你身上的恶心东西都丢掉，别在这里脏我的眼睛。”
腰挂头颅，浑身是血的李同像个妖魔，伯卓看了极其不适。
李同笑笑拒绝：“军师，这你就不懂了。带着这些东西骑上战马，就算遇到鬼物都要畏我三分，冲锋起来无人可挡。军师，我很想知道你在小小一个牧梁，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是什么意思，以至于到现在我损失了快二十个兄弟！”
要是被犬猎营的人看到李同现在的这份面容，估计会吓得腿软。所谓物极必反，盛怒之下李同反倒不显得咄咄逼人了。惹怒李同的人李同不会让他们活下去，只有少数李同杀不了的人，才能让他愤怒到这地步。
面对李同的质问，伯卓情绪并无波动，冷漠道：“棋局上无须在意一兵一卒地生死，你犬猎营在计划里本来就是过河的悍卒，你李同难道要在这种时候胆怯吗？也罢，我便给你解释一下。”
“你也是从北境来，知道北境贫瘠。虽肃王已降伏外敌，但北蛮之地的荒芜比北境更甚。大军想要行动缺少粮草，牧梁就是粮草。牧梁还是越过幻瘴林海后最重要的据点，进可攻退可守。总之就是，牧梁是关键中的关键！”
牧梁的重要之处已经讲明，李同虽然听得明白，但仍不能信服，因为这些不能解释军师那些不合理的命令。
“牧梁城当然重要，肃王大人就是这么说的。可拿下牧梁不需要让我的兄弟们四处分散，以至于被几个有点实力地散修武人杀死！他们的头我要留着，几点我的兄弟们。”
三言两语间，显露的是重情重义。
王家外，情况紧急，有犬猎来报。那犬猎在门口叫道：“统领，暴民们已经从各处逼近王家！”
李同大手一挥表示知道，回头对伯卓说道：
“军师，你固然有你的考虑，但我也不会耽误大事。等肃王大军到达，牧梁城上下不会再有反抗的声音。而你的所作所为，应由肃王大人评断！”
还没等他走出房门，伯卓朝李同说道：“怪不得你偷偷出城救回了那个半死的犬猎，却让别人把他送给老神仙救治，原来是你觉得愧对自己的兄弟？”
李同大吃一惊，猛回头看向伯卓，这事他可没透漏出去，自己的兄弟也不会多嘴。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原来真是你做的。我只是想既然你如此重情重义，就不会真的放弃那名犬猎不管。其余犬猎不便出城，我就猜那人是你救的。”
伯卓理所当然道。李同这时想到，自己排斥伯卓，不只是因为这个人深得肃王信任，也是因为在这个人面前藏不住秘密。此时此刻，他只能冷哼一声，警告身边的犬猎不要多嘴，先去处理正事。
“马匹备好了吗？”
“马儿体力正旺。”
这些日，犬猎的作为让很多人忘了犬猎是一支强大的骑兵。李同不会等敌人冲入王家内再进行反击。
王家附近的街巷，伯卓早已命令王家将杂物清理干净，以至于王家仆役们这些天十分忙碌。不是在防备敌人，是在为这一天骑兵的冲锋清理障碍。他早就为这一天做好准备。
本日，犬猎纵马横街，长刀所过割人如草。曾与巨兽角力的悍马与最勇猛的士兵，血肉之躯却如同战车，不可抵挡，敌人一个不剩，被全部歼灭。
……
有福在熟悉的房间醒来，后脑发麻发木。这是他头一次“独自”在这个房间里醒来，清静了些，寂寞了些。今天也是他的“审判日”。
“哎。”
也许，命不是那么好改的。自己可以从贫瘠的故乡逃离，改不了命运刻薄。
回想三日前，伯先生说要在今天杀了自己，自己颓废过，又因为她欣喜过，尝试逃离过，最后还是回来了。
诶？自己也许该去看看他。
来到王家的花园，那个病了的、朴素的、好看的姑娘——王依诗一如既往地照料那些花朵。
王依诗看了有福一眼，又开始照料花草，说：
“你今天来得怪晚。”
这个姑娘刚刚看着有福的正脸和现在有福看到的侧脸，都有天然但偏向病态的白皙，如同干燥的雪花。
有福蹲下来，没开始干活，反而是盯着王依诗的侧脸看个不停。王依诗察觉到他的视线，给了她一个白眼，又往他身后看了看，说道：
“你最好赶快开始干活，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有福却开始解释自己为什么来得比平时晚：
“天还没亮的时候，我醒过来从你们王家跑了，又被抓回来了。所以我今天大概还是要死。”
王依诗看向有福身后，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道从那件开始。有福刚笑出不畏生死的潇洒，后脑就被什么东西硬东西顶了一下，疼得他直皱眉。自己的后脑没受伤吧？但从醒来就有的这股痛感是怎么回事？
回头看去，一个华服公子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是王一石。
勾勒金丝，镶嵌宝石的火铳对准有福的后脑，有福回头后，对准的就是有福的脑门。
“你会算命啊朋友，算得真准。敢招惹我妹妹，真是胆大包天……”
王一石冷笑着发表威胁言论，有福却对这个生人脸色一沉。自己对死看开了又不是成佛了，哪有好脾气忍你？
站起来揪住这人的领子就给这人脸上邦邦两拳！
持枪的王一石人都懵了，自己手里拿着枪怎么还叫人给揍了？
一方面是王一石并没有打算开火，怎么会让这个少年在妹妹面前血溅花园？至少偷偷地来。另一方面，王一石根本没想到这少年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威胁和火铳。大意了，这小子怎么可能认识火铳！
王依诗慌了，连忙起身急道：“别打我哥！”
这下轮到有福蒙了，松开手，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你哥？”
捂着脸，眼圈止不住的疼，泪腺失控的王一石吼道：“没听到我说这是我妹吗！”
空气尴尬起来。
