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逻辑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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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超光速状态的一瞬间，映入李前辰眼帘的，是人类舰队被激光射流肆意毁灭的残酷景象。

与其说是战争，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更为贴切。

光束经过哪里，哪里就被爆炸与解体覆盖。他甚至没勇气观察战场细节，到处充斥着飞船碎片，还有不计其数的残肢断臂混杂其中。即使有人侥幸逃过了劫难，也会跌入更为恐怖的深渊——毁灭发生的太过突然，船员们还来不及穿上宇航服，就被断裂的船体甩出舱外。他们痛苦扭曲着、挣扎着，终是难逃死亡的命运。

虽然李前辰对宇宙战争的残酷有所预判，出发前也在心里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如今人类的惨象，依旧远超他的承受力极限。哪怕闭上双眼，也能感觉到那弥散于空间中的血腥味道、无助的眼神和撕心裂肺却又毫无声息的哀嚎。

尽管心急如焚，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但讽刺的是，一时间他竟想不出任何办法拯救岌岌可危的人类舰队。立方体飞船的防御屏障和分解力场无疑有着恐怖的杀伤能力，但敌我双方距离太近了。立方体的防御范围何止一亿公里，此刻启动屏障和力场，人类舰队同样会灰飞烟灭。事实上，为了防止误伤，李前辰早在出发前就关闭了立方体的一切防御功能。

“必须立即阻拦敌人的激光武器，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意识中拯救人类文明的念头强烈到了极点，他恨不得驾驶着立方体撞向敌方飞船。但他也心知肚明，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立方体除外部护盾系统，还能启动一个保护范围仅1000公里的核心屏障，但这和战场的巨大跨度相比，仍是鞭长莫及。对方的飞船数量太多了，即使最终能将敌人的所有战舰依次撞毁，这段时间也足够它们屠戮殆尽人类飞船了。

越是无能为力，他的情绪就愈发的激动，李前辰眼下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一件事情上——阻止那些毁灭光束对人类的屠杀。

甚至就连立方体受到攻击，他也全然没有顾忌。

“立方体受到攻击，未造成损伤。”一号平静的说着。

对此李前辰毫无反应，事实上，他已全然顾不得立方体和自己的死活了，如果人类舰队灰飞烟灭，自己的独活没有任何意义。他知道立方体的强悍，这钟强度的攻击显然不会造成丝毫伤害。可人类舰队呢？！人类舰队还能支撑多长时间？自己如何才能拯救惨遭屠戮的同胞？

“不能再等了，我必须阻拦这些激光射流。”强烈的意愿在脑海中翻腾着，他开始翻箱倒柜般于立方体中寻找任何可以作为武器使用的功能。

突然间，结构深处一个特殊设备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片被黑暗阴影包裹的区域，无法辨别任何细节，却又浮动着神秘的诱惑力。他刚刚将意识焦点集中过去，立马就察觉到了异样，似乎身体中的某些能量在快速流失。与此同时，立方体飞船也跟着起了变化，仿佛是唤醒了一座规模庞大的工厂，所有复杂机构都在配合它的启动，而维持这一切运转的，正是自己逐渐流失的特殊能量。

就像掉进了狂暴的漩涡，那股能量洪流愈发迅猛，短短几秒钟时间，他就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和疲倦。

“这就是一号所说的意识能量吗？”李前辰想着，并未阻止自身能量的流失。

尽管他也说不清楚这奇妙感觉的来龙去脉，但隐约间竟洞悉了结果——那个快速充能的诡异模块，显然具备某些匪夷所思的功能。而这些功能，绝对可以帮助自己拯救人类舰队。

他全然不知下一步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但这并不重要，他只想看到结果，他已没时间等待过程了。

就在这掏空精神的折磨逐渐升腾至痛苦的顶点，李前辰几乎丧失理想、准备叫停能量传输的前一刻，一切竟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他体会到了强烈的松弛感，以及疲劳过后的虚脱。李前辰明白，以自身意识能量的剧烈消耗为代价，那神秘设备终于启动了。

一号的声音传入脑海，“逻辑设备启动，开始控制扭曲因果象限，根据使用者输入的结果，生成扭曲因果关系。”

李前辰对此并不关心，包括一号传递的信息、自己到底启动了一个什么设备，他毫无在乎。他只关心结果，或者说自己期望中的结果能否实现。

好在立方体飞船并未令他失望，神迹真的降临了。

下一刻，在立方体所处的空间区域，仿佛凭空展开了一张无边无际的巨幅镜面，硬生生切断了所有光束。只一瞬间，在人类舰队中肆虐的能量射流消失了，战场被无形巨墙一分为二，敌人的攻击被尽数折射回去，如同一场天文尺度的物理实验。

那道无形平面所处的空间范围显然发生了某种超越认知的变化，李前辰猜想，此刻就算是一颗超新星原地爆发，多半也会被拦住去路。而这一切的根源，正是自己消耗意识能量启动的那个神秘设备，也就是一号所说的逻辑设备。

