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仇恨与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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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与愤怒都会催生出带有攻击性的情绪。
所不同的是，仇恨是对过往创伤性经历的一种持续而强烈的情感，而愤怒则是对当下境遇的直接反应。仇恨更持久，愤怒更浓烈。
此刻的李前辰就同时被这两种情绪控制着，以至于他握住武雯的手都在不住的微微颤抖，眼神中除了悲痛、更是多了一分令人不寒而栗的杀伐气息。这是武雯从来未见过的李前辰的另一面，也是被几十亿亡魂唤醒的人性至暗面。
“快去叫医生。”
艾瑞斯几人来到医疗室，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反常，还以为是他身体的缘故，此刻正承受着痛苦的折磨。
“你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元首弯腰握住他的手臂，关切的问道。
李前辰这才注意到，艾瑞斯、武超几人正围拢在身边，苍老的面容满是担忧。他猛的一怔，思绪也回到了现实。
“艾瑞斯元首，武超主人，你们怎么都过来了。不用担心的，我没事。只是……刚才听了武雯告诉我的战争死亡数字，有些震惊罢了。”
一边说着，他也逐渐平静下来，“我刚才确实太激动了，要不是你们进来，我差一点就控制着立方体，冲向敌人舰队展开复仇了。”
看李前辰言语如常，艾瑞斯悬着的心落了地，“先不说这些了。我们更关心你的身体，虽然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但你毕竟昏迷了几十个小时，需要好好调养一阵子！”
“已经好多了，我真的感觉好多了。我是精神疲劳造成的昏迷，身体上并无大碍。”
艾瑞斯缓缓直起身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毕竟你刚醒过来，我本不该打扰你休息，但是……”
看着元首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前辰追问道，“有什么事情，请元首吩咐，我的身体和精神并无大碍，不用顾虑太多。你们……是想让我讲讲这些年的冒险经历吗？”
“不，你理解错了。”艾瑞斯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眼下确实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武雯既然向你讲述了战争经过，我就不再重复了。现在的情况是，敌方舰队虽然已经离开，但我们并不知道它们是否还隐藏着其他实力，包括它们的母星。为了安全起见，当务之急咱们要尽快离开这里。你也了解远航舰队的残破现状，没有立方体的帮助，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武超接着补充道，“虽然我们也和一号建立了联系，但只有你才能控制立方体移动，我们没有这个权限。”
李前辰思考片刻，并没有直接回应，“所有的飞船都已经进入立方体了吗？”
“是的，所有飞船都在立方体内部。”
听到艾瑞斯肯定的回答，李前辰紧皱的眉头立马舒缓了下来，“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看几人心中顾虑难消，他解释道，“你们还不了解这个立方体的实力，当然，这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你们只需要知道一点，只要人类舰队处于立方体内部，不管对方有多少飞船，咱们都可以高枕无忧，完全没有离开的必要。现在真正需要逃跑的，是那些外星文明的飞船。而且，我已经基本恢复了，咱们还是先去控制大厅吧，这里不是商讨文明发展大计的地方。”
李前辰明显卖了个关子，没将一切实情和盘托出。他清楚，不管是自己的奇遇、还是立方体的强悍功能，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过早了解立方体的能力，对于本就不知所措的人类舰队来说，只能是徒增困惑。相比于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尽快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才是当务之急。
不一会的功夫，舰桥上已人头攒动。