王一石是怎么都没想到，会被妹妹看到自己这副丑样。自从知道今天牧梁城要有大乱子，王一石就带着火铳几乎贴身守护自己的妹妹。外面的乱子落下帷幕，只是家里出现了一只接近妹妹的害虫。而自己在驱赶害虫的时候竟然被害虫揍了！这叫自己以后该怎么面对妹妹？
一名犬猎到来。带着任务来的他没管气愤，对有福道：
“跟我走一趟吧，军师要见你。”
看到一名犬猎向自己过来了，有福就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认命一样老实地跟上去。
风景宜人的花园里，有福顺着有几分熟悉的青石小道，往一个他想不到是什么样子的地方去了。有福见过死人，三叔也是在自己面前死去的，却依旧不明白死是什么。
还没走远，有福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回头看向王依诗。
“人生一道或许不在于长短，很高兴认识你。”
这话是安慰，也是饯别。王依诗听了心痛起来，他临死前还在安慰自己，自己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就要死了，可死亡——不久以后也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东西究竟是怎么样的？
他认识自己真的很开心吗？那自己呢？
王一石对事情的发展还有些迷糊，问王依诗道：“他怎么了，好像要赴死一样？”
难过极了的王依诗说，不出话点点头，王一石眼前一亮。
“报应啊！这辈子都没人打过我的脸。”
话音刚落，王一石脸上又挨了一巴掌，王依诗打的。
“只是因为一些误会和矛盾，哥哥你就盼着人家死吗？知道自己刚刚的嘴脸有多难看吗哥哥！”王依诗气愤道。
看着有福离去的方向，王依诗鼓起勇气大喊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走远的有福听到一惊，感到温暖。自己的一生中有三叔和这个姑娘，真的很好。
“哥哥！”王依诗看着被自己打了之后满脸不可思议的王一石。
“你教我善良，还跟我讲过很多美好的故事，可你自己却是个恶毒的人吗？我好失望。”
王依诗转身离去。
王一石愣在原地，半天才解释道：“妹妹，我那是气话！”
可是王依诗已经走远了。回忆刚刚发生的事，妹妹说的话，那句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王一石有些感触。那小子，原来在妹妹眼中是个朋友。自己在妹妹的朋友受难时说这种话，忽略了妹妹的感受啊。怪不得妹妹会生气。
但王一石还是不同情有福，谁会同情一个刚才还打了自己脸的人？当然，也不至于真的是想让人家死，活该只是顺势说出的词语。
等会儿还是去找妹妹道个歉吧，自己确实伤到妹妹了。不过那小子犯的是什么事？犬猎杀人很直接，什么时候需要那位伯先生参与？
再次见到伯先生，看到那张脸时，有福心中第一个想法依旧是疑惑这张脸的主人到底是男是女。
伯先生身边，已经成了他专属丫鬟的两人分立左右，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
李同、老神仙、王老爷、王富贵、一名慌张的老书生和更慌张的皮草贩子跟寡妇。所有人都是坐着的。
老书生到得早，没看到皮草贩子看到的。
皮草贩子他们被请来时，王家周边的街道已经被血洗，清理时落下的残肢断臂和血腥味冲击着这人的感官，魂差点在路上就飞走了。
伯先生见到有福来了，没有苦大仇深的样子，微笑着让他落座。有福也不客气，找了个空位坐下。
伯先生接着对王老爷说：“王家人除了那位身体不好的小姐似乎没有到齐啊。”
王老爷起身恭敬道：“三子估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这会应该在小女住处附近。这小子对自己的妹妹无微不至，知道外面乱就去守着了。至于二子……暂时没有音信。”
伯先生连连点头：“人间亲情最是可贵。”
有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想“不会就是我揍的那个吧？”，好像不该打人家的。
但有福也不愧疚，谁叫这人拿东西顶自己的头，疼啊。本来就郁闷，一被招惹就绷不住了。
这时，王一石从外面进来，还没进门就喊道：“爸，有啥事让我来凑热……闹。”看到屋里的人员组成，人就愣着了。
直到他看到了有福，惊道：“是你小子！”
王老爷狠狠地瞪着自己的这个不成器的傻子儿子，傻子儿子毫无察觉。等王一石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场合后，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对于他的冒失，伯先生展现出了不低的容忍度，大概是因为王老爷刚刚说的话伯先生肯定了王一石的品格。伯先生道：“你们认识，那就坐一块吧。咦，你眼睛怎么是肿的呢？”
王一石抬头望天，强撑起嘴角做了个微笑，才压住心里那股邪火。
“好勒！”
王老爷见了他的表情，心里感叹，这小子总算知道笑脸对人了，就是笑得不咋好看。
在有福身边坐下，王一石看有福的眼神好像要和有福再打一架，不是说这小子要死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老神仙还笑呵呵的，你有济世救人的形象吗？
有福避开王一石的眼神不看他。有福也纳闷，难道这伯先生杀人前有什么仪式要做？
李同无聊得很，说道：“你怎么杀个人还这么麻烦，要不我帮你把他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