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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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你说啥？”
“我说，我感觉到了肚子里有生命的气息。”
许榗一下就慌了：“沅槿你别吓我。”
木沅槿一把把衣服掀开，把他的手拉过来，贴在肚子上。
许榗发誓，他这一生从来没有那么小心过。
探查出来的结果，再一次打击了许榗。
尽管很微小，但他还是能够察觉到木沅槿腹中那个生命的气息，来自于他和木沅槿。
“不应该啊，你我这样的修为，不做准备的情况下，怎么会有孩子？”
“就算是帝境强者，也是能留下后嗣的。”
“那是在各种手段都用上，精心准备的条件之下，咱俩这啥准备都没有，为啥突然就有了？”
木沅槿想了想，道：“是不是做的太多了？”
“那也不应该呀，李塔主年轻的时候人称中州饿狼，也没见他有过孩子呀。”
夫妻俩继续大眼瞪小眼。
“不行，我起卦算一算。”
……
“算出来了吗？是什么原因？”
“呃……我的卦术在上界还可以，在这里好像失灵了。”
“笨蛋，我来！”木沅槿一把夺过卦桶。
……
“怎么样？”
“我的卦术在这里好像也失灵了。”
……
“怎么办啊？怎么办？”
许榗焦急的来回踱步，忍不住又测试了几遍，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木沅槿腹中确实有一个包含了他们俩气息的生命。
“有了，去找李塔主，李塔主博学多才，天下事无所不懂，更有萧仙传承，定能知道这是为什么。”
夫妻二人离开洞府，朝着黑色巨塔背后那片月牙形的山丘飞去，一路来到山脚的炼药师协会总部，它还有个古老的名字：丹塔。
炼药师协会总部也是一座巨塔，形制与通天塔相似，只是没有后者那么高大，整体上只有通天塔的几十分之一。
通报过后，二人直接来到第九层。
“子晋来了啊，昨天我还在跟一清聊，哪天再找你一起打牌呢。”
身为炼药师协会太上长老，丹塔塔主，李元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只是身材有些微胖，脸上总是笑眯眯的。
“前辈，今天早上发生了一件怪事，我们夫妻二人起卦算了多次，始终算不出来，想请前辈看一下，究竟是何缘由？”
“好说好说，子晋你放心，就卜算这一方面，帝境以下，全大陆没有人比我更懂。”
“前辈，我妻好像有身孕了，今天早上刚查出来。”
“好事啊，子晋漂泊多年，如今总算是有了子嗣了，你们是想让我算这孩子的命数吗？”塔主笑嘻嘻道。
许榗苦笑道：“前辈，不是的，你也知道斗圣境界的人留下子嗣是多么困难，可我夫妻二人未做任何准备，就突然有个孩子。”
“什么准备都没有，突然就有了？”
“嗯。”
塔主皱了皱眉，一只手给木沅槿把脉，一只手开始起卦。
“确实有你们夫妻二人的气息，命数也与你们息息相关……真的没有做任何准备？”
“没有，什么都没弄。”
“呃……咄咄怪事，咄咄怪事啊。”
“前辈……”
“这样吧，咱们去找帝座问一问，现在看也只有帝座能推算出来了。”塔主道。
“去找长霖帝座吗？”
“不，长霖帝座虽然修为盖世无双，但并不精通卜算，我们去找周帝座，他正在天穹乱星海中轮值。”
三人出了丹塔，向镇守在通天塔的长霖帝座禀报一声，获得离开世界的资格之后，向天穹飞去。
在地面上看见的微小星辰变得越来越大，最终填满目光所及之内的天空，星辰纷纷按照规定好的轨迹在天穹上划过，他们穿过厚厚的罡风层，来到星空之中。
行走在浩瀚星空之中，向下就能看到那庞大的世界，天穹如锅盖，扣在那片大陆上。然而此时仍未脱离斗天界，这浩瀚无比的星空也是它的一部分。
三人都是高阶斗圣，在星空中行走自然不慢，但还是花了十几天才赶到乱星海，找到了在星空中坐镇的周帝座。
“确实奇怪，在父母双方都是圣级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准备，就自然有了子嗣。”
帝座的声音洪大而又朦胧，似近非近，似远非远，他从星空中抓过来一把星辰，开始推算。
就这么过了三天，四散飞扬的星辰重新回到轨道，周帝座道：“现在看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真灵转世。”
“真灵？”
“但凡有灵智的生灵，大多皆有灵魂，灵魂的基础组成部分，便是真灵，真灵没有思想，没有意识，永恒不灭，不受任何规则约束，不存在于任何命理之中，随着时间长河不停的重组又分解，一个组成帝境强者灵魂的真灵，可能在漫长的时光之前，只是路边一只蚂蚁灵魂一部分。当然，由真灵变成灵魂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数以亿计的真灵不停重组又分解，最后形成一个独特的灵魂，有了属于自己的命理。”
