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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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抓了五付药,每付五十个钱,如此就只剩下二十个钱了。王葛很知足,只要能把大父的腰症治好,哪怕缓解点疼痛,这钱就没白花
不过这趟出门让她明白了,县城里的买卖是以货币交易形式为主,只有乡野,或者和摊贩、货郎的小额买卖,才会以货易货。
王葛加紧赶路,两天后到达乡镇。
此时天快黑了,她又投宿到乡亭驿舍,不过没遇到那个喂猪老丈。天一亮,她来到最初相遇刘小郎卖草鞋的地方,等了一个时辰,不见他来。
王葛只能向乡邻打听“请问前段时间,给匠员选拔比赛做考官的那个刘小郎,是住附近么”
就这样询问了好几个人,才确定刘泊家的位置。来到他居住的窄巷,两侧院墙内,全是吱吱嘎嘎的纺车声。
第五道门她站到了门口,轻轻敲门。
门开。
刘泊、王葛四目相对。
他手上沾有墨迹,微一笑,瞬间阳光好像都清和了。“来还债的”
“嗯”她落落大方点头。
少顷,她把筐卸下,告辞。
刘泊一提,没想到这么沉,王小娘子背着这么重的东西从县城走回来的
任氏停下纺线,问“刚刚是何人”
“今年县里的头等匠童,半月前,我去都亭驿站取阿父托人捎回的简牍时,和她遇到过。”
“那怎不请人进来”
“她曾欠我个人情,是来还债的,还要赶回贾舍村。”
任氏笑一下,继续纺线。儿郎大了,凡事自有主张,他愿说便说,不愿说,她从不勉强。
刘泊拿开筐顶覆盖的蒲草,顿时怔住。任氏扫过来一眼,也讶异。原来蒲草底下,竟是整整齐齐、数百根竹简凡能看到的,无不削磨的平整光滑。
任氏轻声道“这可费了不少工夫啊。”
刘泊拿起一枚简,可以想像出王小娘子篾竹片时认真的模样,她能在兼顾比赛所用的同时,还把竹料中最好的留下来篾成一条条简,再大老远背回来送给他,真是反让他又欠她的债了啊。
傍晚前,王葛终于回来贾舍村,感受到村邻前所未有的热忱。
原来,她考上匠童的讯息,乡吏已经特意来村通知,还拨给王户一贯钱,作为头等匠童的奖励。不仅如此,匠童所在户的力役可以减半,也就是说,王二郎很快就能回来了。
“阿姊”王荇扑上前,被王葛一把抱起来。
离家这么久,她最想念的就是阿弟。“让阿姊看看,呀,咋瘦了”
“想阿姊想的。”
王葛额头碰碰他的小脑袋瓜,舍不得放下,抱着他和家人打招呼“大母,阿父,三叔,从弟,从妹。”
小贾氏、姚氏脸上的干笑比哭还难看,这死丫头,又特意略过她们,臊着她们
贾妪着急道“快进屋,你大父算着你该今天回来,从一早上就开始问虎头快下来,别累着你阿姊。新妇还不快去烹食三郎,还不扶着你阿兄”
一行人簇拥着进屋,里屋小,二房的王禾、王菽,三房的王竹、王蓬、王艾五个小辈留在外间。
王翁起不来身,可瞧见长孙女了,放下心,紧接着心疼。老人家眼睛都泛红了“虎宝回来了虎宝,快坐下歇歇。”
王葛一听大父声音都变调了,自己立刻也更咽,放下阿荇,跪到大父跟前,眼中含泪,泪中含笑,笑中有坚毅“大父,孙女回来了。孙女,做到了。”
“做到了,对,做到了做不到也没啥大父早知道你能做到”王翁一时间语无伦次,欣慰的不得了“阿葛啊,你给咱王家挣脸了,待你二叔回来,咱家要好好吃顿团圆饭”
贾妪、长房父子都跟着抹泪,尤其小阿荇,嘴唇、下巴抖的跟包子褶似的。
王三郎犯愁的瞅瞅阿父、望望阿母,不知道咋劝是好。
王菽一直倾听着里屋动静,默默拭泪。原来从姊是这样的厉害争气原来小女娘只要肯吃苦,学会手艺,就能像儿郎一样给家里挣脸
很快,里屋又一片笑声,是王葛在讲考试的事,听到她编的一张蒲草席卖了一百个钱时,众人都惊呼,直道“不敢相信”再听到竹制斗具、升具卖了一百二十个钱时,更掀起沸腾
王葛这时看向搁在一边的药包、猪脂包,说道“然后,我揣着那些钱进了县城,给大父抓了五付药,每付药五十个钱。这种药得拿猪脂熬,我就在乡镇又买了二升猪脂,钱就花光了。”
木头人王三郎终于开口了“这么贵”
几包草药要二百五十个钱谁不嫌贵贵到都超出了一家人的认知但王三郎就这样急赤白脸的嚷出来,王翁能不伤心么
王葛趁着伙房柴火旺,赶紧去杂物间找出落灰的小陶灶熬药。
王荇将阿父扶回屋,再回来给大父轻轻揉腰。他小小的手掌,轻轻的手劲儿,正适合稍微不得劲就疼痛难忍的腰症。王翁想着,以后分家了,总归是要让长房养老的,伤心就慢慢缓解了。
伙房内。王菽蹲到王葛跟前,才帮着添了一根柴,就被小贾氏蹶了一脚,训道“伙房就这么大,都挤在这干啥”
“阿母,我跟从姊学熬药”
“你又没本事赚钱买药,学这有什么用你要有孝心,就帮忙烹饭哭什么哭一天到晚拉了个哭丧脸,我是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了早知道生你这么个丧气东西,我就该求女娲娘娘,把你塞回肚子里还不起开挡路”小贾氏出来伙房就闭嘴了,生怕叫阿姑听到。
王菽是老实性子,眼泪汪汪的跟王葛诉苦“我学会烹食了,可大母只让我种地,有空就练编织。我该听大母的话,还是阿母的”
王葛哪能不明白大母的意思,俩叔母一个赛一个的懒,上山种地,谁能一天到晚总盯着她俩还不如让她们一人一天的轮换做饭、挑水、打扫院子,这些都是摆在明处的活,少干一样都不行。
于是她道“家里的活,不是干这个,就是干那个,干哪个都行。不过晚辈肯定要听长辈吩咐,若是干了活,还让大父大母添堵,不如不干”
王菽点下头“我明白的。”
“别哭了。我都回来了,明早开始,还是我烹早食,这样你阿母、三叔母就能少抱怨点。”
“我跟从姊一起”
“不用。一个人能干的活,何必多搭一人。你踏实种地,隔三差五的跟我学好编织,比啥都强。”王葛把一半猪脂添到药釜里,搅动着。
天越黑,火从灶孔中透出的光越是红艳。可再红,也不如阿母血崩时那渗透床板的颜色刺目刺心
小贾氏,姚氏,你们欠我们长房的债终于该还了你们长年言语刻薄,挤兑我阿母,讽刺我阿父,让我阿母去世前走的那样不安心她害怕一儿一女要被其余两房苛待,以致死不瞑目甚至我阿弟也险些夭折
欠债还债,天经地义今后你们这对恶妇,就等着被亲族渐渐唾弃、离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