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曲率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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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舰长，你那准备的怎么样了？”他借通讯设备问道。
“科研飞船一切就绪，所有探测设备已调至最大功率，就等着出发了！”
西蒙情绪高涨，李前辰却难以共情，只是沉默着、冲屏幕点了点头，迟迟没有下达启航指令，目光不经意间又看向地球方向。
他十分清楚那代表着什么——再见又或者永别。
为了不暴露立方体的存在，这次超光速航行结束后，短时间内，人类将不再使用立方体的任何功能。他已然意识到，如今的诀别远眺，也许就是自己最后一次真切感受那颗孕育了人类文明的蓝色行星。
在遥远的未来——如果人类足够幸运——还有机会重返地球，又将会有怎样的境遇和心情？是衣锦还乡？还是马革裹尸？又或者说，是永远的相忘于江湖……
“也该说再见了。”
强忍住不舍、他终是斩断了蔓延至亿万公里的乡愁，“唉……我也是多余伤感，人类又怎会被这颗小小的星球束缚住前进脚步。即使没有屏障威胁，人类文明早晚都要踏出这一步的。至于因果屏障吗……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一定会解开你背后的谜团，我坚信这一点。太阳系，我的母星系，等我们回来。”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眼中闪烁着决然的神采，“所有飞船注意，超光速航行倒计时：10、9、8……再次提醒大家，请做好心理准备，3、2、1……超光速引擎启动，立方体进入三级航行状态，一万倍光速。”
随着李前辰意识中、出发指令的下达，刹那间，人们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怪异的低频震动以及目眩神迷——超光速引擎启动时特有的**反馈。
可不等人们对异样感做出反应，刹那间，立方体已从可见宇宙消失了踪迹。
随之而来的，是舷窗外、世界的剧烈变化。
一切星光隐去了行踪，漆黑的宇宙空间被变幻莫测的物质光线彻底替代——立方体进入了负宇宙。
尽管这并不是大家第一次见识负宇宙的奇妙景象，但那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依旧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
毫无疑问，在这神秘的异域空间里，人类的认识彻底失效，立方体在飞驰，堪称恐怖的速度。穷尽语言，也不足以描述那极速之快。哪怕是人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快如闪电”，也不过是立方体航速的万分之一。
可即便如此，明知在高速前进，从视觉角度看来，空间中除了紧贴立方体表面的物质光线外，竟找不到任何辩识移动的参照物。仿佛此刻的立方体并没有前进，而是静止在一片由粘稠物质构成的海洋中一般。
“这也太神奇了……”
西蒙注视着舷窗外立方体模拟的空间影像，梦呓般痴痴的自言自语着，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接通了科研飞船的广播设备，“所有科研人员注意，目前的航速是一万倍光速，整个飞行过程将持续四个小时。大家不要耽搁这宝贵的时间，按计划立即开展对负宇宙的观测工作。切记，不要忙于分析研究，当务之急，是记录数据。”
……
在人类的科技体系中，有种科学概念被称为“原理”，它们都是具有普适性特点的基本规律。这些规律的真实性，并不能用数学方式描述和验证，而是依靠对宇宙和自然事物的实践观察做出的判断。它们是宇宙规则的本原，是科学发展的基石，被视为一切理论研究的基础。
而光速恒定不变，就是这样一种无法向上溯源的根本性原理。
和能量守恒原理、测不准原理一样，光速恒定同样是宇宙的基本原理之一，在宇宙形成之初就被确定了下来，不会随时间和空间的变化发生改变。也就是说，如果还想在这些基本原理之上追问一个“为什么”，人类根本不会得到任何有意义的答案。当然，即便这些问题真有答案，那也涉及到了宇宙的本原，以人类目前的发展程度，显然是无法觊觎的。
这便是宇宙中“第一因”问题的范畴。
人类曾无数次推测高等文明的存在方式及发展模式，根据正常逻辑分析，当它们不再需要为能量、物质、空间和寿命而烦恼的时候，“宇宙为何存在”、“生命为何诞生”、“规律为何如此”等一系列“第一因”问题，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它们苦苦追寻的终极目标。
而目前的人类文明，还远没有发展到探究这类问题的资格。
在人类的理解中，光速依旧是宇宙里一个恒定的数值，它固定在每秒钟30万公里，不会因任何客观条件的变化而发生改变。而且，任何物体的运动速度也不可能超过这个极限，包括质量基本为零的光子在内。
随着运动速度的不断提升，物体所表现出的质量会越来越大，进一步提高速度所需的能量也会随之增加。也就是说，如果想要触摸光速极限，需要消耗近乎无限的能源，这显然是有悖常理的。
所以，传统科学观念认为，超光速旅行，是人类永远也无法触及的一条规则红线。
但立方体所使用的航行方式，却完全颠覆了人们的认知……
西蒙着魔般盯着舷窗外的怪异景象，心中翻腾起无数的疑问。