周帝座道：“这种概率虽然很小，但在抛去其他答案之后，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有可能是我界之内的亿万万真灵中的一颗，受到你夫妻二人气息的感召，与你们阴阳交合产生的生机相结合，成为你们的孩子。”
“帝座，我能感受到他已有了些初步的意识，像是极其微小的魂体，会不会是某个强大的魂魄转世？”许榗道。
“子晋你忘了，我界的规则，灵魂转世轮回只适用于凡俗和低阶修行者，你俩身为圣级，有灵魂近身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可是……万一他是从外面来的呢？”
“呃……子晋莫急，让我再算算。”
周帝座拿出一个黑色的罗盘，手指轻轻一点，无数星辰从罗盘中飞出，以一种玄妙的轨迹在四周排列飞舞。
一旁的三人有些震惊，不由屏气凝神，紧紧凝视着这件极品帝器。
帝座又推算了一会儿，得到的结果相差无几，道：“你妻腹中的，应该就是真灵，其实真灵除了是灵魂的基础组成部分以外，还是灵魂进化的最终层次，由帝境进阶至神明，就需要将灵魂进化到真灵的层次，凝结自己的独一命理，从此跳出一切命数，遁逃天机之外。这件事也算是修行之路的机密，子晋你有成帝之资，这些事我便提前说了。”
“帝座的意思是，我妻腹中的，可能是一位神明的灵魂？”
许榗感觉浑身颤栗，紧紧捏住木沅槿的手，却发现后者也在不停颤抖。
“是有这种可能，不过概率太小，毕竟以神明的强大，就算被打得魂飞魄散，也不需要做出投胎转世这种事情，神明也不屑于那么做。有可能是很接近神明的帝境强者，灵魂已经半真灵化，机缘巧合之下，残存的真灵穿过了我界的壁垒，趁你夫妻二人阴阳交合产生生机之时，投胎到了你妻腹中。”
“很接近神明的帝境强者，像长霖帝座那样吗？”
“对，有可能比长霖前辈还要强。”
周帝座笑道：“子晋也不要太过慌张，寰宇无比浩大，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相应的实力，却有了超凡的境界，我刚才所说的只是基于最可信的推测，它也不一定是帝境巅峰的灵魂，真实的情况到底是如何，恐怕只有把它生下来才知道了。”
许榗咽了口唾沫，有些结巴道：“帝座是说，把他生下来之后，他会带有原本的记忆，不会受到胎中之谜的影响吗？”
“胎中之谜只是无上规则对灵魂的考验，低阶修行者实力强大的都能扛过去，更何况帝境？不过像他这种疑似帝境巅峰的灵魂，居然落到了这种地步，我也不敢确定，他是否能扛过胎中之谜。”
许榗沉默不语，目光慌张而又无神。
一旁的塔主顿了顿，道：“帝座，子晋的想法……”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子晋是担心，它虽然是由他夫妻二人血脉所生，却不一定是他们的孩子。”
周帝座露出微笑：“生命的本源，是一个很宏大的问题，即使是萧仙，恐怕也没有正确的答案，但是单从我界的规则来说，只要它的血脉和灵魂来自于你们，那它就是你们的孩子。”
许榗突然开口道：“前辈，它会不会一生下来就会说话？”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从根源上讲，他还是你们夫妻二人的子嗣，他的血脉，乃至于他灵体中的一部分，都来自于你们。子晋要是觉得不行，可以等他有初步的魂体之后，直接震散即可，你现在离圣级圆满就差一步，此时若是突然有了子嗣，将来冲击帝境的时候恐有麻烦。”
周帝座道：“子晋也不要太慌张，也许我后面的推算都是错的，他真的是你俩在没有经过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自然而然有的孩子，虽然这种事情几乎不可能，但它发生了，不过……”
帝座歪着头，微笑道：“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这个奇特的真灵，到底来自何处？”
……
三人花了十几天，又从乱星海赶回了中州城上空。
“子晋，你们的孩子命数现在看起来是好的，与你们夫妇的命数相融相和，生下来不会有事。不过，你若是担心有异的话，丹塔这边有上古传承的密药，等他魂体成型之后喝下，魂魄自然散去，对小木的修为没有任何影响。”
“这……”许榗有些迟疑。
“我知道这样做有些过分，子晋孤苦伶仃，独身漂泊四千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子嗣，自然是要把孩子生下来，但你既然决定将来要一直在上界，很多事情就不得不考虑，上界凶险万分，留有子嗣于诸事无益。”