为了便于观察，此刻的控制大厅停止了旋转，依靠离心力模拟的人工重力也随之彻底消失，人们必须借助磁力鞋的帮助，才能勉强控制住飘飘荡荡的身体。宽大的舷窗早已转换成通透模式，深邃宇宙的影像一览无余——舰队正被高等文明的铜墙铁壁包裹着，那逼真的画面不过是立方体模拟的结果。
李前辰环视着宽大的控制中心，心中不禁感慨于百年间人类科技的突飞猛进。虽然在与外星文明的遭遇战中败下了阵来，但和自己离开地球时相比，不管是从飞船体积、还是航行速度，都提升了十倍不止。对于一个只有百亿人口的1级文明来说，这已算的上是辉煌成就了。
他摇了摇头，将无关紧要的感慨甩出大脑，眉心一紧，跟着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飞船外部的影像也随之有了变化。
几乎是转瞬间，一支庞大的舰队便凭空显现于视野正中。那些飞船尾部放散着炽白色的光芒，通体映衬着暗淡的金属光泽，表面复杂的结构纹理清晰可辨。从观感上来说，与敌人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100公里。
影像的急速变化过于震撼，元首不自觉的身体后仰，猛的抬起手臂，遮挡在眼前，仿佛就要撞上什么东西一般。
“咱们……这是在敌方舰队附近吗？”他声音颤抖的问道。
“不，是超距探测功能，这是敌人的影像，是根据探测结果模拟出来的画面。”
为了便于观察，李前辰再次下达了指令，画面也随之继续放大，敌方舰队很快占据了整个视野范围，古怪的飞船细节一览无余。
这是人类自交战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敌人的文明造物。
画面中的外星舰队排布成一个明显的球状阵型，由外向内依次按飞船体积从小到大的顺序分布着。舰队中心是几艘体型臃肿的飞船，长度超过了6000米，多半是对方的旗舰级飞船。
和远距离观察的效果完全不同，近处看去更加震撼，这些飞船造型基本相似，都有着棱角分明的粗大线条，尾部均匀分布着4个梯形推进引擎，散发着幽幽的白色光线，正加速航行着。
“原来不是椭圆形外观呀，雷达探测结果还真是偏差巨大！观察视角还可以继续调整吗？这些飞船的表层材料很特殊，受到攻击后可以自行修复，能不能换个角度看看表面细节。”
提出疑问的正是西蒙舰长。李前辰与他素不相识，但考虑到有资格登上舰桥的，想必也是文明高层的一员，对他的要求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回应，于脑海中尝试着调整观察角度。
但很快他就放弃了，“我试过了，立方体无法改变探测角度。根据我对立方体探测功能的感知，它似乎是通过主动释放粒子的方式实现的超距探测，这和雷达的原理十分相似。所不同的是，立方体释放的粒子可以瞬时到达目标。”
“瞬时到达？这……”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粒子？工作原理如何？我尚不清楚。还是回头再研究这些吧。”
见西蒙还想继续追问，李前辰故意转移了视线，避开了西蒙热切的眼神，转头看向艾瑞斯元首，“元首，我需要您的命令，下一步该怎么办？要不要追上敌方舰队为人类复仇？当然，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与敌人相比，立方体是碾压性的存在，我有信心彻底毁灭这支外星舰队。”
李前辰的话一经说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艾瑞斯身上。姜山统帅和几名军队高层的眼中，更是燃起了熊熊的复仇烈火。
整个控制大厅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人们都等待着他的命令、复仇的命令。
但此刻的艾瑞斯却深深皱起了眉头。
追击就代表着杀戮，代表着无数智慧生物的死亡。尽管他并不了解立方体的真正实力，但对付这支外星舰队想必也绰绰有余。他当然痛恨眼前的敌人，也有杀之而后快的冲动。但当心中的屠杀**变成了现实能力，单纯以杀戮为目的的残忍行径，依旧很难冲破文明道德观对物种个体的束缚。
半晌，艾瑞斯终于缓缓说道，“我和大家一样，面对几十亿人类同胞的死亡，可以说对这个外星敌人恨之入骨。但为了杀戮而杀戮，这无疑就违背了人类文明的本性。相比于复仇的快感，我更希望将来的人类文明，成为一个秉持道德底线的高尚种族，而不是为了利益和资源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大开杀戒的残暴文明。这是咱们人类物种第一次掌握了决定其他文明命运的能力，我希望大家能够冷静下来，迈出无愧于人类精神、无愧于后世子孙的正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