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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人靠衣服马靠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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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雷喷笑“噗我”他本想说,要是他梳,绝梳不成一角朝天、一角耷拉跟树叉子似的,但主家“落难”,更不能失了敬重,于是话音一拐“我哪敢万一叫亭长发现,又得罚公子少吃顿饭。”

铁风“我打听过了,这临水亭的亭长,姓任,名鲤,字溯之。性格刚直,最讨厌偷懒耍滑、纨绔娇惯子弟我等谨慎些好,否则别说帮不上公子什么,再拖累他,被任溯之告一状就糟了。”

铁雷“是。万万不能给桓县令递由头,到时把公子打发到空亭去更麻烦”

空亭一般都在荒郊棘林中,仅供长途跋涉的旅人歇脚,不设亭卒。那种地方,到了晚上常有野兽出没。

铁雷“瞧,公子第十二次抓痒了。”

桓真身上确实招虱子了。

他长这么大,就没自己梳过头,被族叔打发到临水亭后,睡觉时特别注意,一直不散发。结果今早挠痒把头发挠散了,去马厩干活时被巡查的亭长看到,不由分说把他摁到跟前,还嫌他脑袋别着劲儿不听话、扇他后脑勺一下子,再以手代梳,麻绳一边一系,挽了俩羊角髻。

这寄人篱下的糟心日子啊,才刚刚开始

桓真不是没想过不管不顾,先回洛阳再说,但转念就遏制莽撞念头了。他想凭自己本事考进少年护军营,踏上驰骋沙场的武将之路既然此理想毋庸置疑,为期一年的乡兵体验,说什么也得熬下来

他是龙亢桓氏的嫡子没有不敢享的福,也没有不敢受的苦

他的慷慨励志被后背一巴掌打断,是任溯之他训道“愣啥神后边去”

原来,桓真不知不觉的走快,都离开记里车丈远了。他面无表情回到骡子旁,取出布囊中的小竹盒,挖一指荼酱,在嘴里多含一会儿,让苦森森的菜酱灌穿口腔,直穿头脑,以此覆盖忍耐之苦。

今日路不好走,贾妪带着儿郎、新妇早早下坡,正好,回到家不耽误烹晚食。

次大屋墙体下已经搭好了木棚,王葛笑盈盈谢过大父。小贾氏不在,王菽放心的来伙房帮忙,两个小女娘都是利索人,很快蒸了饼,拌了咸菜。

院里还潮湿,一家人在杂物屋吃饭。

姚氏暗中掐了王三郎好几下,逼的他没法,只得问“二兄,你、你今早是不是,给二嫂送赔礼了”

“送赔礼”王二郎装不明白。

姚氏憋不住了,假笑堆脸“兄公装什么糊涂,今早你从姑舅屋里出来,手里就多了个好大的包袱。按说呢姑舅给兄公物什,我不该问”

王翁看老妻一眼,贾妪领会,打断道“不该问就别问你有能耐也回娘家,到时看我让不让三郎带赔礼接你回来”

王葛、王禾、王菽、王荇几乎同时把头埋碗里。

大母怼的好

姚氏讪讪收起笑。她这夫君确实耳根子软、没主见,不过绝非单单对她耳根子软对他父母更甚她要是回了娘家,距离那么远,时间再一长,王三郎说不定能休妻再娶

饭后,王葛趁着天还亮,抓紧时间先编竹扇,仍是一边教王菽。天黑后,姊妹俩有说有笑的收拾杂物屋、灶屋。王葛特意缩减自己的晚食,留了半张饼,等夜里挑完水后再吃,不然饥肠辘辘,睡都睡不好。

挑水王菽就不陪着了,小女娘胆子太小,又怕井、又怕黑。

村北这口井,边上是有住户的,无院,只有孤零零两间屋。主人年纪七旬左右,脚有残疾,一直鳏居。别说王葛了,村里很多人都不知道这阿翁姓啥,慢慢的,都以“鳏翁”叫他。

好在当今大晋有非常严格的养老法令凡年上七十者,所在户蠲免租税、力役;六十以上的鳏寡孤独者,官府需定期赐谷粮、布匹;如不能自存者,可置各县都亭,统一由朝廷赈赡照顾。

鳏翁这两间屋就是由乡所出钱出力盖起来的。

以往村民来挑水,都不大见鳏翁出来,今晚特殊,临水亭这十几个亭卒,要凑合着在井边这两间屋里挤一宿。

鳏翁嫌人多闹腾,就坐到王葛过来的小道边了,无端多出个黑影,吓她一跳。“阿翁,蚊子怪多的,你坐这干啥”

“井边好些乡兵,你一小女娘肯定害怕,我跟你一道过去。”老人家因为掉牙的原因,说话漏风。他拄着桃木杖,每一步都敲的地面“笃笃”响。

王葛立即一副惊喜模样“阿翁领到桃木杖啦恭喜阿翁”

“嘿嘿,亭长亲自送来的。哎呀,人老了,都不记得已经七十喽”

笃、笃、笃

井附近的大树上,蹲着的铁雷打个哈欠“又来了。这老丈,自拿了桃木杖,每来人挑水都要跟过来。”

铁风“我要能活到七十,我比老丈还能显摆,我定要拄着桃木杖走遍咱们大晋山河”

“噗”铁雷一乐,树叶簌簌而落。

桓真咳一声,铁雷立马老实。

王葛过来,果见东边那间屋的墙侧,一字排开几辆大骡车。井边有人来来回回,有几人头戴平上帻,证明他们全是低等级武吏。

她大略扫视后,不敢多看。此时打水桶在桓真手里,见百姓过来,他先把桶给对方用。俩人默默交接,谁也没直视谁,还是铁雷轻呼“咦这女娘”

王葛受惊,哪想到最近的这棵大树上还蹲着人桓真瞪眼铁雷,再回过来时,和她对视上。

王葛努力咬着后槽牙才没笑出声,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原本多威武、俊俏的少年郎啊,怎么搞成这副狼狈模样身上吏衣脏的不成样,还有,羊角髻谁给扎的有仇吗一角朝天撅、一角跟蔫秧子似的。

“郎君怎么在这里”

“别多问。”

“是。”王葛赶紧挑水走人。之前她跟对方仅逢过两次面,都不知道姓什么,所以别多事。至于世家子弟一会儿乔装成布衣百姓,一会儿又变成临水亭的亭卒,更不是她该琢磨的。

王葛第二趟来的时候,鳏翁又坐到小岔道口。“阿翁,你咋还坐这”

老人家利索起身“井边全是外村儿郎,我跟你一道过去。”

笃笃笃

“快啊,磨蹭啥哩”鳏翁催她,一边催一边敲地。

笃笃笃

王葛算看出来了,这阿翁就是想显摆这根象征寿星翁的桃木杖啊

桓真是亭卒中地位最低的,倒没人存心欺负他,但零碎的活计,总不能让亭长、求盗干吧,所以清扫晚上睡觉的地方,喂骡子、扫粪等活,已经指使的他不得停歇。

黑灯瞎火的,他撮着一筲箕粪,根本不知道往哪倒。

铁风、铁雷不敢帮他。王葛随鳏翁过来后,桓真问“阿翁,粪往哪倒”

“我领你去。”

笃笃笃笃笃笃

“快啊,磨蹭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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