此时他们已经能从空中看到通天塔的塔尖。
“你怎么想？”许榗问向木沅槿。
“我不知道，我想把他生下来，又担心耽误你冲击帝境。”
“帝境什么的……”
两人沉默不语。
三人降落在青铜巨鼎的祭坛上面，塔主道：“子晋若是有想法，随时叫我，我好动手炼制密药。”
“麻烦前辈了。”
塔主点了点头，起身飞去。
中州城此时仍是黑夜，夫妻二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盯着前面的通天塔。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许榗看着远方浅白的天空，突然回想起自己离开常林的那一天，那一天他起的很早，祭拜完父亲和祖父之后，孤身一人静悄悄地离开许家，除了一身衣物以外，什么都没带。
他现在还记得祖父的笑脸，那是一个明媚的早晨，祖父慈祥的说：“富贵远映，名士联芳。远榗，你要是有了孩子，应该叫许映什么呢？”
二人沉默不语，许榗突然感觉到，自己那强横的灵魂正在悄悄跟随着血脉的指引，向一个地方延伸着。
那是木沅槿的腹中。
那个弱小的意识，正依靠最本源的血脉，汲取着父母的魂力，不停的壮大着。
许榗镇住灵魂，发现还是有一部分散溢的魂力，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滋养着那弱小的意识。
这就是生命诞生之初的情况吗？
沅槿作为母亲，应该能比我感受到更多吧……
许榗突然感觉心好痛，他真的要把，这个气息和他无比亲密的意识给彻底毁灭吗？
“沅槿，我……”
“榗，我是不会喝塔主的密药的。”
许榗看着妻子，她柔弱的眼睛中带着一丝坚定，就像第一次遇见时那样，虽然狼狈，但却惊艳了他一生。
她是不会改主意的，他知道，她一向都这样，决定好的事情永远不会变。
只是如今四海为家，我该怎么办呢？带着孩子，去凶险万分的上界？
木沅槿突然道：“我们在天心界，还有什么事未办吗？”
“除了杀木远平以外，再无他事。”
“那么，咱们就住在这里吧。”木沅槿淡淡说道。
“你说什么？你要住在这里？不，我不同意！你是知道斗天界的法则的，在这里圣级圆满也不过是万年寿数，天心界可是这里的十倍啊！”
“那又如何？”
“修为！还有修为，你若想定居在此，就得修行斗天界的法则，你如今圣级第九境的修为搞不好直接变成第一境！到时候寿元不足五千！”
“……”
“……”
“沅槿……”
“榗，我想留在这里，我生长的世界，你已经陪我走过了，你生长的世界，我才看了这么一点，对于我来说，寿命的长短并非是什么不可舍弃的东西，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好了，至于修为方面，我还是有点信心的，就算转修之后一下子落的太远，总有时间能够赶上。”
木沅槿说的很慢，很认真。
许榗沉默不语。
“榗？”
“……沅槿，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嗯。”
“可是……”
“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担心孩子会拖累你冲击帝境吗？”
“怎么会？在你面前，其他的事情我从来没觉得有多重要。”
“榗。”
两个人深深依偎在一起。
许榗抱着木沅槿，看着即将初升的太阳，道：“我以前常想，要是等寿元只剩下三成的时候，还未突破帝境，就转修天心界的法则，没想到是你先转修。”
“嗯。”
此时，斗天界的太阳已经彻底升起，通天塔的黑色塔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沅槿。”
“嗯？”
“我已经想好，他叫什么了。”
许榗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颗初升的太阳，传说斗天界的日月都是萧仙亲自炼制，他在尊级的时候，也曾经有幸去过一次太阳上面，那一次的经历至今难忘，他想，将来带着孩子和沅槿，一起去太阳上玩玩也不错。
……
“真没想到啊，你们最终竟然做了这个决定。”
“是啊，我也没想到，沅槿居然这么果断。”
“用了一生修行而来的境界和寿元，说放弃就放弃，小木是个好姑娘啊，你小子有福了。”
“哈哈，前辈说笑了。”
塔主沉思了一会儿，道：“既然你们决定住在这里，那一些规则还是要遵守的，小木出身外界，想要加入我们，一些协议还是要签的。”
“知道，昨天就找委员长和长霖帝座说了，今天正弄着呢。”
“嗯，还有一个就是转修法则之后的境界问题，她多大了？”