“我大概明白了，这个所谓的逻辑设备并不是一种武器，却比任何武器都强悍无数倍，可以通过意识能量掌控一定范围内的宇宙规律，更确切的说，它可以控制因果。不过……一号所说的扭曲因果象限到底是什么意思？扭曲因果和普通因果又有什么区别？”李前辰陷入了困惑。

一般情况下，当他思考这类问题的时候，一号都会贴心的提醒他去询问天启数据残片，但这次一号竟一反常态的保持了沉默。当然，李前辰眼下也没功夫考虑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意识能量的大量流失，让他感到精疲力竭，可战场的残酷又容不得他有丝毫放松。

外星舰队显然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眼看自己的光束攻击被虚无的空间拦截了去路，竟又气急败坏的向人类舰队同时发射了几十道射流，结果自然是枉费心机——凶悍的能量光束又被无差别反射了回去，甚至还在路径上误伤了三艘己方飞船。

战局转变的太过突然，足足过了几十秒钟，人类舰队才意识到自己脱离了险境。舰长们也不再控制着飞船进行漫无目的的躲闪，而是紧急制动悬停了起来，不敢有丝毫位移，生怕自己的身边也竖立着一道无坚不摧的透明屏障。

“我是李前辰，你们控制舰队集中躲避到这个巨型立方体后面，我来解决这些敌人。”他强打起精神，借助立方体的通讯设备，向残破的远航舰队传送了意识广播。

可惊慌的人类幸存者们显然还没从一连串的突发事件中回过神来，李前辰的信息如石沉大海，没能激起丁点浪花。他确定自己撕心裂肺的呼喊覆盖了远航舰队，也确定没有哪怕一艘飞船向立方体主动靠近——显而易见的，人类在观望、或者说是毫无保留的质疑。

反倒是外星舰队很快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那一千多艘造型怪异的飞船同时调整了姿态，船头附近亮起阵阵光斑，远远望去，仿佛一面横跨数万公里的光之幕墙。

下一刻，当光芒强盛到肉眼无法直视的一瞬间，能量巨墙轰然崩塌，化身为成千上万道激光射流，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立方体呼啸而来。

那是足足两千多道光束，威力之强悍，比攻击人类舰队时提升了十倍不止。

李前辰对于立方体的构成材料并不了解，面对如此规模的高强度攻击，在不打开防御护罩的情况下，立方体飞船能否承受，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但他也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启动护罩系统，一方面是因为时间上来不及，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几艘人类飞船正好处于立方体1000公里的力场影响范围，启动护罩就等于敲响了它们的丧钟。

于是，当看到光束来袭的一刹那，李前辰再次集中精神，试图发动逻辑设备。可出乎预料的是，充能过程并不顺利，之前的反射镜面似乎榨干了他的意识能量，心念流转间逻辑设备竟毫无反应。

“坏了。”李前辰心中一惊。

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立方体也只得靠外部结构硬抗攻击，面对敌人孤注一掷的过饱和打击，生死一念间，他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

下一刻，两千多道不可直视的爆射光束已接触到立方体表面，光芒大盛之际，李前辰竟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慌乱之下，还切断与立方体反馈系统的链接，似乎这样就能隔绝那些惊骇的能量一般。

可几秒钟过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只感到无边的安静，预料中的高温、震动与毁灭迟迟没有降临。于是，稍微平复了惊慌的情绪，他试探性的睁开了双眼……

紧接着，李前辰因过度紧张而扭曲的表情立时放松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唉，瞧我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看到了神奇的一幕，那足以摧毁星辰的汹涌能量，集中作用在立方体表面，竟没能为它带来哪怕丝毫损伤。

失去屏障保护，密集的光束毫无阻拦的冲击着立方体，仿佛瞬间炸裂的超新星，释放出无与伦比的恐怖威能，但讽刺的是，除了感官刺激，那致命能量竟再无效果——不疼不痒的伤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李前辰看到，在几处射流集中的位置，耀眼光束就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汹涌的高温刹那间被立方体的表面材料吸收殆尽。而这一切的负面影响，不过是黑色表层轻微的起伏罢了，如同水滴落入水面时产生的圆形波纹，细微到毫米量级的程度。如果不是李前辰能实时感知立方体的反馈信息，那起伏从视觉上根本可以忽略不记。

凶悍的敌人当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立方体傲慢的沉默彻底激怒了这支外星舰队，它们疯狂宣泄着愤怒，足足狂轰乱炸了一百多秒才停止了进攻。

注视着暗淡消失的激光射流，李前辰非但没有放松，心中反倒升腾起另一番忧虑——立方体固然强悍，但自己毕竟只有一艘飞船，敌人的数量可超过了千艘。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转念呼喊起来，“不要在那傻愣着了，我真的是李前辰。你们面前的立方体是我在机缘巧合下得到的神迹，细节以后再解释。现在赶紧控制飞船躲避到立方体后面。刚才那种大范围阻拦攻击的手段，我已经不能发动第二次了。如果敌人以你们为目标展开新一轮主炮齐声，我将无能为力。快点，快点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