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以身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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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发光的诡秘区域，遥远星光未受到任何阻拦，借助飞船的观察设备，甚至还在那里发现了稀薄的宇宙尘埃。也就是说，这个球形空间范围除本身向外散射微弱的红色光芒外，并未对穿行其中的宇宙射线及自然物质产生丝毫影响。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也无法用现有理论解释。更不要说，这个直径只有100公里的空间区域，还时刻溃散着与地球质量等效的强大引力。

李前辰输入一串指令，上清号侧面的一处舱门被缓缓打开，一枚自带动力的小型探测器离开飞船，在发光区域的牵引下，向前方缓缓驶去。

李前辰的计划是，让这枚探测器进入并停留在发光区域内，作为研究引力源的使臣。他当然清楚，以人类目前的技术手段，八成会一无所获，但积极的努力总比束手无策要强上许多。

但出乎预料的是，探测结果竟颇具“收获”。

渺小的人类造物受虚空引力的影响，速度逐渐增加，不一会，便一头冲进了引力源。

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没错，不是损坏、不是爆炸，而是消失，一瞬间彻彻底底的消失。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李前辰认为自己肯定是眼花了。他用力眨了眨眼，先是难以置信的看向显示屏，接着又透过舷窗看向不远处的发光区域——最终才极不情愿的承认，那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探测器失踪的同时，它所发射的信号也随之消失，观测设备同样失去了一切与之相关的监控数据。不仅如此，这枚探测器失踪后，也未从那片空间检测到任何能量和粒子的溢出，仿佛它从未存在过一般。

“再发射一颗试试。”李前辰想着，再次启动了发射程序。

片刻之后，又有一枚同样的探测器离开飞船。不出预料的，这枚探测器在经历了与自己先驱者相似的飞行轨迹后，又在同一位置遁入无形。

“邪了！就算是黑洞，吞噬物质的同时，还散发霍金辐射呢。这片空间竟然只进不出，连物质能量守恒定律都打破了嘛？”李前辰自言自语着，试图找到这一现象背后的蛛丝马迹。

“首先不能排除的是，这片空间的特殊性质，可能是一种自然现象。也许它的运行机制是——空间吞噬物质，然后散发光线并产生引力。虽然不清楚这个过程的具体原理，但似乎也具备一定的合理性。”

可紧接着，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片空间虽然将两个探测器彻底吞噬，但宇宙中的光线、辐射和尘埃都没受到影响——选择性吞噬物质——那显然不是自然现象该有的性质。

“如果不是自然产生的，就只剩下‘人为现象’一种可能了。考虑到几何形飞船的存在，以及它完全不受引力源影响的反常表现，有很大可能，这是被某个高等文明刻意制造出来的。我有理由相信，制造引力源和几何飞船的，应该就是同一个文明。或者说……没准儿这个发光的引力源，就是几何型飞船通过某种设备产生的。”

当然，这一推测同样也存在漏洞——从主观感觉上讲，发光区域和几何型飞船截然不同。

虽然说起来虚无缥缈，但不可否认的是，几何飞船给李前辰的感觉是安全和平静的，甚至还有某些符合人类审美的艺术感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而这个发光区域则恰恰相反，只要注视那片空间，或者说只要看到那些淡红色的光芒，就会有一种焦虑和不安的感觉升腾起来，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还会变得愈发强烈，直至发展到扭曲思维的程度。李前辰甚至怀疑，这种诡异的影响，也许根本就是引力源的功能之一也说不定。

“这个发光的空间区域，人为制造的可能性最大……”他在心中分析着，“但是，它与几何型飞船是否真的有关联，就很难确定了。当然，不管是哪种情况，我都没能力验证自己的推测。我已用尽一切手段观察和探测，科技差距太大了，面对这些神奇现象，我真如蝼蚁般渺小。”

想到这里，他又痴痴的苦笑起来，“不过……也许我还有最后一个方法。”

他所谓的最后一个方法，正是驾驶上清号飞船，亲自闯入发光区域。

这显然是超乎理智的冒险。两个探测器前仆后继的遁去踪迹，仿佛从宇宙消失了一般。它们去了什么地方？是否还以某种方式存在着？如果它们一息尚存，那存在形式是否已经发生转变？这些，李前辰一无所知。如果贸然进去，他没有任何把握还能活着回来。

“几十年后，人类舰队终会航行到这里。到那时，他们必然会经历与我类似的发现及探索过程，十有**还会派遣载人飞船深入引力源。也就是说，总有人要去冒这个风险。

这还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人类舰队的航行速度远高于我，留下来探索这里，势必将拖累远航的整体进程。如果我先行探索，不论成败，起码能为他们提供一个有价值的参考，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风险冒的值得。”

当然，除了这些理性的原因外，李前辰潜意识中对探索未知的渴望，同样也驱使着他迈出了以身范险的勇敢一步。

“在远航舰队赶来前，我已经不能再为人类文明做什么了，与其让别人冒险，还是把这个逞英雄的机会留给我吧。”

考虑到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他编辑了一段信息，将它储存在一个小型探测器中，向着太阳系的方向发射了出去。这个探测器将和人类远航舰队在旅途中相遇，并将他发现和探索引力源的完整过程传递给人类文明。

李前辰的打算是——如果一切顺利，自己的冒险之旅来去自如，那么人类舰队也就完全没有再次探索的必要。如果自己的飞船不幸就此消失，人类舰队则可以根据自己传递的信息，避开险境、绕道而行，避免不必要的冒险和牺牲。

于是，做好了面对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他毅然决然的关闭了飞船引擎，任由引力源拉扯着自己，驶向发光区域那祸福难测的中心。

飞船的速度逐渐增加，这一过程开始十分缓慢，但随着距离的拉近，速度增长也愈发明显。最后，更是如自由落体般急速冲向前方。

那神秘的光芒愈发耀眼，上清号完全笼罩于红色的海洋，就连远处的点点星光，也被这刺目的光线掩盖了。

李前辰用力靠进飞船座椅，将固定身体的安全带拉至极限。他不住的喘着粗气，心跳剧烈到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被泵出腔室的咚咚声，手指用力抓握着座椅扶手，关节都在咯吱作响。

宇宙空无一物，没有气体摩擦，加速过程本来是异常平稳的。可李前辰却感受到了剧烈震荡，紧张的情绪让他产生了错觉，身体也随之不住抖动。

飞船极速坠落，红色光芒也逐渐到达无法直视的极限——和引力源的接触终于发生了。而这一刻，他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依旧是无边的安静，依旧没有丝毫震动，李前辰也辨别不出飞船此刻的状态是前进还是静止——闭上双眼，也就代表着切断了与世界的联系。

但值得庆幸的是，他知道自己起码还活着。

他伸了伸因用力过猛而略感酸痛的手指——可以确认，自己的身体也还算正常。

于是，调整几次呼吸，他终于鼓足勇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无尽的红色，如决堤的血之海洋，不可阻挡的涌进他的眼睛、脑海和身体的每一个细胞。