“四千四。”
“比你大三百岁啊，那这就得好好准备了，转修法则之后，以最坏的情况打算，她境界掉落到一星斗圣，那也就是五千年的寿元，转修法则的时间假设最多为一百年，保守估计还有五百年的寿数，九品长春丹可以延寿圣级一千年，再加上一些其他的灵药，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把境界提升回来。”
“前辈，有个事情，想跟您讲一讲。”许榗摸了摸手上的翠绿戒指，有点扭捏地说道：
“前辈，我们两个现在的情况，你也是了解的，这些药材，能不能……”
“我知道，你俩但凡有点钱，也不会只住地字号，也不会回来这么多年只在中央洲周围逛，放心，先欠着吧，等你俩啥时候有了再还。”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许榗瞥了一眼手上的戒指，幸好没说要把它拿出去抵押。
“前辈，还有就是孩子的一些事情，我妻的先天木灵体虽废，但是后来修炼而成的后天木灵体还在，她计划用阵法和药材，把孩子也培养成近似先天木灵体的假灵体，这些所需的矿石和药材，您看能不能……”
“好！我给！”塔主咬牙切齿。
“前辈，还有一件事。”
“你还要什么？一口气都说出来吧。”
“额，前辈，你上次说的那个去寰宇中挖矿的活，现在还有机会吗……”
过了好久，许榗才终于离开了炼药师协会总部。
回到地字第一号洞府之中，木沅槿正拿着采购回来的矿石布置阵法。
“看吧，我已经把自己卖给丹塔一百年了。”许榗扬了扬手上的金色纸张，上面写满了契约。
“我也已经把自己卖给委员会了，五百年。”木沅槿也掏出了一张契约。
“唉……”
两人同时叹气，颓废的躺在竹床上，什么都不想干。
许榗摸着木沅槿的肚子，又探查了一次，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耳朵贴在肚子上，静静地听着。
夫妻二人强横的灵魂发散，将那微小的意识包裹住，让它尽情吸收他们的魂力。
“娃呀，你还没出来就给你爹我整这么多事儿，等你出来该怎么办啊……”
木沅槿怀孕三个月后，魂体初步形成，许榗探查出是个男孩，欣喜若狂。
时间过去五年，木沅槿成功转修斗天界法则，境界也由九星斗圣中期降到六星斗圣后期。
“没想到小木底蕴如此深厚，天资这么高，居然只用了五年就转修成功，我还以为最少要用五十年呢。”
许榗只能赔笑，还不是因为转修需要的资源太多了，吓得她日日修炼，夜夜修炼，用五年时间就转修成功。
“小木给你小子省了一颗长春丹，你小子继续努力，好好还债吧。”
又过了三年，木沅槿挺着大肚子，躺在阵法上，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孩子体内的木灵气，似乎正在进行某种变化。
“怎么回事？”
“这阵法应该没问题呀。”
“莫非是因为小木是后天木灵体，所以才出了差错？”
“应该不是那方面，上界那种父母都是纯灵体，结果孩子是普通体质的也不少，子晋，你让木小姐先这么修炼着，我去查查委员会的档案。”
“多谢赵大哥了。”
又过了一年，尽管孩子的一切都很正常，但众人都能感觉到，他的体质已经不是按照木灵体的方向走了。
“子晋，你的体质根源是多少？”
“九木一火，怎么了，前辈？”
“你是九木一火，小木是纯木，你说，会不会物极必反？你们的孩子会不会是火灵体？”
“啊？”
“唉，看来又要麻烦帝座了。”
木沅槿怀孕的第十一年。
“帝座赐下的方子应该有用，只不过他十二岁之前，都不可能成为一阶斗者了。”
“这又没什么，就让他十二岁之前好好玩吧，我真没想到斗天界居然还有这种手段，能让他同时拥有假木灵体和假火灵体。”
“哈哈，就凭我儿子这体质，将来不当个炼药师都说不过去呀。”
“是应该让他当个炼药师，好好赚钱，给他老娘多孝敬点……”
木沅槿怀孕第十二年。
“这臭小子，已经整整在你肚子里呆了十二年了，是时候把他放出来了。”
“是啊，再不放出来，咱们就真穷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挑个好日子，你看十二月十二日怎么样？”
“我觉得不行，到那个时候万一我突破到第七境怎么办，三月初八，这个日子好。”
“那还不如二月十五呢。”
“要选在二月，就直接二月初三……”
夫妻俩商量的好久，终于敲定了时间，二月十八日。
时间缓缓向前走去，终于在二月十八的这一天，斗天界主大陆中央洲中州城东岭陈家地字第一号洞天里，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哗啦。
春雨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