“一号，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他对着面前的空气说道。
“可以听到。你完全没必要说出声来，只需要在意识里思考即可。”一号的信息瞬间传递过来。
西蒙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几下，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很显然，短时间内，他还很难习惯这怪异的交流方式。
他强压住将问题说出声来的冲动，转而在脑海里提出疑问，“请告诉我，立方体的超光速航行过程，是通过曲率引擎实现的吗？就是那种……改变飞船前后空间曲率的移动方式。”
“是的。”一号干脆的回答到。
“你能简单介绍一下这种航行方式的科学原理吗？”
“无法回答，请询问天启数据残片。”
西蒙思考了片刻，继续问道，“那么……实现超光速飞行这一功能，使用的是什么设备？”
“超光速引擎系统。”
“能描述它的构造或者外形吗？”
“核心部件受到独立屏障保护，无法描述外形结构。”
“这样吗……！”他皱了皱眉，接着问道，“你刚才说的……超光速引擎系统，这套系统包含很多功能模块吗？”
“包含246个主要模块。”
“这246个模块，你可以描述某一个模块的外形或者结构吗？”
“核心部件受到独立屏障保护，无法描述外形结构。”
听了一号的回答，西蒙无奈的叹息起来。
他基本已经明白，立方体的超光速航行过程，所使用的正是人类推测中的曲率引擎技术。只是它的工作原理和设备构成，目前看来，从一号这里是无法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想窥探这一伟大技术的奥秘，只能等李前辰与残片再次取得联系后，才有得到相关细节的可能。当然，人类凭借自身的发展，也许某天同样可以掌握创造曲率引擎的技术，却不知那是何年何月的遥远未来。
“一号无法回答我的问题，也在情理之中……”他自我安慰着，“它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工智能，一旦离开了造物主，便具备了与陌生文明独立交流的机会。如果在设计之初，它就对所有的科技知识了如指掌，那么作为承载天启数据残片的专属飞船，立方体不但会失去存在意义，它内部的排异功能也将变的毫无价值。”
西蒙在心里嘀咕着，显然并不甘心于一无所获的交流结果，他又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问题。
“立方体在超光速航行过程中，前方的空间是否处于收缩状态？”
“处于收缩状态。”
“如何实现的空间收缩。”
“无法回答，请询问天启数据残片。”
“后方的空间是否处于膨胀状态？”
“处于膨胀状态。”
“那么，你是不是同样也无法回答、实现空间膨胀的方法？”
“是的，无法回答，需要询问天启数据残片。”
西蒙轻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人类自迈入到空间航行时代以来，就一直幻想着、有一天能突破光速的限制，遨游宇宙。只有这样，才有穿过动辄几百、上千光年的遥远距离，实现跨恒星、甚至跨河系的星际旅行。
曲率引擎，虽然已被科学家从理论上推导出了可行性，但如何实现其功能、依旧是遥不可及的无解难题。西蒙一想到自己此刻正身处一艘拥有曲率航行能力的飞船中，却又对相关技术一无所知，心情便不可遏止的跌落至极点——他无法忍受这种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挫败感。
西蒙脸上写满了遗憾，“唉，近在咫尺呀，却又遥不可及。尤其是空间膨胀技术，那是如何实现的？大质量物体可以借助引力使空间收缩，那空间膨胀的源头又是什么呢？难道真的存在质量为负的物质吗？”
就在西蒙痛苦思索的同时，一号显然也感受到了他的所思所想，“当然存在负质量物质，你此刻所处的负宇宙就遍布着负质量物质。准确的说，在负宇宙中，除了类似立方体这样、通过改变空间曲率进入其中的正物质，完全是由负质量物质组成的。超越光速是负宇宙中负物质存在的基础，在这里，正质量物质没有存在条件。同样的，负物质在正宇宙中，也是无法自然存在的。”
听了一号的解释，西蒙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紧接着追问道，“难道说……立方体的超光速引擎，是通过负物质，在飞船后方制造了一个膨胀的空间区域吗？”
“超光速引擎系统没有储存任何负物质。”
“不是通过负物质？！”他喃喃自语着，“那又是如何实现空间膨胀的，难道……是利用了负能量？”
“能量没有正负之分。”
“那么请告诉我……”西蒙有些不耐烦了，“立方体到底是如何做到使空间膨胀的？”
“无法回答，请询问天启数据残片。”
妈的，又是天启数据残片，他心生厌恶的想着。
“为什么我不能连接天启数据残片？”
虽然不知道西蒙这句话是抱怨还是询问，但一号仍忠实的回答道，“你的意识结构不符合要求，不能被残片保护机制识别为有效受体。你的意识能量供应不足，无法突破残片的保护屏障限制。”
西蒙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说，只有李前辰符合这些要求，对吗？”
“是的。目前，只有李前辰的意识结构可以被识别为有效受体。但他的意识能量消耗过多，暂时处于供应不足的状态，所以失去了连接残片的能力。”
听到这里，西蒙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脸上那混杂着怨恨与嫉妒的表情，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